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下班之前从李闭嘴那里得到了一个U盘。
那是那些真正的支撑着这座疗养院运作的小妖怪的联系方式。
顾时看着送U盘上来的李闭嘴:“不能直接发给我吗?”
“噢,因为他们请求说这个东西要保密,尽量不要随便发来发去。”李闭嘴回忆了一下,“好像有些职业比较特殊吧。”
顾时:哦?
那我不得好好看看的?
顾时插上U盘,点开,在看到第一个文件的时候就一个哆嗦。
“林深不是人?!”
“啊?”李闭嘴愣了一下,“他不是,他是只鹿蜀。”
“?”顾时再一次痛恨起没有好好上老头子理论课的自己。
他摸出手机,开始搜索。
鹿蜀:其状如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谣,佩之宜子孙。
李闭嘴探头看了一眼顾时的手机页面,说道:“就是剪几根头发给人戴着就能让人子孙昌盛的那个。”
顾时看着手机里跳出来的结果,陷入了沉思。
林深是当代华语音乐及影视行业里一棵金光灿灿的摇钱树。
他出道很早,因十项全能一炮而红,在实绩的路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甩开同期八百条街,一骑绝尘,一直红到现在。
顾时算得上是听着林深的歌、看着林深的电视剧长大的一代。
虽然现在因为娱乐方式变多而逐渐不再关注影视剧,顾时也仍旧记得他小时候,就连老头子也会定时守在电视前边等着看林深的剧。
他们爷俩竟然压根没有发现林深不是人!
想想他俩,最多就是走在路上看到了林深的最新海报,感慨一句这男的保养得真好,岁月在他身上仿佛没有痕迹。
草,肯定没有痕迹啊!
顾时脑子嗡嗡响,感觉自己的童年遭到了一记重拳。
“林深我有印象的,我醒得比较早,他比我晚一点点,我们苏醒的地方很近,相处过一段时间,不过他天性对人类很友好,所以就干脆去人类之中讨生活了。”
顾时:“啊。”
也是,毕竟是能让人子孙昌盛的天性。
李闭嘴好奇:“你对他很感兴趣?”
“没有。”顾时摆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就是发现他的职业选得挺好的。”
毕竟鹿蜀天生有一副好嗓子,专业挺对口。
娱乐圈嘛,演而优则唱,唱而优则演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林深争气,十项全能,不怪他能长红不败。
顾时觉得他童年偶像真牛逼,跟现在在疗养院里待着的这帮老咸鱼简直不是一个档次。
看看人家这思想觉悟,看看人家这行动力,不愧是他童年偶像,就是不一般!
顾时开始对李闭嘴指指点点:“你看看人家林深,知道利用自己的长处去融入社会,再看看你们,怎么不学着点人家呢?”
李闭嘴觉得顾时说得对。
顾时说什么都对。
他开始努力的回忆林深当初找工作的经历:“我记得他一开始是在报纸上看到富婆重金求子的广告找上去的……”
顾时:“???”
顾时的童年滤镜当场碎裂。
李闭嘴挠挠头:“不过现在好像已经很少有这样的广告了,怎么学?”
顾时:“……这个就别学了。”
李闭嘴:“?”
顾时:“就算有这广告,你学得来吗?你又不是鹿蜀,怎么送人家子孙?”
“也是。”李闭嘴失望。
但说起富婆……
顾时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默默憋回了让李闭嘴去傍富婆的馊主意。
草,真是可惜了李闭嘴这张奶狗娃娃脸!
顾时扼腕,然后继续翻起了文件。
林深的文件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大堆。
除了他自己的基本资料之外,还有很多他名下产业的资料,更甚至还有很多房产的位置,每一处房产都是清一色指纹密码锁,地址和密码都用正红初号字放在了文件最顶端最显眼的地方,生怕浏览文件的人看不到。
顾时几乎窒息:“他怎么把这个也放进文件里?!”
“他是怕我们这个疗养院要是有个一万万一的,还可以有别的去处。”
顾时有些意外:“妖怪这么团结的吗?”
李闭嘴撑着脸玩着手机,漫不经心道:“人类主宰了大地之后,妖怪都很有危机感的啦,你想,像我们这样的存在都这么轻易的中了招,那些人要是也对他们这些小妖怪下手,根本就是动动手指的事,所以他们现在供着我们这些资源,也是在为自己打算。”
也就是通俗说的,天塌了有个儿高的顶着。
而李闭嘴他们这群有诸多神话传说加身的妖怪,就是那群个儿高的。
顾时点点头,在手机上记下了林深的联系方式之后,便不再继续看那些涉及隐私的文件。
之后的文件材料大同小异,有了林深珠玉在前,顾时看后边的一些小有成就的妖怪资料都觉得索然无味。
目前来看,林深算是这些妖怪之中最成功、最耀眼的那个了。
其他的小妖怪都属于那种有所成就但又并不特别显眼,如果哪天撤离了也不会引起太多注意的位置。
顾时能理解他们的这种选择。
妖怪对于人类来说是彻彻底底的异类,光从寿命来说,妖怪过个几十年就必须要完全脱离人类的视线一次,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他们能提供给疗养院的资金并不是无上限的。
还是得想办法自己运作起来才行。
顾时把那些联络方式都保存好,拔出U盘还给李闭嘴,打卡下班。
回到苍梧观,顾时直奔伙房,准备把林深的事情告诉顾修明,让老头子也怀疑一下人生。
“老头子!”
他一脚踹开门,却没有看到顾修明站在灶台前边切菜的画面。
顾时一愣,默默收回脚,带上伙房的门,转头往他们住后院里探头。
顾修明在后院朝南的方向上有一间傍水的屋子,专门用来给重要的事件起卦。
那间屋子用到的次数屈指可数,顾修明却每天都要去敞开门窗通风,并无比细致的打扫一遍。
而现在,那屋子门窗紧闭,仿佛连一丝光都透不进去。
看来是还没出来。
顾时算算时间,撩起袖子就去了菜地。
老头子八成没吃午饭。
顾时拎着菜地里拔出来的菜回了伙房,“笃笃笃”切菜做饭。
顾时麻溜地做好了三菜一汤,又探头看了后院一眼,发现那门完全没有开的意思,瘪瘪嘴,也不敢擅自去打扰,只得自己吃完了饭,把剩下的饭菜放锅里温着,在灶门里留了点火,换了身衣服,拎上背篓去了后山。
顾时走过南峰的亭子,发现后山上的草木比起昨天来,突兀的旺盛了许多。
顾时想起老头子说谢九思同意由他来支撑山门大阵运作这事。
山门大阵吃的是万物生机。
也就是说,现在这些草木的生机,都是谢九思在使力,大概是劲儿使得有点的大了,才会发生这种植被短短一天里就蹿高了一大截的事。
顾时愣了一会儿,面上一喜,脚底抹油“哧溜”一下冲向了他记忆里那些松露生长的地方。
不出他所料的,前两天才挖过一波的地方又重新生出了新的松露,甚至比起前两天的更加硕大饱满,一看就能卖出很好的价格。
顾时两眼发亮,哼哧哼哧地在后山转了个遍,新长出来的松露把背篓填了两层。
谢老板可真是个小财神!
顾时抱着背篓看了一眼,嘴都要乐歪来。
这一小篓怎么也能卖个大几千了。
顾时拎着背篓,路过山泉时顺手粗略的清理了一下松露上沾的泥,然后一步三蹦地回了苍梧观。
灶台上的盖子还盖在那里,顾时揭开看了一眼,里边的饭菜原封不动的摆在蒸架上。
顾时拎着背篓出了伙房,站在后院门口,盯了老头子封死的那间房好一会儿,背上背篓,小小声道:“我下山去卖蘑菇去啦!”
院子里风呼呼刮过,没有人应答。
这么安静还怪不习惯的。
顾时抿抿唇,上屋里拿上手电,在天际的光亮消失的一瞬,走出了山门殿。
钟山中曲峰距离B市正经市区车程大约两个小时,但现在已经没有班次了。
顾时抄小道,走到B市远郊的公交车起点站需要一个半小时。
现在是晚上七点半,就算再慢上一个小时,也还赶得上最后几班进市区的公交。
顾时拎着手电,在虫鸣遍布的漆黑林间横穿而过,掂了掂背上的背篓,有些疑惑。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山路好像走得特别的顺。
按理来讲,夜里的山路应该十分不好走才对,但顾时今天却觉得凹凸不平的山间小道,硬是被他走出了柏油大马路的滋味。
他的脚底板甚至都没被小石头硌到过!
难不成他今天也是大吉?
顾时带着满头的问号,只花了一个小时就走出了黑暗的山林,远远地看到了公交车起点站的光亮。
顾时一脚踏上了水泥路,就感觉肩上一沉。
我操!!
顾时吓得一蹦,肩膀一抖,反手就是一拳!
谢九思抬手,握住了顾时的拳头,手腕一翻,将之压了下去。
顾时差点没认出来:“谢总?”
谢九思换下了那身笔挺的西装,套了件宽松肥大的黑色卫衣,下半身穿了条束脚工装裤,踩着双高帮板鞋,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至少五岁!
顾时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上山挖松露穿的朴素布衣长裤运动鞋,衣裤上甚至还沾了泥。
“再往前走就不是钟山的地界了,法印对人类效用不大。”谢九思说。
“……啊?”
顾时的困惑只持续了一瞬间就明白过来。
怪不得他这一路走得这么顺利,原来是因为谢九思给他留的标记。
顾时抬手摸了摸眉心,看着谢九思,突然想起了家里的老头子,问道:“谢总,你能看到老头……我师父他还好吗?”
谢九思闻言,将神光投向了苍梧观。
“看起来还不错。”他问道,“怎么了?”
“没事。”只是老头子一整天没吃饭也没出现,怪担心的。
顾时松了口气,转头往公交站走。
谢九思又按住了他:“你要去哪?”
“我要去市区。”顾时指了指那边的公交车站,“这些松露要趁最新鲜的时候卖了,不然价格就不好了。”
谢九思看了那一小篓的白松露一眼:“你要这个?”
顾时点头。
谢九思抬手,手指微不可查的勾了勾。
顾时顿时感觉背后背篓一重。
谢九思轻轻推了推顾时的肩:“走吧。”
顾时疑惑地扭头看了一眼,发现他的背篓眨眼之间被饱满的白松露填满了。
顾时瞪圆了眼:“谢总?这是什么??”
谢九思顿住,反问:“不是你要的吗?”
顾时张嘴,又麻溜地闭上,疯狂点头。
对对对,是我要的!
“走吧。”谢九思说着,率先向公交站迈出了步子。
顾时微怔:“您也去?”
“我答应了你师父护你周全。”
顾时看着谢九思被灯光勾勒出轮廓的背影,紧了紧背上的背篓,想到这一背篓能换来多少钱,嘴角就控制不住的乱翘。
他抬脚,小跑着跟上了谢九思,说道:“您之前去过人类的城市吗?”
谢九思摇头。
“那我带您逛逛吧。”顾时说道,“带您领略一下人类的手段。”
谢九思一顿:“人类的手段?”
“对。”顾时张口就来,“在夜幕降临之后,人类有一种非常可怕的、腐蚀精神、使人沉沦失控的手段。”
还有这种术法?!
谢九思神情瞬间凝重起来。
“它叫夜生活,包括但不限于泡吧、蹦迪、宵夜、K歌、广场舞、搓麻、洗脚、压马路等等等等。”
顾时满脸肃容:“种类繁多,引人堕落,恐怖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