人困意最深的时间,一是夜里十二点至两点,是大部分正常人抵抗睡意熬夜的极限,二就是黎明四点到五点的时候,这时候人的大脑已经进入了深眠,很难因为外界的打扰而醒过来。
时望猜测齐哲也许会在这个时间点开始行动。
他一边在狭窄的通风管道里费力的挪动,一边苦思冥想着。
齐哲那边的人一共七个,时望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只能勉强记住他们的特征:首先是分数不够的一男一女,男穿着一件深蓝色的T恤,姑且叫他蓝T恤,女的是短头发,带着一个粉色蝴蝶结头饰,先叫她蝴蝶结。
剩下的两男一女,分别是眼镜男,棕发女,和白卫衣。
齐哲向来谨慎,第一次行动肯定不会全员出动,至少会分成两个梯队。第一梯队是来试探的,人数不会多,可能会只有齐哲一个,最多再带一个男人。那个白卫衣看起来比较强壮,如果要带助手的话,齐哲肯定会选择他。
万一遇上敌人,就由齐哲对付严霆,白卫衣对付王鹏吗?
时望又低低的骂了容屿一句,要不是自己的枪被那流氓变态混蛋给收走了,他逃出去之后能帮上很大的忙。
通风管道非常狭窄,没有任何翻身或倒退的余地,四周也完全没有任何光,空气阴寒。
时望要像特种兵训练时一样用手肘匍匐前进,很辛苦,也没办法用手机照明。无论怎么睁大眼睛,前面仍然是一片虚无的黑暗。
在这样极其幽闭沉寂的环境里,时望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喘息声与衣物摩擦声,窄道好像根本没有尽头似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时望心里也越来越不安,额前浮上了一层薄汗。
——万一前面根本没有出路该怎么办?
——万一前面会越来越窄,宽度根本无法通过一个正常人呢?
——万一最后到了出口,却发现被浇筑着无法撼动的钢筋笼呢?
那才是真正的绝望,无法后退也无法呼救,甚至几乎无法动弹,而且更重要的是,这实在是太挫了!
一想到自己被卡在狭窄的通风管道里,然后被容屿发现的样子,时望就觉得丢人极了,恨不得就地挖个洞钻进去。
容屿绝对会嘲笑他的,说不定还会拍照留念!
不过此时时望并没有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因为他知道容屿不可能放任他卡在这里孤独绝望的死去,肯定会把他弄出来。
可能时望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对容屿有一种本能上的信赖…尽管他曾经多次间接“死”在容屿手上。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时望终于看到前方透过一丝希望的亮光,心中一喜,已经发麻酸痛的手臂和腰肢又有了力气,加快速度向前方爬去。
然后,时望就看到了一个五颜六色的小彩灯指示牌,上面贴着一张便利贴,有个箭头指向前方,旁边是几个简单的字,字迹整齐又漂亮:“距出口还有十米。”
这招摇东西荒诞的出现在阴冷狭窄的通风管道里,提示语后面还有一行少女粉的字:宝贝加油(^_^)
时望:“……”
这颜表情真他妈操蛋,时望感觉自己被羞辱了。
狗日的容屿肯定是早就料想到自己会从通风口钻出去,特意在这儿设置了一个“路牌”戏弄他。上面贴的还是便利贴,估计是映射时望曾在迷宫里做的事情。
说不定容屿这会儿就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注视着他,一想到这个,时望就后背发冷,感觉自己的屁股好像被某束不怀好意的目光冷冷盯着。
他紧张的吞咽了一下,继续往前爬。
至少指示牌没骗他,往前爬了大概十米,真的看到了出口。
出口的位置有个铁丝网,不过不算特别结实,时望把手缩进卫衣袖子里,用布料保护手指,攥起拳头砸了几下,便把铁丝网的框架砸松了,成功拆了下来。
时望终于逃脱苦海,费力的爬出来,背靠着墙坐在走廊的地毯上喘了口气,锤了锤酸痛的腰和胳膊,拍拍衣服上蹭的土。
不知道城堡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时望和陆余星的通话时间还剩十几秒,正想着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短促轰然的巨响。
砰!!!
时望一激灵,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
那是枪声!
时望立刻朝着声音的方向跑去,路过一个拐角时,他忽然看到前面有几个人影正在僵持着。时望瞬间顿住脚步,转身藏在了墙边,谨慎的往那边看了一眼。
正如时望所料,齐哲果然来了,只不过他是一个人来的。其他两个人是严霆和王鹏,三人呈对立之势,气氛紧张,僵持不下。
时望注意到齐哲手里握着枪,而严霆身后的墙壁上有一处很明显的子弹撞击的痕迹。
时望忽然明白了,齐哲单枪匹马的闯进来,并不是要盗取油画,而是要先除掉严霆。只要杀了这个人,剩下的王鹏根本就不足为惧,他们能顺利的拿到画。
齐哲忽然动了,他的手非常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枪,瞄准了严霆的脑袋,正要扣动扳机,严霆忽然一把拽过旁边的王鹏,往齐哲那边一推。
时望心中暗骂:卑鄙!
严霆真是拿捏准了齐哲的弱点,知道他不可能对平民百姓开枪,必然会喃凮因为犹豫而出现漏洞。
果然,齐哲也没想到严霆会推队友出来挡枪,手下意识抬高了,枪口朝向天花板,防止误伤平民。
就这么不到一秒钟,时望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严霆已经冲到齐哲身前!
他太快了,时望的眼睛几乎追不上他的步子,但齐哲却迅速的回过神来,向后撤了一步,想拉开距离。
严霆压低身子,假意要攻击对方的腹部,趁对方防御的时候,忽然以惊人的弹跳力向上一跃,踢飞了齐哲手里的枪,紧接着一脚踩中他的肩膀,将他踢出几米之外。
嘭!齐哲后背重重的撞在墙上,口腔中瞬间涌出一大股血腥味。
高手过招往往只在一瞬间定胜负,一招定输赢,严霆一脚踩中齐哲的胸口,邪妄的扬起唇角,露出唇边尖利的犬齿。
“到此为止了,齐长官。”严霆故意用坚硬的鞋跟碾压齐哲胸口前的旧伤。那可是贯穿伤,本来结了血痂的伤口在重压再次裂开,变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漓,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但齐哲硬是眉头都没皱一下,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严霆脸上的笑意也逐渐冷了下来,他抽出自己的枪,对准齐哲的眉心,手指搭在扳机上,慢慢扣动下去,毫无感情的道:“永别了。”
王鹏在旁冷眼旁观,动也没动一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时望忽然从拐角冲出来,猛地扑了上去,用肩膀撞开严霆,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胳膊,想夺他的枪。
混乱之间扳机被扣下了,高速的子弹擦着齐哲的头发射了过去,兵的一声打在坚硬的石头墙壁上,火星子四溅。
时望趁机夺下了枪,抬脚踢中严霆的膝盖,用身体的重量将他压倒在地。
他分开双腿压在严霆腰上,用脚踩住他的胳膊,双手持枪,枪口对准他的脑袋,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扳机。
咔哒。
扳机扣下了,但枪并没有响。
严霆懒洋洋的躺在地上,笑道:“真可惜,我只装了一颗子弹。”
“……疯子!”
时望高高抬起手,一枪托狠狠的砸在严霆额头上,鲜血顿时涌了出来,顺着皮肤往下淌,流入鬓发之间。
但流血没有使严霆的气势变弱,鲜血的点缀为他增添几分狠劲儿,就像恶狼受伤了,反而会变得更加凶狠。
严霆明显是故意让着他的,要不然仅凭时望的力气,也不可能把他掀翻。
不过他的目光越过时望,看到后面的齐哲已经站了起来,捡起了刚才被踢飞了枪。
如果让齐哲拿到枪,那就有点儿不妙了,严霆瞬间收敛了玩乐的心思,一把将压在身上的时望推开,如同离弦的箭一般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向齐哲冲了过去。
他劈手抓住齐哲的手腕,五指如同铁钳一般强劲有力,几乎掐断他的腕骨。事实上他也是这样打算了,先废了齐哲的手,再夺过他的枪,致他于死地。
但齐哲的经验何其丰富,以一个标准的反擒拿动作甩开他,干净利索的朝他开了一枪。
这么近的距离,按理说不可能躲过了,可几乎就在开枪的同时,严霆忽然用力的撞了一下他的手臂,枪口出现了偏移,弹道偏离了原来的方向,擦着严霆的肩膀向后射了过去。
噗!
子弹射入肉体的声音清晰可闻,齐哲和严霆瞬间都怔住了,同时扭头朝一个方向看去,眼睛不由自主的睁大。
时望愣愣的站在那里,好像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手捂在小腹的位置,鲜血汹涌的从指缝里喷出,几秒之间就染红了他的手背,血液不断地滴落在地板上。
起初只是几滴,后来就是一大股一大股的,子弹伤到了他的内脏,鲜血从嘴角溢出,时望终于站不住了,眼前一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