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四 你不喜欢小夜灯吗?

“儿童节快乐~”Foxer迈着两条大长腿,手里拎着一个帆布袋子,跟个烦人的苍蝇似的围着Dean转来转去,嗡嗡作响。

Dean坐在茶几旁看书,抬手扶了扶眼镜,冷淡极了,“别烦我。”

“你怎么这么无趣啊,我可是好心来送你礼物的。”

Foxer得寸进尺的坐在椅子扶手上,风骚的翘起二郎腿,晃着手腕把手里的帆布袋甩来甩去,Dean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看见那米白色的帆布袋下方已经开始渗出星星点点的血红色。

而且随着Foxer晃来晃去的动作,帆布袋口也被扯开了,Foxer又随手甩了一下,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从包里甩了出来,啪唧一声砸在玻璃茶几上,殷红的鲜血呈放射状向四周溅射。

Dean微微皱眉,抬起手用书挡住了溅来的血迹,眼里浮现出几分嫌弃:“很脏。”

他看了看硬皮封面上几个血点,又看了看茶几上的人头。

这张脸属于一个叫做王鹏的人,他曾在突发疾病的时候被时望救起,却马上又为了活命把时望推向深渊。

王鹏的表情似笑非笑,看起来非常别扭,Dean大概能猜测到Foxer是挑选了什么时刻去杀他,估计就是在王鹏刚刚逃出生天,以为自己能活下去,满面春风的那一刻,忽然拔剑砍下了他的脑袋。

Foxer的动作一向很快,所以王鹏虽然在脑海中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和绝望,但表情却还没来及做出改变,就已经人头落地,于是这种奇怪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死神按下相机,以他灰白的脸做底片,记录下了这个镜头。

Dean从这一片狼藉的茶几上收回目光,漠然道:“自己弄的,自己收拾。”

“这颗我送给你了,冰块脸。”

Foxer单手按着茶几上的脑袋,笑嘻嘻的道:“你可以拿回家养花啊,或者我帮你改成个小夜灯,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放床头柜上,多有意思。”

Dean:“我没那些癖好。”

他顿了一下,又多嘴叮嘱了一句,“这件事你自己藏好,别让少爷知道。”

“我知道,他肯定会生气的。”Foxer斜靠在椅背上,妖媚的眨了眨眼,“不过万一要是让小少爷知道了,我就说是主人命令我杀的。”

“……你迟早会把自己作死。”

……

“你迟早会把自己作死啊,小时,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陆余星听时望说了他那边的经历,恨铁不成钢的伸手点了点他的脑袋,“你明知王鹏不是什么好人,还不防着点儿,给他做心脏复苏也就算了,你还敢得离门那么近,这不是上赶着让他推你呢吗?!”

时望被戳到了伤心处,捂着脸道:“别说了,我哪能想到有人恩将仇报得这么及时的,连点儿缓冲期都没有…”

“你现在可长点心吧,人类可不都是像我这么心地善良、乐于助人、慈悲为怀的。”

“慈悲为怀…你说的那是佛祖吧……”

时望无语的出了口气,又向周围看去,“咱们先走吧,这里人太多,万一碰上像严霆那种人就坏了。”

大厅的出口应该在东边,因为那里有阳光照进来,人群也在向那边移动。

几人随着人流向出口走去,时望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疯掉的男人。

对方两眼无神的跪在地上,仰望着头顶高高的灰重天花板,额头上的血顺着皮肤往下流,把脸上的灰土冲出几条细小的沟壑。

忽然的,有个白色的人影站在了男人身边,时望愣了一下,探了探身想要看清楚那人是谁,但涌动的人群却挡住了那边的情形,也如同洪流一般挟裹着他向出口奔去,无法返回去。

一只温暖的手落在呆滞的男人头上,毫不嫌弃的为他擦去额头上的血和脸上的尘土,男人楞楞地抬起头,模糊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位身穿白色衬衫的男子。

他单膝半跪在男人前面,与他保持着视线的持平,温和的问:“你在哭什么?”

男人其实并没有哭,疯子怎么会哭呢,他甚至没有任何表情,眼睛无法聚焦,甚至都不会眨眼,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一具暂时还会呼吸的尸体,除了他嘴里一直念叨着的名字,没有任何征兆表示他还活着。

白衬衫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又问:“这是你的妻子吗?或者是你的家人?”

男人这时候才有了点儿反应,眼珠僵硬的转动了一下,白衬衫叹息了一声,“我明白了,她已经走了,所以你很痛苦,对吗?”

男人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却词不达意,只发出嘶嘶啊啊的气音。

白衬衫的嗓音轻缓而有力,就像是寒冬过后融化春雪的暖阳,“我知道,你很想念她,她却已经不在这世界上了,但是死亡并不是终点,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开始,你爱的人只是被神明接走了,去了新世界。”

“你想去和她说一声对不起吗,是不是还想再见她一面,与她在另一个没有痛苦的世界里继续幸福的生活下去?”

白衬衫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放在男人手中,轻轻把他的手指蜷起来,让他握住这把小刀。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很难,但是你想再见到她,就得稍微付出一点儿勇气。”

“不过时间是很紧张的,你想追上她,就得快点儿行动起来了。”

男人的瞳孔在慢慢缩紧,他颤抖着举起了刀,狠狠的捅进自己的喉咙,鲜血一下子从伤口和嘴巴里喷涌出来,落到了白衬衫身上。

接着男人身子一歪,倒在地上,睁大眼睛死去了。

白衬衫并没有介意自己身上被溅到的血,他再次伸出手,为男人合上眼睛。这一次他无意间露出了清瘦的手腕,上面系着一根暗红色的手绳。

“这个人算是你杀死的,你可以拿走他剩余的分数哦~”

Foxer在旁笑眯眯的怂恿,“不要白不要嘛~”

欧阳昱摇了摇头,“这是他的遗物,抢夺遗物是土匪的行为。”

Foxer撇了撇嘴,“真无聊。”

明明就是伪君子,嘴上还说得冠冕堂皇,杀人犯瞧不起土匪,多么荒唐的事儿啊。

欧阳昱很快便离开了,Dean无声无息地出现在Foxer身边,Foxer笑问:“你觉得他怎么样?”

“很擅长用语言去引诱别人。”

在这方面,欧阳昱可以说是非常高明了,短短几句话每一句都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

首先他重复了男人喃喃自语的名字,并询问他们的关系,从心理上拉进了彼此的距离,令男人本能的亲近他。

尽管男人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但欧阳昱也明白这个女人是他所爱的人,不过不清楚到底是他的妻子,还是母亲,或者妹妹。

所以接下来的对话欧阳昱巧妙的回避了这个问题,用“你爱的人”来代称,防止言论出现漏洞,而引起男人的警惕心。

他毫不留情的点明女人已经死亡的事实,使男人落入绝望,但紧接着又抛出希望的橄榄枝,利用思念与愧疚,让男人极度渴求再次与女人相见。

然后他又编造出一个美好的未来,引诱男人一步步走进来。

最后一句话,“你想要追上她,就得快点儿行动”,这是刻意在制造焦虑,让男人以为机会转瞬即逝,彻底打消了他最后的犹豫。

总而言之,欧阳昱已经把这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男人给摸透了。

Foxer又问:“那你觉得,他和严霆谁更可怕一点儿呢?”

“没有可比性。”

Dean平静的道:“严霆是单纯为了自己的利益杀人,他知道这是在做坏事,欧阳昱大概是把自己当作救世主了,他会把一切他认为是在承受痛苦的人引向死亡。”

“真要说起来,欧阳昱这样的人更恐怖一些吧,打着‘为你好’的旗号,自作主张的摆弄生命,如果有一天他认为所有活着的人都是痛苦的,只有死亡才是幸福的话,那他可能会犯下滔天的罪行。”

“是吗?听起来还挺有利用价值的。”

Foxer想了想,笑道:“而且严霆的生日也快到了吧,我得尽快物色一名新的反派了。”

时望三人暂时找了个咖啡店落脚,里面没人,东西倒是挺齐全的。几人到现在还没吃饭,陆余星就去后厨准备烤几块面包,煮几杯咖啡。

时望小腹的伤口一直隐隐作痛,大概是在房间里那一下拉扯得有些严重,他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掀起卫衣下摆,低着头用嘴叼着,两手尝试解开腹部的纱布,想看看伤口的状况。

齐哲绕过桌子走到他跟前,单膝跪下帮他解开纱布,仔细的看了看,“伤口有点儿裂开了,换一下/药吧,这种药你还有吗?”

“之前容屿给了我一瓶。”时望掏了掏口袋,从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如手机、钥匙、愿望卡、便利贴、硬币、糖纸中翻到了一个透明的小药瓶,递给齐哲。

齐哲从随身的背包里找出急救箱,先用棉签蘸着碘伏清洁伤口,再敷上药粉,最后用干净的绷带缠绕起来。

“药的效果很好,再过几天就可以给你拆线了。”

“嗯…”时望掀着衣服,漫不经心的点点头,有些无聊的四处张望。

他有点儿饿了,但是陆余星却一直没回来。时望想去知道,却忽然眼前一暗,一个高大的人影笼罩了过来。

严霆懒洋洋的靠着窗户站着,曲起手指敲了敲玻璃,笑道:“真巧,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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