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哲的嘴角好像微微上扬了一下,尽管这角度微不足道,但他确实是被时望逗笑了。
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样子,一边稳稳的做着手术,一边平静道:“你的精神好了不少,看来是刚才那针肾上腺素起作用了。”
时望的腹部现在一点儿也不痛,只是觉得有东西在肚子里划来划去,应该是手术刀。
他精神好了,嘴上就开始絮絮叨叨,也可能是因为紧张,所以不断的和齐哲说话:“齐长官,我的肚子里现在是什么样的啊?”
“…血、肌肉组织,和内脏。”
“哦哦,那你一会儿缝针的时候记得缝得好看点儿啊,我的腹肌原来很漂亮的。”
齐哲:“……我尽量。”
“帮我打个蝴蝶结哦…”
“…好。”
时望:“谢谢你,你真是个好医生。”
齐哲不由得停下了戴着无菌手套的手,扭头看了时望一眼,心说病人被麻醉之后是容易傻乎乎的胡言乱语,可时望这是局部麻醉啊。难道自己把麻醉剂量搞错了吗,怎么感觉效果都开始影响时望的脑子了?
时望又抬了抬手,看见自己手臂上插着输液针,鲜红的血液顺着透明的输液管源源不断的流入自己的静脉,回流到心脏。
他懵懵的问道:“这是什么?”
“在给你输血。”
“是O型吗?”
“是,在血库里找到的。”
时望忽然嘿嘿傻笑了起来,“真巧,我也是O型…”
齐哲:“……我知道。”
还真巧?要是不“巧”就有麻烦了。
“不过,人类的血我也能用吗?”
时望有些迟钝的睁着眼睛,茫然的望着头顶的输血袋,这里面应该装的是人类的血吧,自己是土生土长的神界人,不会产生排异反应吗?
但他身上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也没有头晕发冷、呼吸困难等症状,难道凡间人类和神界人的血是通用的吗?
不,应该不会。
尽管他们的外貌与思维都极其相似,就时望自己认为,彼此的灵魂也非常相近。但对于神明…无论是主神还是十位副神来说,人类都是低神界一等的生物,在最初创造他们的时候,就不可能让他们流淌和神界人一样的血液。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这个输血袋里装的是神界的O型血。
时望闭上了眼睛,轻轻出了口气。
他明白了,这次是容屿对他网开一面了。
人类的医院里不可能有神界的血,除非容屿特意把这根救命稻草放在这里,吊起了时望这条小命。
这么说他也不算太坏,时望就暂且原谅他把自己关小黑屋的那件事了。
齐哲用镊子把手术缝合线打上结,旁边的医疗托盘上放着一颗带血的黄澄澄的子弹,在无影灯下反着光。
时望躺在手术台苦中作乐,“我要把这颗子弹做成纪念品,放在我的工位上。”
齐哲思考了一下,“可以,确实有这样的先例。”
时望费力的抬起头看了齐哲一眼,“齐长官,你也从身体里取出过子弹吗?”
“取过。”
“真的啊,那你把它放到哪儿了?”
“犯罪物证保管室。”
时望嘟囔道:“不浪漫。”
“…本来也不是浪漫的东西。”
齐长官显然是个无法理解浪漫二字的钢铁直男,他结束了这场手术,细致的收拾好旁边的东西,把时望推出手术室,放到环境更舒适的单人病房里。
齐哲给他盖上一条薄毯,叮嘱道:“麻醉效果过去之后,伤口可能会很疼,实在受不了就跟我说,我帮你打止痛针。”
时望不太放心,“那个有副作用吧,没事,我忍着点儿。”
止痛药伤到身体没事,万一伤到他英明神武的大脑,岂不是会对之后的游戏产生非常糟糕的影响。
齐哲点点头,“那样最好。”
两个小时之后……
“好疼…肚子好疼……”
时望捂着肚子,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半死不活的呻吟。
这比中枪的时候还痛啊,腹部上的伤口好像被撕裂似的,仿佛有一只大手伸进去胡乱的搅动,捏他的肉,拽他的肠子,痛得像是当场怀孕生双胞胎。
齐哲站在床边照顾他,用湿毛巾擦擦他脸上的冷汗,“撑得住吗?实在不行我去拿止痛剂。”
“…还行。”
时望记得齐哲当时胸口被怪物的爪子贯穿之后,仅仅接受了简陋的包扎治疗,很快就又行动如常的回到了“战场”。
都是男人,没道理自己就那么娇贵。
时望深吸了一口气,有点儿虚弱的道:“我没事,很快就能好,齐长官,帮我拿手机,我想和Dean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让你重回游戏。”
齐哲没动:“没有那个必要,你昏迷的时候陆余星来过电话,他说…严霆弃权了。”
时望诧异的睁大眼睛,差点儿挣扎着坐起来,“什么?为什么?”
齐哲立刻把他按下,“你先冷静一下。”
时望语无伦次的追问:“不是,他,他怎么可能会弃权?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一定有阴谋!”
齐哲摇摇头,“陆余星说,严霆已经离开了古堡,没有再回去,他这个人就是那样,反复无常,不能用常理去揣测他的思路,也许是你的伤打破了他原本的计划,所以他干脆不玩了。”
“这么随性?”
时望也无法理解他的想法,就像他不明白当自己受伤时,严霆为什么没有趁机杀了自己和齐哲。
但无论背后的原因是什么,严霆的退出对他们来说非常有利,现在“警察”只剩下王鹏一个,而“盗贼”却有六个,而且还有陆余星在,赢面很大。
唯一不确定的因素就是容屿,他扮演的是招揽警察的贵族,不知道会不会出手阻拦偷窃自己藏品的盗贼。要是他插手的话,这游戏就真的没得玩了,必须得想个办法把容屿从古堡支开。
时望倒是有办法把容屿引过来,只不过这法子实在是有些丢人且做作,他有点儿拉不下面子来,舍不得男人的尊严。
但转念一想,和人命关天的事儿相比,面子都不值一提!
时望一边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一边叫齐哲拿来自己的手机,面红耳赤的给容屿发了条短信:
“我好痛,你过来陪陪我。”
短短不到十个字,已经耗尽了时望所有的羞耻心。这种撒娇的行为不适合他,尽管以前生病神智不清的时候经常会变得软弱粘人,但意识清醒的时候做这种事,时望只觉得丢人极了。
虽然他觉得丢脸,不过另一个人可不这么认为。
容屿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手机上的短信,忍不住微微笑了。这条短信实在是太可爱了,充满了令人心醉的娇嗔与甜蜜。
但同时这又是个拙劣而高明的陷阱,说它拙劣,是因为容屿一眼就看穿了时望的小心机,他想让自己离开古堡,好让他的同伴们成功盗取油画。
但它也非常高明,因为即使容屿知道这是陷阱,也会心甘情愿的跳进去,遂了他的意,毕竟容屿爱他。
容屿无奈而宠溺的笑笑,回复了短信:“我马上就到。”
不过在离开之前,容屿吩咐管家去把保险库里的油画换成了赝品。真品实在是太珍贵了,容屿不想让低劣的人类染指它分毫。
管家知道他要出门,熟稔的拿出西装外套,毕恭毕敬的为他着衣,“那么大人,如果盗贼窃取了赝品,该如何定输赢呢?”
容屿不紧不慢的整理着衬衫袖口,想了想,难得仁慈了一次,“就算他们赢吧,对了,记得别让王鹏死了,下场游戏让Foxer把他和时望安排在一起。”
管家面无波澜的低头领命,“我明白了,大人。”
于是容屿便带着一支盛开的玫瑰花与精心准备的小礼物去赴约了,从容不迫的迈入医院,微笑着拉开病房的门,然后他就看见齐哲坐在病床前,正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喂粥给时望吃。
容屿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时望余光瞥见他,顿时吓得一激灵,被嘴里的粥给呛住了,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他忙不迭的解释:“那个,我饿了,然后齐长官就弄了点儿粥吗,但是我一动胳膊伤口就疼,所以就那个啥…”
齐哲回过头,冷静的看向容屿,说出了一句惊世骇俗的话,“别误会,我们是清白的。”
时望:“?!”
齐长官你怎么能如此准确、一字不差的说出电视剧里被抓奸的小三台词!
容屿周身笼罩了一层寒气,面色阴森,眼神危险的笑:“我知道了,齐长官,既然我已经来了,就把照顾时望的任务交给我吧。”
齐哲再次语出惊人,“你有护理员资格证吗?”
容屿:“…什么?”
“如果你没有通过护理员职业资格鉴定考试,我不放心让你单独照顾重伤病患。”
容屿:“?”
他试图摆明自己的身份,宣扬主权,“时望是我的爱人,从某种意义上,我是他合法的丈夫。”
“你有结婚证吗?”
容屿:“……”
容屿决定了,不管这场游戏最后谁输谁赢,等回了神界,就先带时望去扯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