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客厅一直哄闹着,方知谨却始终站在厨房的水池边,他洗了洗手,纳闷儿自己煮馄饨的时候怎么没加点儿砒霜进去。

站累了就在餐桌旁坐下,盘算今晚花了多少钱,又盘算效果有多大,其实上网看看就一目了然了,但是他没有勇气,其实他没这么容易被打击,只是一切反转的太突然了,他始料未及。

夜深了,大家都开始洗漱休息,客厅的灯也被关了,但方知谨好像粘椅子上了,一直没挪窝。霍学川玩儿够了谢经年的贝斯,然后看了眼时间,把房间的灯关上后,他大步走向了餐厅。

方知谨见霍学川过来,便挺直腰抬起手,想让抱一下,结果霍学川拉开椅子在他面前坐下,说:“走旁门左道翻车了吧?你以为一飞冲天靠炒作就行?”

方知谨没想到霍学川会落井下石,回答:“我不想听你教育我,你躺地上不动还管我用什么方式跑吗?省省吧。”

“可你跑成第一了吗?现在崴了脚还不如躺着不动好看。”霍学川带着点儿嘲讽,跟出道时嘲讽对方不开麦一样,“你一个歌手,唱歌张不了嘴,综艺也不会搞笑,现在靠脸红了点儿,然后就贴着红的炒,炒起来以后呢?炒一辈子?”

方知谨又气又委屈,手都攥紧了:“霍学川,你这么看我的?”

“谁都是这么看你的,因为这是事实。”霍学川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根本没在乎方知谨的反应,“人心不足蛇吞象,你第一个演戏还想怎么样?那么好的资源不好好捧着,天天想着玩心眼,我看你就不适合这行。”

这劈头盖脸的指责太难听了,方知谨甚至被骂得发愣,他张张嘴想反驳,但是霍学川那么凶,他又怕争辩起来吵了房间里的其他人。

“最会的就是装可怜,可人的同情是最不值钱的。”霍学川连嘲讽都没了,面上冷冰冰的,眼神也冷冰冰的,“我早就想说了,你这样不如趁早回家当少爷,有人捧有人宠,现在糟着家里的钱闹妖,吃相难看,手段下作。”

方知谨难以置信地看着霍学川,他脸都憋红了,有愤怒有羞愧,更多的是委屈。他算计输了,被别人压制都没什么,顶多郁闷俩钟头,可是霍学川不一样,霍学川把他说得那么不堪,他觉得再待下去好像真的没什么意思。

愤怒委屈的眼神突然就变成了绝望。

霍学川冷眼看着,在方知谨绷着口气就要崩溃的瞬间把人拽进了怀里,他紧紧箍着方知谨,手掌顺着对方的脊背轻抚,语气也变得温柔:“剧本上画了五颗星的那场戏,会演了么?”

那场戏是小哑巴被养父母抛弃,整个情感表现要有层次感,逐渐递进,并且一定要真哭,《风筝》的导演从来不要只会滴眼药水的演员。方知谨做的笔记很全,在那一页画上了五颗星,霍学川没事儿就看他的剧本,把他的词儿都快背过了。

方知谨埋首在霍学川的颈窝,真他妈吓死他了。

霍学川以为方知谨还没回神,便侧脸亲了亲对方,然后说:“这都年底了,也快杀青了,你这次是截胡得到的角色,但是必须要证明你能演好,下一次戏才会主动找上你。”

方知谨抬起头,目光幽幽地说:“这就完了?我现在还心有余悸呢。”

“你可不心有娱记,你还心有营销。”霍学川回头看了一眼,确定四周无人后低下头吻在了方知谨额头上,然后又顺着脸继续,一直吻到嘴唇。方知谨仍绷着口气,不过这回是因为亲吻太缠绵,等分开后,他说:“我今晚的吃相不是难看,是把盘子摔了。”

霍学川笑着安慰:“小元怎么可能料事如神,他也没想压制你,毕竟放料给娱乐网站肯定得提前好几天,而且今晚节目播出,趁热打铁。你俩这回不是抢食,是撞车了。”

方知谨失落地说:“起因经过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群众都爱看爆料,他彻底赢了。”说完垂头丧气的,恨声道:“都怪我身世太平淡了,高富帅仨字儿就概括了我的一生。”

霍学川气得掐了方知谨一把:“赢个屁,都是一群不长教训的东西,明天去公司开会你就知道了。”

他们出道已经将近一年,二专以后也算红了,而且正值年底,于是这次开会还加上了年终总结。总监和团队里的大小负责人都到了,平时挺横的抖哥都排不上号,人齐后还不开始,看样子还在等大老板。

方知谨心中小鹿乱撞,他突然想明白霍学川的话了,当初抄袭那事儿谢经年摆了公司一道,然后至今没有单人资源,就算是才子也得安生在家憋着。再然后是他嫁祸霍学川威胁公司抢角色,霍学川哪怕背景硬还对老板有恩,也照样天天家里蹲。

元远这回翅膀硬了直接爆料,公司会怎么处理?

方知谨默默祈祷:退团回家种树吧,来年有个好收成,祝他卖个好价钱。

助理推开了门,费总快速走进来,看样子很赶时间,等都起身问好后,费总在会议桌最前面坐下,说:“先看数据,我喝口水。”

“好,那我先说说这半年的数据。”总监赶紧接棒,估计费总是在影视部开完会直接过来的,水都还没喝,“二专之后整体的各项数据都急速上升,然后在抄袭新闻那两天达到了一个峰值,之后渐渐平稳饱和,不过也是一直稳步上升的,昨天专场节目播出后再次出现了两个爆点。”

方知谨垂着眼睛,两个爆点他知道,小爆点是“方元”,大爆点是元远的料。

“再看个人,小元从二专和《苦柚》后人气一直居高不下,然后是小方,小方属于后劲儿型,昨晚节目播了粉丝就蹭蹭往上蹿,属于给镜头就能圈饭。其他人浮动不大,因为地雷最近整体都不错,所以你们之间只存在好和更好,不存在差。”

这闹心公司整天跟办学校似的,学期末了就拉学生成绩单看名次,在下面坐着简直煎熬。费总喝完了水,说:“把重点也说了。”

总监又放出一张表,是关于他们今年赚了多少钱的。方知谨快急死了,他不想知道自己赚了多少钱,反正都花了,他就想知道怎么处理元远。

“年底了,给你们放放假,小方马上杀青了,小欧小边的新年特辑也都录完了,小霍和小谢本来也没什么事儿干。”费总看着他们,好像总结完就要散会似的,“小元下半年挺忙的,演出、拍广告、上杂志,听着都辛苦。”

元远坐在末尾,抿着嘴没有抬头。

费总说:“那就好好休息半年吧,别累坏了。”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方知谨恐惧地看向霍学川,对方也给了他一个眼神,想是一回事儿,真正听见结果又是一回事儿,强制休息就等于雪藏,元远现在这么红,半年不露面,再出现绝对已经换了天地。

会议结束,方知谨准备立刻赶去剧组,他无瑕顾及别人了,晚上就是那场重头戏,他不能有任何闪失。谁知走前被霍学川拉到录音室,问他:“慌什么?”

方知谨又恐惧起来,他紧紧抱住霍学川:“我想起坑你那次了,真是后怕,万一当时也像今天一样雪藏你怎么办?”

霍学川说:“所以你一直欠我的,知道么?”

方知谨点点头:“用钱补偿就侮辱你了,我只能以身相许。”

“去你大爷的,你他妈早在十七那年就许了。”霍学川把方知谨推开,“就两个条件,过年期间别让我看见方子琳那个臭狗。”

方知谨皱眉应了,问:“另一个条件呢?”

“另一个条件就是让你好好表现,圆满完成杀青戏。”霍学川摸摸他的脸,目光深沉,“小哑巴,我等着你红。”

会议室里只剩谢经年和元远还没走,元远拿着手机看新闻,虽然他的名字在话题榜待了一天,不过也没什么意义了,反正都要被雪藏了。

“年哥,过年你去哪啊?要不咱们出去玩儿吧?”

谢经年说:“行啊,不过演出去过的地儿就算了,去没去过的转转。”

他俩商量了一会儿,等到快中午就准备去食堂吃饭,谢经年在前,元远在后,走到门口时,元远突然抓住了谢经年的袖子,问:“年哥,我是不是完了?”

“你爆料的时候就该料到了。”谢经年没回头,“你刚在杂志登了专访,转脸就爆料真相,杂志真实性还有人信吗?还有人买吗?”

元远笑笑:“所以杂志最大的投资商也就是大股东,他找上了公司,公司才会这么重的罚我。但不论怎样,那本杂志的口碑已经臭了。”

谢经年说:“是,那个老板那晚掐你的时候肯定不会想到今天,可你把自己也折进去了,值么?”

“没什么不值,半年很快就过去了,再说判了刑还能减,我又没被一棍子打死。”元远松开了手,他其实很害怕,不过现在都说出来就好了许多,“我昨天还想了两句特别疼痛的词儿吓唬小方哥,把他郁闷坏了,是不是得跟他道个歉啊。”

再好看的脸也不如光鲜背后的伤口有吸引力。

有屁吸引力,顶多唏嘘两句,还是好看的脸流传时间长。

霍学川去食堂转了一圈,然后打包了俩菜准备回家,好久没陪姥爷喝酒,今天准备尽尽孝心。取车的时候差点儿走错,这才发现他的车和汪总的一样。

汪总从车上下来,看着他手上的餐盒,说:“你们今年赚了不少吧,怎么连公家饭都不放过,大跃进时期都没这样干的。”

霍学川不怕汪总,说:“我太崇拜您了,所有积蓄都买您的同款车花了,现在每个月还得还贷。”

“少跟我贫,”汪总给他逗乐了,“今天来开会?费总怎么骂得你们?”

“费总今天没骂人,就是给雪藏了一个。”霍学川看明白了,估计费总连汪总也敢骂,“别的就没什么了,年底放假,对了,给您拜个早年,您今年上春晚吗?”

汪总懒得跟他逗闷子,突然问:“小霍,给你个片儿演怎么样?”

这个咖位的人说的每句话都得当真,何况没必要平白无故逗人玩儿,霍学川的手指悄悄勾紧了装餐盒的袋子,目光灼灼地说:“汪总,我时刻准备着。”

汪总点点头,算是赏识,说:“不过不是男一,得一步步来,步子大了容易跌跟头,小元就是个教训。”他说完停了片刻,像是做最后的考虑,“二番,谍战,不是咱们公司的剧,但是片子不错。”

霍学川心中呼啸,汪总当年就是蛰伏了很久才红,而且正是从一部谍战片开始露的头。

“过了年找我吧,到时候细说。”汪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揣着兜走了。霍学川立在原地,看着汪总的背影消失不见。他以为他会蛰伏得更久一些,却没想到机会已经来了。

超高人气的偶像歌手和有底气的演员是两个阶级。

他也想看看,他的能力和野心,会让他走出一条怎样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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