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哒哒

如荆寒章所说, 晏行昱真的被晏修知关在了将军府。

晏沉晰为他安排了住处,带着晏行昱过去瞧瞧。

阿满小声道:“公子,怎么办?”

晏行昱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也有些迷茫, 他看晏沉晰的背影, 道:“叔父的性子太执拗了,我一时半会怕是走不了。”

阿满:“那要给您搬救兵吗?”

晏行昱从来不知道自己在京都城竟然还有救兵可搬, 他吃了一惊,问:“我还有救兵?”

“荆寒章啊。”私底下阿满从来都是对七殿下直呼其名,“整个京都城能在将军府闹而不会挨揍的, 怕只有那个嚣张跋扈的七皇子了, 我若是去叫,他肯定会来救公子。”

晏行昱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三人到了别院。

晏行昱抬眸一瞧,立刻被震住了。

这别院不知是不是晏修知特意准备的, 到处写满了“老子有钱”,院中种了一堆价值不菲的兰花,进了内室,四处的摆设不是玉就是金银, 被阳光一照,简直晃眼睛。

晏行昱默默吸了一口凉气。

晏沉晰道:“前段时日我对父亲说了你在相府过的似乎不好,父亲就一直想让你来将军府住,几乎把府中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摆在这里了。”

他说着,有些无奈:“我说你不是那种爱财的庸人,父亲还不信,硬是要摆。你若不喜欢,我让人偷偷搬出去?”

晏庸人肃然道:“不必, 就这样,很好,特别好。”

晏沉晰:“……”

阿满偷偷道:“那救兵?”

晏行昱:“不搬。”

阿满:“……”

晏沉晰见他似乎有些满意,且脸上的排斥已少了许多,神色有些古怪,但晏行昱能心甘情愿留下已是他求之不得了,也没有多说。

他估摸了一下时辰,道:“我还要回惊蛰卫一趟,你跑了半日了,若身体受不住就先睡一觉吧。”

晏行昱点头:“多谢哥。”

晏沉晰被这声“哥”叫的心情甚好,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了。

阿满见他要住在这里,便回相府告知此事,再顺便把鱼神医的药给拿过来。

晏行昱孤身在满是金银的房里待着,他担心将军府也有人监视,就一直没轻举妄动。

片刻后,晏行昱听到一声鸽子的叫声,这才理了理厚重的衣摆,轻轻站了起来。

四处皆是金银,晏行昱是个庸人,喜欢得不得了。

***

大理寺监牢,封尘舟待得太过无聊,已经睡了一觉,那烛火依然烧得正旺。

他正叼着草翘腿打发时间,突然听到一旁的墙壁上传来一声轻敲。

封尘舟立刻翻身而起,快步走到墙壁旁东敲西敲,也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那墙壁竟然缓缓一动,仿佛一扇旋转的门,一点点打开。

墙壁后竟是个暗室。

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坐在椅子上,半张脸在阴影中瞧不真切,他撑着下颌懒懒睨了封尘舟一眼,笑着问:“偷到了?”

封尘舟也笑:“光明正大去拿的事儿,能叫偷吗?”

他从衣服里掏出来一枚精巧的玄玉令,隐约能瞧见上面那斑驳的花纹,背面则是空荡荡的一个字——蛰。

“因为这个小玩意,我差点被晏沉晰杀了。”封尘舟懒洋洋地把玩着那块玄玉令,笑得有些狡黠,“您是不是要给我点什么奖赏?”

黑衣男人声音低哑,仿佛砾石磨过似的:“你想要什么奖赏?”

封尘舟歪头笑得有些邪气:“我想要一个人。”

“谁?”

“晏行昱。”

黑衣男人沉默半天,才道:“一枚玄玉令,你就想要丞相公子?”

“大人,您不要看我脑子不好使就故意哄骗我。”封尘舟将玄玉令握紧在掌心,看似轻松写意却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处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摄政王当年组建惊蛰卫时,明面上的惊蛰卫受皇帝管辖,蛰伏在暗处的蛰卫却是受摄政王之命而行,而当年摄政王还未将蛰卫交于陛下突然战死,蛰卫无令不动。”

“我在京都城花了五年时间,几乎将整个摄政王府翻了个遍,终于寻到了玄玉令。”他对上男人漆黑的眸子,勾唇一笑,“这虽然只是一枚小小的玉令,但却能让您得到京都城所有蛰卫,我只是要一个晏行昱,很划算吧?”

男人也不生气,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难道就没想过,我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你死在这里吗?”

“想过啊。”封尘舟笑吟吟的,“但谁让我脑子不好使呢。”

男人端详他半天,最后伸出手,似笑非笑道:“好,但你到底能不能吃得下那只小鹿,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封尘舟眼睛一亮,甩手将玄玉令扔过去:“我本事可大了。”

男人纤细的五指接过玄玉令,指腹轻轻在那花纹上一抚,听到这句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我等着看。”

说罢,那墙壁缓缓转了半圈,将暗室彻底隐藏。

封尘舟开心得不行,这空荡荡的监牢也不想呆了,朝着外面大喊:“来人呐!来人!”

很快,狱丞跑了进来:“大人?”

封尘舟说:“快放我出去!”

狱丞苦着脸:“可是大人,七殿下吩咐了,要您在这大狱里待到祭天大典才能放您出来。”

封尘舟:“……”

封尘舟瞪他一眼:“大理寺谁说了算?”

狱丞:“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不在呢?”

狱丞知道他在胡搅蛮缠,但也不能违抗七殿下的令,只能说:“大人您饶了我吧,七殿下之令,我没那么胆子违抗啊?”

封尘舟:“那本少卿大人的令你就敢当听不到吗?!”

狱丞不听不管,捂着耳朵不管封尘舟的话直接跑了出去。

封尘舟:“……”

玩、玩大发了!

***

晏行昱喝了晌午的药,在房中东看西看,又在院中赏了花,直到日落西沉,将军府的管事前来,毕恭毕敬地将他迎去了前厅。

晏沉晰已经回来了,此时正在给晏修知倒酒。

晏修知下午不知去哪里了,此时气得正在破口大骂,晏行昱刚一进去,就被一句震塌他天灵盖的脏话震得一抖。

晏修知还在骂:“今日若不是那群惊蛰卫,老子肯定把他狗头斩下来!”

晏沉晰:“……”

晏修知把自己儿子也骂了进去,道:“你说圣上凭什么拨惊蛰卫给他?他配吗,你说他配吗?!”

晏沉晰正在敷衍他爹,余光扫到晏行昱过来了,立刻拍了晏修知一下。

晏修知怒道:“拍你爹做什么?信不信老子拍了你?!”

晏沉晰道:“行昱来了。”

晏修知气焰立刻消了。

他将酒杯放下,看向晏行昱,一招手,道:“过来,在那等什么呢?”

阿满忙将他推了过去。

晏行昱乖乖行礼:“叔父。”

晏修知不耐烦道:“别搞这些有的没的,会喝酒吗?”

晏行昱乖顺无比:“不会。”

“哦。”晏修知,“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叔父教你。”

晏行昱:“……”

就晏行昱那身子,若是喝了一口酒,指不定要喝一缸苦药来补,他咳了一声,委婉地说:“叔父,我不能喝酒。”

晏修知反问:“你没喝过,怎么知道不能喝?”

晏行昱:“……”

他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

晏沉晰在一旁道:“爹,行昱身子刚好,喝不得烈酒的。”

晏修知“啧”了一声,从一旁拿来白水,吨吨吨兑了半杯酒,往晏行昱面前一堆:“这就不烈了。”

晏行昱:“……”

晏沉晰:“……”

晏行昱犹豫一下,伸手将那一碗酒端了起来,试探地抿了一口气。

鼻息间虽然都是酒味,但喝到口中却只是白水,没有什么味道。

晏修知见他喝了,欣慰地点点头,转头瞪了晏沉晰一眼,道:“你看看行昱,你再看看你!让你喝个酒推三阻四的,一点都不男人!”

晏沉晰为自己辩解:“我明日要早起点卯,不能饮酒。”

晏修知才不管,大手一拍晏行昱的肩膀:“还是行昱听话,像我。”

晏沉晰无奈叹了一口气。

晏行昱正在小口地舔杯沿上的酒,被一拍肩膀险些把酒碗给洒了。

晏修知还在悔恨:“今日叔父去找你爹那个不是东西的了,本来拿着刀都要砍到了,谁知道冒出来一堆惊蛰卫,呸,若不是那些小崽子的阻挠,叔父早成功弑兄了,哪用得着这么憋屈?”

晏行昱:“……”

晏修知一直在懊恼没能成功弑兄,听得晏行昱都怀疑这两人到底是不是亲兄弟。

晏沉晰早就习惯了,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吃菜,还夹了许多肉给晏行昱。

晏行昱一边吃素菜一边埋肉,还要抽空被晏修知催着喝酒,一顿饭忙得不得了。

好在晏修知喝了半晌,醉醺醺地趴在桌上,很快就睡了。

晏沉晰让下人将晏修知扶回去,回来时发现晏行昱正拿着筷子在埋肉。

一向冷面的晏沉晰都有些失笑:“既然吃不下就别吃了。”

晏行昱抬头看了他一眼,好久才含糊一点头。

晏沉晰疑惑道:“你醉了?”

晏行昱摇头,他喝了两杯酒,但更多的却是白水。

阿满将他推回了别院,正要伺候他脱衣,就看到一直乖乖坐在那的晏行昱突然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手指轻动,一阵呼啸声响彻耳畔。

一旁那一看价值不菲的瓷瓶应声而碎。

阿满:“……”

阿满有些颤抖:“公子?”

晏行昱微微歪头,盯着地上的碎片半天,突然笑了一下,又抬起手。

一支箭从袖中射出,再次射中了桌子上一块玉雕。

阿满:“!!!”

夜半三更,整个将军府一阵鸡飞狗跳。

原因无他,因为七殿下不知何时突然大驾光临,完全不顾下人的阻拦,直接揪着一个小厮带他去寻晏行昱。

荆寒章根本没回宫,他在忺行街徘徊了半天,左等右等都没等到晏行昱出来,越来越不耐烦。

直到入了夜晏行昱也没有出来的征兆,荆寒章才彻底等不下去了,直接就敲开门冲了进去。

在他看来,晏行昱肯定是被那吃人不吐骨头还不蘸盐的晏修知给关起来了,要不然晏修知也不会特意去丞相府打架。

荆寒章越想越急,完全不管所有人的阻拦,冲进了将军府别院。

“晏行昱!”

与此同时,别院的内室传来阿满的惨叫。

“公子!公子——”

荆寒章满脸惊怒地将为他带路的小厮推开,一脚踢开了门冲了进去。

“晏行——”

他惊慌地进去后,本以为会见到很惨烈的一幕,没想到定睛一看,就被面前的一幕震住了。

整个内室一片狼藉,全是玉和瓷瓶的碎片粉末。

他担忧得要命的晏行昱正披头散发坐在榻上,衣衫凌乱,不知怎么正伸直了胳膊朝着一旁的摆设,好像在学着用弩射东西。

阿满满脸惊恐地拿着强抢下来的弩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没了弩,晏行昱听不到那玉和瓷瓶的脆响,歪头想了半天,只好自己学着弩射出的声音。

“哒。”

“哒哒。”

还二连发。

荆寒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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