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学川、方知谨、谢经年和边梅雪看见这消息的时候都心里一哆嗦,这位小弟也算艺高人胆大,十七岁出道成名,二十岁自曝恋情,人气死亡就干巴脆地退圈念书,念书几个月传出婚讯。
还他妈娶的霍学川的粉丝,那个美丽的黑长直。
各自转发后发表了祝福,发表完都觉得自己像个剩男,搁置一年多的聊天群又响了,欧拉在里面说:“哥哥们,下个月我就回国了,到时候要不要聚聚啊?”
“回来挨揍。”边梅雪接道,“我这本来要发个绯闻稿,上来就被你压了,退圈了还不低调点儿。”
欧拉嘿嘿直乐:“我还想等有了宝宝带孩子参加亲子综艺呢,来个第二春。”
霍学川挺敏感:“拉呀,你不会是奉子成婚吧?”
这声“拉呀”戳欧拉心门里去了,元远走后再没人这么叫过他,他吭吭唧唧地说:“不是有个说法么,一个人离开一个生命降临,那新生命就是那个人的转世,我都想好了,不管准不准吧,反正以后宝宝就叫欧元,我要好好把他养大。”
始终没吭声的谢经年憋不住了:“叫什么?欧元?你可拉倒吧!”
聊天群吵了一晚上,最后就在说笑中散了。霍学川手机没电关机,正好在车上补觉,他得连夜回去,明天要给方式拍广告。
只睡了两三个钟头,第二天一直待在摄影棚里,期间方知谨来探班,还摆出东家范儿指点江山,霍学川十分给面子,说什么都配合。
结束后回干休所,霍学川沾枕头就睡,没注意到方知谨拎着东西往他衣柜里塞,睡到晚上九点,饿醒了起来吃东西,发现方知谨在一楼看电视。
“我把衣服给你搁衣柜了,有时间提前试试,但试完得搁好,别压了褶子。”方知谨看他下来便叮嘱道。
霍学川还迷糊:“什么衣服,礼物?”
“西装,方式赞助的。”方知谨往沙发上一躺,“过几天出席白玉兰奖的时候穿,领带手表都配好了,争取全场第二帅。”
霍学川把电视关掉,然后抱起方知谨上楼,说:“行吧,让您艳压全场,为了公平,我今晚先压一下您。”
从出道就憧憬的颁奖礼已经近在眼前,他们拍了宣传片,也拿到了入场安排表,这是他俩成为演员后接触的第一个奖。
方知谨入围了当初心心念念的新人奖,但不知能不能成功纳入囊中,毕竟小哑巴连三番都算不上,全凭人设和演技突出重围。
“拿奖看的就是演技啊,谁看你长得俊不俊。”霍学川熟练地系领带,发觉出了方知谨的紧张。方知谨没好气儿地说:“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北平尽头》你是男二,入围了新人奖和男配,《如果是你》入围了男主,爱简的大字报全是你,估计拿了奖就是爱简一哥。”
霍学川说:“站着说话有时候也腰疼,入围越多极可能都落空,好比都在平均分以上,但是没有满分,我就怕什么都没得,最后多尴尬。”
他俩从收拾合计到出门,出门上各自的车,然后赶去颁奖现场。粉丝和记者在各自的区域围观,方知谨在前,一下车便是阵阵尖叫。
霍学川腿长步子大,使劲儿放慢动作走红毯,不然赶上了就要一同接受采访,他烦那些问题。进了内场落座,他和方知谨的座位隔着一排,他在后,侧脸就能看见方知谨毛茸茸的头顶。
颁奖正式开始后,主持人啰嗦了很长,评委代表也叨叨了几句,穿插其中的表演索然无味,但台下每个人都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方霏和霍歆在家看直播,你看看我儿子,我看看你儿子,再看看自己儿子,怎么看怎么高兴。方子琳也卧在沙发上,镜头偶尔切到方知谨的话它就叫两声。
不知不觉颁奖已经过去了半小时,台上的歌曲唱完就要颁发新人奖了。方知谨脊背挺直,双手放在腿上,手心却出了一层汗。
颁奖嘉宾上台,说:“每年都有新面孔,每个面孔都会带来新惊喜,观众眼前一亮,然后记在心里,我也记了好几位,请大家看大屏幕。”
屏幕上依次播出入围角色的电视片段,呼声最高的就是霍学川在《北平尽头》中的军官和方知谨在《风筝》中的小哑巴。
播放结束,嘉宾继续道:“白玉兰年头挺久了,一拨一拨新人都成了老前辈,希望今年的新人也能得了奖不骄,落选了不馁。”
霍学川笑看台上,余光瞥见方知谨目光低垂,他故意咳嗽一声,惊得方知谨微微回头。这时嘉宾打开信封,拿出卡片宣布道:“第二十三届白玉兰奖,新人奖得主是——”
方知谨抬眼屏吸,突然好后悔没花点儿钱,要是霍学川得奖的话,他就回去拿刀把自己名儿也刻上。
“小哑巴,方知谨!”
“要是霍学川和他都没得,那更惨了。”方知谨猛地抬头,心里还没嘀咕完镜头就扫来了,两旁的人向他祝贺,前排的人也回头道喜,他能不能回头看一眼霍学川呢,回头的话会不会太明显呢。
真他妈激动。
装作一派淡定地起身,他对着镜头微笑,然后做了个双手合十的感恩动作。往外走经过霍学川时,他目不斜视但轻轻伸出了手掌,两人快速地触碰了掌心。
上台拿到奖杯,由于出乎意料所以根本没想好获奖感言,但他人气高又已经是电影咖,所以即使简单来两句,底气也是足的。官方地说完,又官方地感谢了一圈,本来还想和霍学川对视一眼,但是台下人多,根本找不见。
新人奖结束又颁了两个奖项,此时颁奖礼已经进行了一个小时,重要奖项终于开始,主持人说道:“过去一年好剧不断,情感剧、年代剧、谍战剧都格外精彩,下面这位颁奖嘉宾那三种剧都演过,不过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台下已经响起掌声,主持人提高音量:“下面有请最佳男配角的颁奖嘉宾——汪昊延!”
汪总等得都犯困了,此时上台都没什么精神,而且他颁过好几届了,也没新鲜劲儿,直接拆开信封说:“先看大屏幕,大家共同预测一下。”
等屏幕上一播完,他拿着卡片就念:“第二十三届白玉兰奖,最佳男配角的得主是——”他稍作停顿,得意道:“是与新人奖得主同公司的爱简员工——霍学川!”
“得奖作品《北平尽头》!”
一口气什么悬念都没给,连上台到颁奖也就花了一分钟。台下笑声与掌声一同响起,霍学川起身往外走,镜头来时还故意抻抻衣领,趁机展示代言的服装,此时方知谨背着脸儿,没法击掌,他干脆呼啦了一下方知谨的后脑勺。
到了台上,汪总指指话筒:“说说感言,别忘了感谢公司和领导的栽培。”
周围笑声四起,都看着台上的前后辈,霍学川说不紧张是假的,他沉下心说:“舞台我很熟悉,我在上面跳过舞、唱过歌,跳得难看但唱得还行。和队友一起或者我自己,有时候累了就直接躺下,烦了就使劲儿跺脚,但刚才走上来的那一刻,舞台对我来说又有了新的意义。”
汪总说:“别煽情,实在点儿。”
霍学川笑答:“哪煽情了,我本来就是特浪漫一人。”
“那行,你最后说说什么事儿最浪漫。”汪总要求道。
霍学川身姿未动,目光在台下逡巡,他一排一排看,挨个座位找,没注意到已经有点儿冷场。方知谨十指交叉抵着下巴,如同祈祷一般,他紧贴着椅背不动,等着霍学川看到他。
“最浪漫的事儿,”霍学川盯着一个位置,“在我看来应该是头也不回地,奔赴远大前程。”
台下响起掌声,方知谨微怔地轻轻点了点头。
颁奖礼结束已近凌晨,他们俩前后脚离场,但悄悄上了同一辆车,霍学川发动车子,路上未发一言,方知谨抱着奖杯盒子仍心跳加速,也什么都没说。
到了方知谨家门外,车没入库就停了,霍学川拔了车钥匙说:“方儿,我想做一件事儿。”
方知谨扭头望着家门口:“我陪你一起做。”
他们下车往家走,开门进去见到了方霏和霍歆,俩妈都高兴坏了,语无伦次地表达着祝贺,这时霍学川握住了方知谨的手,然后祝贺声也停了。
方霏走近几步,表情已经变了,嘴上却说:“小川,领奖的时候你说的真好,从小就能看出你是个有出息的孩子。”
霍学川开口:“我没说完,最浪漫的事儿,应该是和爱的人一起奔赴远大前程。”
方霏和霍歆看着他们握紧的手,两人眼眶渐渐变红,方子琳在方霏脚边不停地叫。方知谨冰凉的手被霍学川暖热,心脏也不停颤抖。
他说:“我也是。”
一个产房出生,一个学校上学,一三五抬杠,二四六打架,彼此的光阴有彼此的身影,今后的岁月也将有对方的陪伴。
后来两人又齐声说了句:“谢谢,妈。”
感动了一晚上,谁知第二天就有了长篇分析报道:霍方双双拿奖,爱简一哥之争再度升级,不合传闻恐彻底坐实。
简直触目惊心。
随之而来的,还有谢经年巡演的最后一站,他们终于收到了邀请和门票,边梅雪也飞了回来,欧拉正好也带着老婆抵达了。
“此去经年巡回演唱会”已经接近尾声,最后一场就在本市的体育馆,地雷也在这儿办过演唱会,如今他们都来的话,就不必感叹物是人非了。
傍晚时分场馆里外聚满了歌迷,海歌就是比爱简专业,官方组织地特别好,荧光棒和条形幅都设计好了卖给粉丝,又多赚一笔。
“川哥!小方哥!”欧拉看见了亲人似的,“我刚联系了胖子,他还在家磨蹭呢,除了我都比他腕儿大,居然耍大牌。”
霍学川看着欧拉的肌肉:“你老婆我粉丝呢?”
“她和朋友聚会去了,我这不也来和兄弟聚么。”欧拉说着又伤感起来,“可惜小元不在了,我跟他最亲。”
方知谨忙道:“打住,别说让年哥难受的事儿,今天都高高兴兴的。”
边梅雪踩着点儿到的,夏季天长,开始时天还大亮着,谢经年一出来就全场尖叫,光鲜花玩偶就扔了一伸展台。
谢经年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唱了一首歌。
舞台华丽,人却穿着普通的体恤长裤,最后一站设置了不少煽情的环节,结果都被谢经年删了,他一首接一首地唱,把歌迷唱嗨唱哭都是他说了算。
歌者手里的话筒就像一只魔法棒,令人哭令人笑,哭笑完还要拍手叫好。
天渐渐黑了,颜色统一的荧光棒比星空还闪亮,谢经年满头大汗却不怎么喘,他走到舞台边上,说:“今晚是最后一站,打算结束了去喝点酒,犒劳犒劳自己。”
工作人员在准备舞台,他商量道:“下一首是摇滚,21世纪了摇滚还要穿那么厚,我就这样直接唱怎么样?”
霍学川跟着粉丝大喊:“听您的!我爱您!”
方知谨一巴掌拍对方腿上,跟孩子不听话似的。边梅雪举着荧光棒自拍,拍完赶紧发,正好蹭最后一站的热度,发完扭脸一看欧拉满脸是泪。
“摇滚也能哭成这样啊!”
欧拉抽泣着:“咱们第一次开演唱会的时候,年哥说以后他的个人演唱会给咱们留贵宾席。”霍学川兴奋劲儿散去,“小元说不用给他留,他要做帮唱嘉宾。”
谢经年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弹着吉他,与平时稳重成熟的样子不同,唱摇滚时的他仿佛张口就能看见獠牙。汗水甩在地上,舞台边缘干冰和火焰什么都喷,幸好体育中心是露天的,不然能掀翻屋顶。
音乐渐渐停了,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尾声,谢经年放下吉他,弯腰按着膝盖休息,这期间大屏幕放着他拍的宣传记录片。
“各位,我不太合群,圈儿里也没什么朋友,但嘉宾还是要请的。”谢经年歇够了,起身走到冲着贵宾席的台边,“今天来了几位好朋友,希望他们能上来帮唱一首。”
歌迷有点儿乱,全都想看嘉宾是谁,毕竟之前都没请过外援。霍学川他们也没想到,尤其是方知谨,现在准备假唱还来得及么。
镜头调转,他们四个出现大屏幕上,歌迷被意外之喜冲昏了头脑,全都疯狂尖叫着,霍学川率先起身,然后他们一起到了台上。
谢经年站在中间说:“唱哪首好啊,就唱出道那首吧。”
出道时青涩紧张,如今在台上都落落大方,音乐悠悠响起,在最后一站即将落幕的时刻,他们共同演唱了《六月因果》,地雷解散后再聚首的新闻也迅速席卷了网络。
“下一个六月,你我是否有结果?”
曲毕气氛渐冷,不少歌迷已经哭了起来,偶像走走停停,但无数粉丝会始终站在原地,他们的梦想不是私有物,也是寄托着粉丝梦想的载体。
“看时间已经该结束了,但想再耽误大家几分钟。”谢经年撸了把头发,顺手抹掉汗水,他低声说,“最后一站,要加一首歌,送给一个人。歌名叫《远远》,应该很好听。”
方知谨退后到舞台边上,其他人跟着一起,他们盘腿坐下,这才明白为什么最后一站谢经年才请他们来。
没有任何音乐,也没有任何舞台效果,谢经年换上一把红色的贝斯,然后在舞台边缘坐下,开口前先抬头看了看夜空。
不知是谁先关了荧光棒,接着大片大片的黑暗袭来,夜空里的星星被映得格外闪亮。一阵风吹来,谢经年仿佛坐在山谷之中,他拨弦清唱,瞬间红了眼睛。
“你酒醉当街我亦及时出现,抚你掌心的疤又沉默看你垂眸扮可怜。”
“分不清谁先,动了坏心眼。”
方知谨仰着头捂着耳朵,呼出的气息和眼角流下的泪一样温热,他跟元远最不对付,也最了解彼此的把戏,后来怎么就折腾出感情了呢。
“假装镇定约束你不准吻我,唇峰相抵吞食温柔所有不准都变泡沫。”
“你我都在演,很显而易见。”
欧拉哭哭啼啼,他和元远最先抱团,把其他人早早嘀咕了遍,他被叫去饭局,元远替他挡了,元远一飞冲天,还不忘拽他一起。
“最害怕痛到一起扛仍是痛,更害怕痛突然结束你独自踩进那汹涌。”谢经年没有闭眼,就安静看着黑暗的四周,“不曾想永远,会否开心点。”
“只剩我一人唱歌一人吃饭,玻璃如刀大胆踩过却眼红不敢望江面。会有来世吗?想问却不敢。”
“味苦的柚子和红贝斯的弦,指尖颤抖掉了拨片捡起时会想你的脸。”
唯一的伴奏声也停了,谢经年突然低下头去,头发遮着看不清他的表情,麦克风只传出克制的喘息。他艰难捱过,清唱了最后一句。
“经年是几年,你距我很远。”
演唱会至此落幕,谢经年始终未动,霍学川、方知谨、欧拉和边梅雪也还在原处坐着,歌迷散场离开,工作人员收拾清理,人去楼空,他们还静默在夜色里。
谁都没走,借着一盏小灯下的微弱光芒,五个人开了六瓶啤酒。谢经年把一罐放在旁边空位上,说:“谢谢兄弟们捧场,我今天特高兴。”
“我们也特高兴。”霍学川干了一半,“我和方儿拍戏,年哥搞音乐,胖子主持,欧拉老婆孩子热炕头,但是聚到一起咱们还是一个组合。”
话只说了两句,他们沉默着干杯,谢经年喝完自己的又把元远那瓶喝了。广阔夜空下,几个人像寻常的同学兄弟一样,没有一丝隔阂。
花开六朵,各有各的长短之处,可惜他们是男子组合,这么比喻有点儿太粉红。
最初虽然一个组合,但谁跟谁都不合,演变成今天这样着实有趣,只能说凡事有例外,人也难以单纯地分好坏。
三八的霍学川,好模样的方知谨,爱装逼的谢经年,曾经的快乐小元,混血混蠢了的欧拉,还有好色但仗义的边梅雪。
体育中心要关门了,他们也不得不离开了,互相拽着站起来,然后拎着啤酒瓶往外走,肩并肩,但没手牵手。
谁都没有回头。
这个圈子畸形又绚烂,多少人前赴后继想分一杯羹,多少人辗转其中受尽了委屈。无影无踪的事儿可以用“据说”来炒得沸沸扬扬,板上钉钉的事儿也可以用关系瞬间抹去。
观众看到的未必是真相,真相有时未必被相信,欺辱人的是你,下一次被踩在脚底的可能也是你,没有谁会长久的红,但有数不清的人始终无声无息。
往往第一要素是利益,闭口不谈的是初心。
他们已经走下台去,不知以后能走到哪去,会不会就此百年好合不敢说,以后圈儿里碰见是否再争斗一番更不敢说。
但今后每每聚首,便都是全世界最好的delete。
前程未必远大,幸好足够执着。
下一个六月,但愿仍有好结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