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成亲

翌日一早, 还没到卯时荆寒章就醒了,他偏头看了一样窝在被子里睡得正熟的晏行昱,气不打一处来。

这鹿还说早上叫自己起床, 没想到他自己都起不来!

晏行昱睡姿很乖巧, 昨晚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荆寒章瞪了他一眼,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打算去抄经。

他怕把晏行昱吵醒,但刚一坐起来,睡得正熟的晏行昱却像是一脚踏空, 浑身一颤直接惊醒了。

他迷迷瞪瞪的还没睁开眼睛, 就挣扎着去拽荆寒章,茫然道:“殿下,你……去哪里?”

荆寒章没想到他竟然醒了,这才道:“我去抄经。”

晏行昱耳畔嗡鸣, 没怎么听清,他喃喃道:“您要把我送走吗?”

荆寒章见他都睡懵了,没好气地屈指在他眉心一弹,道:“我把你送哪儿去?睡傻了?”

晏行昱被弹得激灵了一下, 这才迷茫地张开眼睛看他,好一会才醒神。

“殿下。”晏行昱揉着眼睛,自然地朝荆寒章伸出一只手,含糊道,“殿下抱我。”

荆寒章:“……”

荆寒章不知怎么,突然笑了,他坐在床沿,淡淡道:“要我抱你啊?好啊。”

晏行昱乖巧地伸着手, 等着他抱。

荆寒章朝他慢悠悠地伸出手,在即将握住晏行昱的手时,突然转势朝着晏行昱的脖子探了过去。

荆寒章冰凉的爪子直接贴着晏行昱的脖颈一路滑了下去,仿佛碰到了一块冷玉,将晏行昱冷得打了个寒颤,拼命把身体往被子里缩。

荆寒章得意洋洋地收回手,道:“还要抱吗?”

晏行昱摸着脖子,闷闷摇头。

不敢了,他都被冻清醒了。

荆寒章旗开得胜,高兴得不行,只是心中又隐隐有些空荡荡的,好像在演武场第一次打输了一样。

他没多想,拍了晏行昱一下,道:“起来,一起去抄经。”

晏行昱点头。

两人魂魄一互换,也不知道谁抄经有用,索性两人都一起抄,也算有个照应。

荆寒章从未尝试过和同龄人一起抄书,哪怕是陪伴他多年的江枫华都没这样过。

七殿下觉得十分新奇,坐在禅房,盘着腿撑着下巴看着对面的晏行昱。

晏行昱将炭盆放在荆寒章身边,撩着袖子正在磨墨。

用着荆寒章的身体,他的一举一动依然是雍容儒雅的,垂眸淡笑时,几乎让荆寒章都忘记了这是自己的身体。

荆寒章看了一会,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要让江枫华跟过来?”

晏行昱道:“他不是陛下派来的吗?你的侍从都是大殿下身边的人,若是江枫华不来,陛下怎么会放任你脱离他的掌控?”

荆寒章托着下颌,吹了吹额前的一绺发,似笑非笑道:“你倒是了解我父皇,若非知道不可能,我都怀疑你是我父皇的私生子了。”

晏行昱抿唇笑了,似乎觉得这个说法很好笑。

荆寒章伸脚踢了踢他:“你笑什么?”

晏行昱如实道:“很好笑。”

“好笑?”荆寒章挑眉,“哪里好笑?”

晏行昱却还是笑,不说话。

荆寒章正要闹他,晏行昱将墨放下,道:“墨好了,殿下,我们开始吧。”

荆寒章:“……”

荆寒章不情不愿地提笔抄经,晏行昱道:“殿下,要诚心。”

荆寒章不情不愿地诚心。

晏行昱无奈,也没再劝,荆寒章这种性子,愿意替他抄书晏行昱已经很高兴了。

晏行昱提笔开始抄经,只是抄了一张,荆寒章又开始拿脚勾他的小腿。

“我抄书从来都抄不成句。”荆寒章叼着笔,懒洋洋道,“你是怎么抄对每一个字的?”

晏行昱脾气很好,也不生气,还乖乖搬着荆寒章的腿放回原处,道:“这经我自小抄到大,每一个字已熟背于心,就算闭着眼也能倒背如流。”

荆寒章回想起了之前自己桌案上那抄得整整齐齐的十遍《大学》,挑眉问道:“其他书你也倒抄如流?”

晏行昱道:“但凡我看过的,都能记住笔划怎么写。”

荆寒章“啧”了一声。

也就是说,哪怕用着荆寒章的身体,他抄书依然毫无阻碍。

荆寒章有点酸了。

外面再次下起了大雪,禅房中满室温热,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和雪落声,炭盆的火炭时不时爆了一声,发出轻微的声音。

晏行昱在严冬第一次感觉到了温暖。

两人就这么规矩地抄了三日的书,第四日的时候,荆寒章的侍从从京都城而来,刚一进来就跪在禅房外:“殿下,有要事。”

荆寒章已经抄累了,此时正躺在席居上睡觉。

晏行昱将大氅披在荆寒章身上,淡淡道:“进来。”

侍从听令进来,将手中的密信放在桌案上,简短道:“殿下,大殿下今早接到封王的旨意。”

正在偷懒睡觉的荆寒章悄无声息张开了眼睛。

晏行昱手依然稳稳地抄着经,淡淡道:“什么封号?”

侍从道:“瑞。”

晏行昱将笔尖从纸上移开,微微挑眉:“瑞?”

这可是个好封号,特别是在祭天大典被毁之后。

晏行昱挥手让侍从下去,抬笔继续抄书。

荆寒章翻了个身,拿起密信看了看,懒洋洋道:“果然如你所料,我大哥在边境寻到摄政王尸身并护送归京有功……啧,操控章岳背后之人若是知道此事被你一篇策论便解决了,恐怕得气死。”

晏行昱眸子一弯,笑得手一抖,这张纸的最后一个字没收稳,落在笔上凝出一个墨点。

又得重新抄。

抄了三天的经荆寒章都要不耐烦地掀桌子了,但晏行昱好像有用不完的耐心,依然稳稳如刚开始抄时那样,让荆寒章叹为观止。

荆寒章滚了几圈滚到晏行昱腿边,不高兴地说:“还要抄多久啊?”

晏行昱说:“还要十几天呢。”

荆寒章:“我不想抄了,你殿下手腕好疼。”

晏行昱放下笔,认真地说:“那我给殿下揉揉?”

荆寒章对上他的眼睛,又面无表情地滚了回去,他滚到自己的蒲团旁,坐起来继续抄经了。

晏行昱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

两人在护国寺又过了七日,护国寺的高僧前来,告知他们经可以不必抄了。

晏行昱这几日抄经抄的手腕都在发疼,他将两人抄得佛经递给高僧,高僧看了看,指了指晏行昱抄得那份,道:“这是谁的?”

晏行昱犹豫了一下,才道:“这是我为七殿下抄的。”

“若为旁人抄的,在第一日便要诚心告知我佛。”

晏行昱道:“我知道的。”

他本就是为荆寒章抄的。

晏行昱见高僧点头,想了想,又问道:“少几日会不会没有用?”

“不会。”高僧淡淡道,“紫微星相助,事半功倍。”

晏行昱这才松了一口气。

高僧没多说,拿着佛经离开了。

晏行昱目送他离开,这才回去后院。

荆寒章正坐在轮椅上,眯着一只眼睛,将手中的弩对准树枝上麻雀,似乎是要放箭过去。

晏行昱忙道:“殿下!”

荆寒章姿势没变,依然在看麻雀,随口道:“怎么了?”

晏行昱道:“佛门圣地,不可杀生。”

荆寒章瞥了他一眼,这才将手放下,没好气道:“我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不能杀生,我比划一下难道也碍着佛祖了?”

晏行昱道:“不碍的不碍的。”

荆寒章哼了一声,才道:“今日还要抄经吗?”

“不抄了。”晏行昱眸子弯弯,“等到护身符重新做好,我们就能回家了。”

荆寒章哼唧:“谁和你回家?”

晏行昱蹲在荆寒章身边,又极其熟练地去拽他的袖子,荆寒章脸上全是不耐烦之色,但还是强行忍着让他拽,眸间也有着丝丝缕缕的高兴,不易察觉。

江枫华从大殿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愣了半天,根本想象不到那个喜怒无常的殿下会这么殷勤地讨好一个人,还……还拽人家袖子。

江枫华在风雪中凌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不要告知陛下。

若七殿下真的是个断袖……

夜幕降临,回到了厢房后,荆寒章察觉到周围没人,才蹙眉道:“今日江枫华的眼神,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晏行昱正在点烛,疑惑回头:“误会什么?”

“误会你我是个断……”荆寒章的声音戛然而止,直接把没说出口的“袖”给吞了回去。

荆寒章干咳一声,道:“那本书你看了吗?”

晏行昱点头:“看了,青楼、断袖,我都知晓是什么了。”

荆寒章:“……”

你知道了难道不该脸红一下的吗?!

晏行昱没脸红,荆寒章的脸反倒有些红了,他小小声地说:“我怀疑江枫华是不是误会你我是断袖了。”

晏行昱“啊”了一声,看书上说断袖好像是不被世人轻易接受的,他有些急了,忙道:“那怎么办?我……我要不要找他说清楚?”

荆寒章幽幽道:“不必了,随他去胡思乱想去,反正你我又不是断袖。”

不过就是同床共枕,搂搂抱抱,拽拽袖子……

不过如、如此。

荆寒章:“……”

荆寒章突然沉默了。

这不是断袖是什么?!

如果不是知道晏行昱根本不爱慕他,荆寒章都要忍不住觉得两人是在蜜里调油了。

太可怕了。

荆寒章打了个寒颤,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觉得,和晏行昱这样相处完全没问题的?

晏行昱还是有些担心:“可他若是和陛下说了……”

“让他说就是了。”荆寒章打断他的话,他正在胡思乱想自己对晏行昱到底是什么感情,随口道,“我若是断袖我父皇会更开心,毕竟一个断袖更不能对他的皇位有威胁了。”

荆寒章说着,又嗤笑一声,道:“反正京都城有名望的贵女根本不会瞧上我这个毫无前途的皇子,我也没打算随便和一个不爱的女人成亲毁了人家一生,索性及冠后当个闲散王爷,孤身一人闲云野鹤倒也不错。”

晏行昱歪头想了想,突然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神情。

荆寒章回过神来就看到晏行昱一副茅塞顿开的模样,他愣了一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你……”荆寒章讷讷道,“你在想什么?”

晏行昱的眼睛亮晶晶的,他起身道:“殿下你等等。”

荆寒章不明所以。

晏行昱噔噔噔跑出去,很快就捧着一堆菩提子回来,也不知从哪里找来的。

“全、全都给殿下。”晏行昱像是怕荆寒章不收似的,把菩提子往他怀里推。

荆寒章迷迷瞪瞪的:“给我这个做什么?”

“这里有几十颗佛珠,殿下先拿着,等回到京城可以来相府寻我兑换成金子。”

荆寒章:“……”

荆寒章一僵,一看晏行昱给他这么多金子,就意识到这小美人大概是要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了,立刻道:“住口!我不想听,你别说!”

晏行昱着急道:“您……您收了我的金子,就是要听的。”

“你拿这一串破珠子糊弄谁呢?”荆寒章被气笑了,“我已经猜到你要说什么了。”

晏行昱讷讷道:“殿下猜到了?”

荆寒章哼了一声,耳垂却悄悄红了:“你因为命格之事也被皇帝忌惮,不就是想和本……本本本殿下一、一起冒充断断、断袖吗?”

都结巴了。

荆寒章越说声音越小,说的实话气势十足,但实际上根本没有底气。

若是一起冒充……倒、倒倒也不是不可以,咳。

只是万一晏行昱根本没打算这样,那他不是又自作多情了?

荆寒章想到这个可能性,整张脸都要红透了。

下一刻,他就听到晏行昱有些茫然道:“我没想和殿下一起冒充断袖……”

荆寒章:“……”

荆寒章整颗心立刻如坠冰窖,难受得要命,但脸又因为尴尬而烧得通红,整个人处于冰火两重天,差点要在冰山上炸了。

他恼羞成怒,正要暴怒来掩藏恨不得钻到地缝的尴尬。

晏行昱说完后面的话:“……我是想说,如果有朝一日殿下爱慕我了,那时我若还活着,那我们就成亲吧。”

荆寒章酝酿着大阵仗的火山突然因为这一句话就哑了火,他愕然抬头:“什么?”

成成成……成亲?!

怎么突然就成成成亲了?!

他还没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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