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迁西收拾着巧粉和球杆。
玩儿了半个多小时, 顾阳这会儿已经玩儿够了，在旁边低头摆弄手机, 刚带他打球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举着手机拍啊拍的。
林迁西问：“你干嘛呢？”
“发朋友圈呀。”顾阳把手机给他看，几张缩小的照片挤在一起，这屋里的场景，台球桌上的球，还有一张是林迁西拿杆的一个背影，还只拍了一半儿。
他不满意地叹气：“可惜没拍到正脸, 你老围着球桌转, 我拍不到好的。”
“拍我干嘛，我又不认识你的朋友，还要被你挂朋友圈里去啊？”林迁西把球杆拿到角落放了，一边说。
顾阳说：“没别人看, 也就彩姐看吧。”
“那还好没我, ”林迁西想起季彩的热情了, 往外面瞄一眼：“挂你哥的照片去吧。”
“我哥不喜欢拍照的，连跟我一起拍照都很少。”顾阳捣鼓着手机说。
林迁西心想还有这事儿，上回他俩被杨锐偷拍过一回, 照片都还在手机里呢，这么说那张合影还挺难得的了？
他笑笑，没告诉顾阳，看到旁边放着听开好了的可乐, 拿着喝一口, 走出了门，一只手抹着脸上的汗：“人呢？玩儿够了，弟弟还给你了！”
宗城从杂货店里走出来, 手上拿着可乐罐捏扁，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回头看他：“今天就到这儿了？”
“嗯。”林迁西看看他左胳膊：“还是等你好透了再打吧，不然还得一直那么配合着打啊？”
“你也没跟我练出默契来。”宗城盯着他。
“我他妈……”林迁西想说这么练容易分心，练成这样就不错了，看到杨锐正好出来，话打住了：“我觉得还行吧，不是挺默契的吗？”
宗城说：“马马虎虎。”
“嗯？”林迁西有点儿不服，还要怎么样才叫有默契？
杨锐插了句话，问宗城：“怎么还没好，我那老药酒一般一天就见效了啊。”
“差不多了，也就这两天的事儿，已经没什么妨碍了。”宗城说，又看林迁西：“既然结束了我们就回去了，回头要打再联系我。”
林迁西点头：“行吧。”
宗城从他旁边过去：“走了。”
“嗯。”林迁西顺手把后面跟出来的顾阳往他身边送一把，看着兄弟俩一起走的。
顾阳乖巧地跟着宗城，那位的背影惹眼，这对兄弟俩走一起的画面都这么舒服，怎么会有当爸的不珍惜。
他搞不懂，摸一下脖子，还是一手的汗，回头问杨锐：“你那里面能换个电风扇吗？”
“我改天给你们装个空调吧，”杨锐说：“不然打个球，你们一个比一个燥。”
“真的？”林迁西厚颜无耻地赞成：“装啊。”
杨锐喷他：“滚，没钱。”
“那你说个屁。”林迁西又钻进隔壁去了。
……
宗城胳膊的事儿一直没让顾阳知道。
顾阳回去后也没看出异常，直到这天帮他收衣服的时候才觉得奇怪，怎么这衣服晒了好几天也不收。
他拿着那两件林迁西的衣服，回头问：“西哥的衣服还在啊？”
宗城坐在椅子上翻看他写的暑假作业，抬头看了一眼，想起是那天忘记给林迁西了：“嗯，放着吧，回头再给他。”
顾阳把衣服放起来，抱起汤姆玩儿，问他：“哥，你怎么肯养条狗了，不是最嫌麻烦的吗？”
“替你养的。”宗城头也不抬地说。
“你以前都不答应让我养狗养猫的，我都只能微信头像挂个猫解解馋。”
“现在满足你了。”
顾阳半信半疑：“那它怎么叫汤姆啊，你取的？这也不像是你取的名字。”
宗城没回答，把作业看完了，合起来：“自己订正。”
顾阳只好不问了，放下汤姆，乖乖坐到小桌边上来：“订正完能出去玩儿吗？”
“等你订正完。”宗城进了洗手间。
灯开到最亮，他关了门，解开衣服，对着镜子露出左胳膊，活动几下，上面被三炮的人打的那两下已经消了肿，留下的淤青也淡了。
本来还想避开顾阳上个药，现在也不用了。
宗城把衣服穿回去，系着扣子出了洗手间：“好了吗？”
顾阳错的不多，放下笔，站起来：“好了好了，走吧。”
宗城拿了钥匙出门，刚要下楼，听见后面顾阳发语音的声音：“西哥，快来，你不是说好了要带我玩儿的吗？”
他回头看，语音回过来“嗖”一声，顾阳点开，林迁西的声音响起来：“来了，说到做到，等我。”
顾阳拿着手机，看看宗城：“他跟我说好的。”
“嗯。”宗城下着楼说：“叫吧。”
林迁西今天正打算问候一下指导员的伤情，还考虑要不要去杨锐那儿，顺便去看看，正好顾阳的微信就来了。
他从公交上下来，插着兜走到约好的地方，看到那对兄弟俩已经坐在路边的冰淇淋店里了。
林迁西推门进去，顾阳正好抬头，睁着双大眼睛冲他笑：“怎么才来啊西哥，我们一局游戏都要杀完了。”
旁边宗城拿着手机，掀眼看着他，一只手指了下旁边的座位。
林迁西走过去坐下，看了看他俩的手机：“你们坐这儿打游戏？”
“我暑假作业错的少，我哥就答应陪我打一局游戏。”顾阳停下，舀一勺面前的冰淇凌塞嘴里：“平时我想玩儿都只能忍着的。”
林迁西看宗城：“这是你们家的奖励机制？”
“嗯。”宗城放下手机，一局已经结束了。
顾阳问：“西哥要吃什么口味儿的冰淇凌，我去帮你买。”
“我不吃这玩意儿。”林迁西不喜欢这种甜腻腻的东西，看一眼宗城，他面前也没冰淇凌。
“我也不吃。”看到林迁西的眼神，他说了句。
顾阳捧着冰淇凌的杯子，把手机递给林迁西：“那你玩儿一局游戏吧，你俩干看着我吃，我会打嗝的。”
林迁西拿过来，摆弄了一下，又放下：“没意思，我从来不玩儿这种东西，别把你号给玩儿砸了。”
宗城站了起来：“出去吧，让他吃完了来找我们就行了。”
顾阳点点头：“嗯，好。”
林迁西站起来，跟着他一起出去。
到了外面，他总算能问了：“你这胳膊没事儿了吧？”
“好了，今天也要打球？”宗城问。
“不了吧，球什么时候都能打，先紧着你们家顾阳高兴吧。”林迁西指自己：“你看我，是不是心地善良？”
宗城看着他：“你想让我夸你吗？”
“……”林迁西直觉这句反问不太妙：“算了，你还是别说了。”
宗城忽然提起嘴角，笑了一声。
林迁西多看了他一眼，还没见过他这么直接地笑出声。
说着话已经走出去一截，离开了那个冰淇凌店，路上有人经过，忽然叫：“宗城。”
林迁西走前面，回头看，是九班班长刘心瑜，扎着马尾，穿着连衣裙，不知道从哪边小跑过来，手里提着个方便袋，跟宗城打招呼：“这么巧在这儿遇到你。”
宗城说：“带我弟弟来的。”
刘心瑜正好看到林迁西，还奇怪他俩怎么在一起，听到这话就当成了巧合，把手里的方便袋给他：“正好我买了点儿小蛋糕，碰到了就送给你弟弟吃吧。”
宗城没接：“我弟弟马上初二了，不吃这些东西了。”
林迁西心想顾阳吃啊，还在里面吃冰淇凌吃得很欢呢。
刘心瑜还是手伸着：“那就给你吃吧。”
“我不吃甜的。”宗城让开，客气地说：“谢谢。”
刘心瑜到底是当班长的，看了看他，东西没送出去也没见尴尬，手收回去：“那算了，还有人等我，先走了。”
宗城往前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迁西就隔着一米远围观了全程，看刘心瑜走了，才跟上宗城：“丁杰如果看到他女神给你送蛋糕，又得搞你。”
宗城说：“随便。”
“她送别的还差不多，偏偏你不吃甜。”林迁西吊儿郎当地点评，还在想不知道刘心瑜什么意思，这算是对宗城示好吗？不然大街上跑过来送点儿吃的，还有这么热心肠的同班情谊啊。
宗城往后瞥他一眼：“谁说她送别的就行了，你哪位，管这么宽？”
“……”林迁西顿时看向他，他在前面头都没回。
操，说句话怎么就成管得宽了？林迁西莫名其妙被怼出了一肚子火，招他了吗？
没一会儿，顾阳吃完他的冰淇凌追过来了。
“哥，那边有个超市，我想再买点儿吃的带回去，回去还能再煮两回火锅吃。”到了跟前他就说。
“都行，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吧。”难得他在这儿待几天，宗城都依着他，掏出手机给他转账。
“那我去买啦，买好了再来找你们，你们俩走慢点儿。”顾阳朝超市那儿走了。
林迁西看了看宗城，也不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是不是说错了，他还是识趣点儿，不说了吧，别他又给自己怼回来一句，撇撇嘴，转头沿着马路往超市方向走，准备陪顾阳买菜去得了。
反正他也是为了陪顾阳才来的。
不远就是个十字路口，隔着条马路，对面很吵闹。
林迁西本来也就是经过，并没有在意，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才转头朝那边望过去。
那儿旁边就是个野球场，还能听见里面几声篮球砸地“邦邦邦”的声音。场地外面，两群人对站着，在互相拉扯，看着是已经吵起来了。
林迁西看见秦一冬就在人群里，那个板寸头也在，秦一冬的声音在说：“邹伟，别跟他们扯了，走了！”
“你走你妈呢！”对方看着也是一群高中生，不知道是哪个学校的，张口就骂。
“你骂谁！”叫邹伟的板寸头本来就是个暴脾气，当场反击。
“骂你，怎么样！”
五中这边跟着就有人回骂：“打球打不赢还好意思吵，再骂一句撕烂你狗嘴！”
“我撕你全家！”
这一骂就像是根导火索，忽然间也不知道谁先动的手，两边的拉扯直接升级成了互殴。
秦一冬在人群后方，刚打起来就被推着往前挤，眼看就被一个人扯住了，对方手挥了一下，没挥到他身上。
周围路过的都在避让，也没人去拉架，还有的甚至就远远站着掏出手机来拍，都是看热闹的。
“操！”林迁西脚都动了，走出去一步才想起不行，停下了，回过头。
宗城就在后面，明显也看到了，眼神就落在那个方向。
林迁西看看他左胳膊：“你胳膊是真没事儿了对吧？”
宗城“嗯”一声，眼睛看住他：“怎么？”
“确定没事儿了？”
“确定。”宗城又问：“干什么？”
“那你……”林迁西指一下那边，说完了后面的话：“能不能去帮个忙？”
宗城看着他：“去帮什么忙？”
林迁西朝那边望，眼睛找着秦一冬，嘴里说：“我说过不打架了，绝对不打，那边挺突然的，你能不能去帮五中个忙，主要帮那小子，看到没？那个！那个叫秦一冬的！”
打架都是拉来扯去，这就一会儿秦一冬就被扯到旁边去了，眼看着背上就挨了一下，他脱口就骂了句：“妈的……”
骂完马上回头又看着宗城：“行不行？”
宗城站着没动，眼皮半掀地看着他，薄薄的唇启开：“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林迁西说：“跟你没关系，是我请你帮忙，你那么能打……”
“我能打就要出手吗？”宗城打断他，那条断眉往下压，眼神似乎都锋利了点儿：“你真在乎就自己上，我是你什么人，你的打手吗？”
“操，不是……”
宗城直接转身走了。
“……”林迁西看他就这么走了，又转头去看秦一冬，他已经被拖拽着按到地上了，不禁握紧了拳，有一瞬间都想自己上了，想想还是忍住没有迈脚。
不能开这个头，他要学乖，不能破例。
但秦一冬真不是个能打的，他就担心又出现难以预料的情况，像记忆里的那样，到无法收场的地步，想想就觉得难受，攥着的手心都疼。
“妈的……”
忽然响起几声呵斥，野球场里跑出来了一群人，去拉在那儿打得难舍难分的两群人。
“神经病啊，打个球还动手，你们玩儿个屁的球！”有人在骂。
两边人被拉开了，各自都灰头土脸。
林迁西握着的拳松开了，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抓一下头发，吐出口气：“操……”
差点忘了，这不是像他以前那样牵扯到社会不良分子的时候，没那么糟糕，就是一群高中生打个架。
是他太当回事儿了。
那个邹伟在朝周围的看热闹的人喊：“滚走！拍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秦一冬被拉着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喘着气回到了五中的人群里，朝四处看，眼睛看过来，看到了林迁西，停顿住，板着脸，眼神有点儿不好。
林迁西知道他是觉得在自己面前丢了脸，没笑也没说话，转头就走。
省得他再不高兴。
低着头走了一阵儿，想起今天为什么出来了，他抬头，看见前面超市门口，顾阳已经出来。
宗城跟在后面，手里拎着购物袋。
“西哥，走了，去下个地方。”顾阳兴致依然很高：“然后我们就回去再煮火锅吃。”
林迁西看着宗城，刚才那事儿过了，现在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宗城脸上没有表情，扫他一眼，转头对顾阳说：“他不来了，我们自己走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