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温暖干燥,乔抒白在后座坐下,终于得见展市长真容。
展市长五官坚毅。作为成年后才进行人体改造的永生人,永生改造对他的影响似乎并不大,,体型不如广角镜头拍摄得那么高大,看起来平易近人。
昏暗的空间里,一股若有似无的幽香萦绕在乔抒白鼻间,这香气于他有些熟悉,一时间又说不出名字,叫他紧张得心跳加快,几乎神志不清。
“怎么称呼?”展市长开口,客气地问。
乔抒白一抖,回过神来,坐直了:“您好,我叫乔抒白,是何褚先生创建的摩墨斯区星星俱乐部的员工,我在后勤部,负责给跳舞女郎签到。”
前方副驾驶座的展慎之摘下手腕上的盾表,轻抛了抛,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展市长看他一眼,皱了皱眉头,对乔抒白道:“抒白,你继续。”
“我长话短说,星星俱乐部有一个地下会所,是何先生和他的重要客人的聚会场所,”乔抒白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全息电脑,输入密码,告诉展市长,“这半年来,我们俱乐部已经有四个跳舞女郎突然失踪,最后失踪的女郎叫咪咪,她失踪前常被叫去地下会所跳舞,因为我们关系好,她告诉过我,她听见何先生和一些大人物密谋,策划了反市长游行。”
“失踪这么多女孩儿,报过警吗?”
乔抒白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住在同寝的女孩儿报了警,但是警官们来看了一眼,就离开了,说跳舞女郎另寻高就再正常不过,叫她们别多管闲事。”
事实上,报警的是金金,和咪咪关系好的人也是她,但乔抒白并不愿她被牵扯进来,便对展市长撒了个小谎。
随后,他打开了自己前几天趁着领班不注意,冒险溜下楼拍的视频。
视频很短,晃得厉害,地下会所的灯光极为昏暗,不过还是能看清一两个人的面貌。乔抒白按了暂停,指着其中一个:“这几个是我拍到的何先生的客人,我在网上找了,这位是摩区法院的大法官呢。我想,摩区法院当时没有通过对市长游行的限制,是不是和这个有关系呢。”
“抒白,”展市长突然说,“你很敏锐。”
乔抒白一愣,意识到展市长在夸自己,立刻不好意思地道:“谢谢展市长,我在摩区孤儿学校读书的时候,校长每天都让我们抄写新闻,培养我们作为耶茨市民的责任心。我不敏锐,只是想为您做一点贡献。”
他的话音未落,前方的展慎之突地把盾表丢进了杯座里。那声响有些大,展市长抬起头,瞪了展慎之一眼,目光中有诸多不满。
乔抒白坐在他身旁,不知这对父子怎么回事,只觉得气氛很微妙,他感到紧张,想缓和气氛,便指了指视频上另一名中年男子,转移话题:“展市长,这位先生,我没有认出来。”
“能放大些吗?”展市长回过头,对他放缓了语气。
乔抒白调低了透明度,闪着荧光的全息影像在车厢内变大不少,占据了几乎四分之一的空间。但他的电脑性能不够高,没法再将影像调整得更加清晰。
展市长仔细辨认着:“这是……”
“摩区凶案二科,周诚。”不知何时,展慎之也转过头来,同他们一道看起来。他的声音很低,乔抒白偷看他,马上就被他发现,冷冷地瞥了乔抒白一眼,又说:“上个月表彰会见过。”
“没有别的影像了么?”展市长想了想,问。
乔抒白关掉视频,小声说:“我只能拍到这些了,这次偷拍也差点被抓到,我怕再多拍点,就没命来找您了。”
展市长抬起手,重重拍了拍乔抒白的肩膀:“辛苦你了。”
他和蔼的眼神天生容易让人信任,声音也令人安心,然而乔抒白等的并不是这句话,所以没回答,在幽暗的后座,静静地看着展市长的脸。
展市长收回手,沉思着,他们驶出了暮钟道,进入了都会区。
夜晚的城市因宵禁令而显得寂静空旷。持有通行证的黑色轿车,如同幽灵在街道上滑行。
一队身着黑衣的劳工体,由两名持着枪械的治安警带领,在转角步行巡逻。治安警往轿车这边看了一眼,随即识别出轿车主人的身份,遥遥地抬手行了一个礼。
乔抒白越是等待,呼吸越沉重,正怀疑自己的孤注一掷,或许得不到回馈时,却听见展市长开口:“抒白,你带来的资料有用,但是对于市政厅来说,还是不够多。”
“我知道。”乔抒白胸口发闷,消沉地说。
“如果我需要你帮我获取更多的证据,你愿意吗?”展市长问。
乔抒白微微一怔,如蒙大赦地抬头,看见展市长肃穆的眼神:“直接交代警局去查,若有人把这份资料透露给何褚,不但打草惊蛇,你也会有危险。但如果你能继续潜伏在俱乐部,甚至进入地下会所服务,对市政厅来说,会很大的助益。不过我知道,这要求对于你来说是过分了些……”
“我愿意!”等不及让展市长说完,乔抒白头一次打断了他,难掩激动地表起忠心,“我愿意继续回去,给您获取证据!”
展市长看着他笑了,又拍拍他,问他多大了。
“我十九岁。”
展市长夸他勇敢,而后忽道:“展慎之,你做抒白的联络人。”
被点名的展慎之闻言转过头,有些意外地看看展市长,又看向乔抒白。
乔抒白不知所措地和他对视几秒,有点应激地紧张而巴结地笑了一下。
展慎之皱起眉头,躲瘟疫一般移开目光,直视展市长,问:“为什么?”
“不是天天嫌警局不给你案子?”展市长随意地说,而后低头打开授权板,找到展慎之的警号,轻触影像,又录下乔抒白的名字,进行了市长直接案件授权,“我会直接给你授权,只要你能保护抒白的安全,找到何褚犯罪的证据,弄清女孩儿失踪的事,我可以不干涉你的前哨赛申请。”
展慎之的表情终于变得严肃:“真的?”展市长扫了虹膜,看着展慎之:“当然。”过了几秒,展慎之简短地说好。
乔抒白不明所以地看着这对奇怪的父子,存了满腹的秘密,真想找金金说今天的奇遇,但他不能讲。
不知何时,车已经进入了乔抒白从未涉足的上都会区,周围高楼林立,虽然街道冷清,但灯火通明。
这里没有摩区满地的垃圾和满墙的涂鸦,整洁得像另一个世界。
他们经过市政厅大楼,上坡绕过城心公园,又开了一小段路,驶进戒备森严的私人区域,进入缓缓打开的铁门,最后停在一栋不算很大的别墅门口。
乔抒白下了车,小心翼翼地踏在地上,车里若有似无的香气在室外大盛,朝他扑面而来。他终于想起了,这是紫丁香的味道。
他怎么会险些忘记这香味?乔抒白怔怔地想。
“喂,”几米之外,展慎之不耐地喊他,打断他的走神,“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