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总是我们的大主顾,我运货三个月,每个月都得给他送一次货。”乔抒白被宽大的米色浴袍包裹着,盘腿坐在单人沙发上,语调拖得长长的。
他的头发比展慎之印象里长,纯黑色,发尾微卷,吹得半干,软软地耷拉在肩膀上,随着呼吸和说话移动。
这公共浴室是方千盛推荐给展慎之的,说是他在下都会区的精神家园。
带展慎之进房的介绍人员称,乔抒白坐的这个单人沙发,舒适度极高,躺上去能得到类似于睡眠的休息。
不过乔抒白坐了十分钟,神情仍然疲惫,又意兴阑珊。
说完第三个客户,他淡玫瑰色的嘴唇张开闭合,停下来,看着展慎之:“展警督,你是想顺着名单去抄家吗?是的话可不可以提前通知我,我好逃命。”
“只是做记录。”展慎之解释。
他“哦”了一声,说:“好的。”又点了两个下都会区的富商:“就这些了。”
展慎之没再逼问,换了个话题:“你们的货会不会出到新教民区?”
最近,展慎之和方千盛在下都会查到了两条非法买卖枪械的渠道,一条来自摩区,一条来自新教民区,不过还未查到源头。
“不会吧,”乔抒白摇摇头,“新教民区不是何总的地盘,他们有个自己的大哥,好像叫什么霖哥。先前还和何总抢地盘,起过冲突,当时去俱乐部找曾茂的三个杀手,就是霖哥派的。”
说着,他飞快地瞥了展慎之一眼,又问了一次:“你记得那三个杀手吗?”
他刚说完,展慎之已经忆起,点了点头。
那时,展慎之恰好在前哨赛的封闭培训。
等培训结束后,看完监控记录,才知道乔抒白又冒了险。
当然,现在展慎之已记不清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把乔抒白用曾茂办公桌上的金狮子砸人的那一段监控给删了。
记起这事,展慎之对乔抒白的同情少了些,怀疑则多了一分。
“总之,新教民区这个地方,我们应该是不会去碰的。”乔抒白强调了一遍。
展慎之“嗯”了一声,乔抒白突然靠近了些,讨好地笑了一下,说:“展警督,何总想让我在你这里套点情报,关于你在暮钟道例行检查的规律。”
展慎之皱皱眉,说不可能。
乔抒白的笑容马上消失了,撇嘴:“我辛辛苦苦跑来,一点好处也不给我啊。”好像谴责展慎之无情。
展慎之面无表情地戳穿他:“你见到我,不算好处?”
乔抒白便好似不高兴了,往后躺在沙发上,安静了几秒钟,又爬起来:“事儿说完了,不打扰了。”
他站起来便想走,仿佛一秒也不愿在展慎之身边多留。见他这么不配合,展慎之也莫名心浮气躁,在他经过自己时,一把抓住他的左手手腕,把他拽了回去:“我还没问完。”
乔抒白好像被扯痛了,叫了一声,紧皱着眉头低头看他。
展慎之抬着头,见乔抒白眼睛里的水光也泛了起来,手不自觉松了。
乔抒白有些委屈地抿了抿嘴,右手轻轻摸着左手的手腕,小声说:“那你说嘛。”又往后退了些,态度也好了一些,简直有点低声下气地:“要问什么呢?展警督。”
展慎之本来是觉得乔抒白似乎知道自己被格式化的事,想问他是不是杨雪找过他,如果找了,是怎么和他说的。
但这些都是他能推测出来的,无非是些劝说和威胁的话,他现在又更想知道别的:“你和我以前……算是什么关系?”
乔抒白微微一愣,反问:“你不是都记得么?”
展慎之皱了皱眉,乔抒白又说:“你到底记得多少啊?”
他盯着展慎之,虽然有所掩饰,还是能展现出不满,像责怪展慎之夺走了他喜欢的人的躯体,眼神中一点都没有了展慎之印象中的温柔和甜美。
“记得大部分,”展慎之还是告诉他,“你从九号巷被方千盛救出来之后,在医院里的事,我就想不起详细。只记得我到了医院,看见了你。”
乔抒白看了他一会儿,才问他:“那你想知道吗?”
乔抒白对力气又大,又不客气的人确实很不耐烦,更让他讨厌的是展警督命令式的语气:“你说。”
仿佛是乔抒白给他按的格式化键,所以有义务给他讲故事一样。
乔抒白的不爽已经难以言表,看着他颐指气使的表情,实在想耍弄他一番,让他也露出慌张的样子,便转转眼睛,看向了沙发边的茶几,小声地问:“你记得你带我去摩区警员宿舍睡觉的事吗?”
展慎之还真被问倒了,怔了片刻,像在极力回忆,出神的模样让乔抒白找回了几分怀念的感觉。
乔抒白终于骗到人,忍住笑,冲动地开口,大编特编:“那是我的第一次呢。”
“什么第一次?”展慎之果然紧皱起了眉头,往后靠了靠,像乔抒白身上有什么瘟疫。
乔抒白见他上当,更来劲了,露出矫揉造作的伤心模样:“你忘了么?”
展慎之紧紧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冷声说:“你不要骗我。”
“没有啊,”乔抒白全身最平稳的便是心态,他俯身挨向展慎之,反问,“我骗你干什么?”又真挚地告诉他:“我从来没有骗过你的,你那天很心疼我痛,说会永远珍惜我呢。”
“我知道我出身低贱,配不上你,你有很光明的未来,不能冒险和我这样的人扯上关系,”乔抒白又叹了口气,“你忘记以前的爱情,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