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川紧跟着就进了门, 进来就看见姜皓和宗城正在把歪斜的台球桌挪正，宗城一只手里还拿着根球杆, 旁边的林迁西也拿着球杆，瞧着都觉得意外：“让你们练球，也没让你们打这么激烈，连桌子都给打歪了？”
林迁西跟宗城互相看一眼，心照不宣地一起闭住嘴。
姜皓也不好说什么，对着他们两个看来看去，就觉得今天这俩人都很古怪。
“成绩呢？”吴川问：“林迁西跑步的成绩呢？”
宗城提着球杆, 弯了腰, 从角落里捡起本子和秒表，是他之前动手的时候随手扔在那儿的，一起递过去：“我刚不小心弄掉了。”说完又看一眼林迁西。
林迁西在旁边咧开嘴笑，觉得他这理由找的也太随意了。
“你笑什么呢？”吴川看着他, 手里拿着翻开的本子, 招下手：“成绩我看到了, 过来，我要跟你好好说一说。”
林迁西只好走到他面前站好，眼睛还时不时地瞄向宗城。
吴川指着上面记录的八次成绩给他分析, 记得很清晰，宗城带笔锋的字特别显眼：“你看，你这成绩一次和一次之间都存在起伏，尤其是这两次, 差距了两秒这么多, 这说明你跑步速度虽然快，但还存在不稳定性，这就要求……哎哎, 你看哪儿呢！”
宗城在台球桌上摆着球，朝那边看一眼。
林迁西的眼神跟他撞上，晃开了：“啊？听着呢，你再说一遍，我一定好好听。”
“我给你分析是为了你好，林迁西，你这样的条件要好好训练才会发挥出最大的优势，你懂不懂，给我认真点儿！”
“好的吴老师，我认真了，你说吧。”
吴川拿他这流里流气的脾气没辙，接着给他分析：“你这不稳定性包括很多因素，也有可能是跟跑步时候的情绪有关系……”
林迁西心想他跑步时候的情绪是不怎么样，一心想着跟宗城弥补关系呢。
“……还是需要系统的训练，就是专业运动员也是需要训练才能培养出来稳定的心理素质。”吴川前后讲了快有十分钟，又说：“你听我的没错，自己好好悟一悟，回头再训练的时候肯定会有收获。”
“哦。”林迁西在想能有什么收获，他现在最想要的还是那五分吧，有那五分和留在原班，就是最大的收获。
吴川把本子收回去，摆两下手：“开始第二部 分的训练吧，台球。”
他管这叫第二部 分的训练？林迁西转头去球桌边，自言自语：“我进个校队还成大忙人了。”
“这不比你以前干的事儿好？”吴川耳朵尖地听见了。
林迁西想一下，挺有道理的，自己都笑了：“是比以前好吧。”
他拿着杆站到桌边，不知不觉又站在宗城旁边，眼睛瞄过去，小声问：“现在爽了吗？”
八中乖仔可是真不打架了，也就在他跟前才这样，破例了都，这下总该让他消气了吧？
宗城瞥他，抓着杆，嘴边提一下，低声回：“你猜？”
“？”这怎么猜？林迁西心想玩儿他呢。
宗城朝旁边递个眼神，不说了。
吴川已经抱着胳膊站旁边了：“打吧，林迁西，你那天那一局挺漂亮，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再打出一回了，我要看看你的台球稳不稳定。”
“那可是太稳定了。”林迁西手里的杆一抛，一握：“别的小瞧我没事儿，这个你小瞧我，不允许。”
姜皓看看宗城，想去拿球杆，还不是怕他俩又不对劲儿，想顶上，结果看到宗城的模样又停了。
宗城已经先一步拿着杆站到桌边了。
林迁西看到他那架势就有劲头了，故意打他旁边过，歪下头低声说：“来，球桌上再打一场。”
“刚才不也上球桌了？”宗城也低声回。
“刚才是我们人上的，现在让球上就行了。”林迁西笑。
“……”宗城视线从他笑脸上扫过，眉峰挑了挑：“来打，别嘴骚。”
总有一天得把他的嘴骚给治了。
“啪嗒”声响，球碰撞的声音开始在器材室里响起来。
吴川的眼神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
姜皓拿着杆在旁边看，眼神也是转来转去，因为这两个人打得实在太强势了，简直跟之前打架的场面不相上下。
“你们今天还真打得挺激烈啊。”吴川眼睛没离开桌面，那两个人你来我往的，谁也没让谁，球杆送出去的时候都像是卯足了劲儿，他教体育这么些年，也很少见到能把台球打得这么火花四射的。
林迁西笑了声，一杆送出，母球撞着一颗子球入了袋，轻轻巧巧，站直后看向宗城：“要打就要打爽啊。”
宗城慢条斯理地拿巧粉擦着杆头，放下后观摩球桌，看他一眼：“嗯，我让你打爽。”
很快，桌上球又撞击出去，重重的一声，清脆地震耳，这次是宗城反击的一杆，下了力道的一击。
吴川眼看着战况升级了，转头叫姜皓拿本子来，要给他们计分，一边瞄宗城。
上回没看到他出杆，今天看到，才发现这小子也是个厉害的。
几十分钟了，还没见胜负分晓，球桌边的两个人已经围绕球桌都有好几圈了，汗迹开始在背后显露。
林迁西又一次趴到桌上，压杆，瞄准目标。
吴川看到现在，居然也有点进入状态了，这会儿才回神：“林迁西，你这一杆差不多要到头了，桌面上都成战场了。”
林迁西笑一声：“看不起我吗？”说话时调整角度，又是“啪”一声送出。
吴川眼睛亮了，没到头，居然又进了一球。
姜皓在旁边看见，都不禁往前走了一步去看桌面，看完后闭着嘴看看林迁西，又想起了上次被他打败的场景了，那会儿的球桌上可远没有现在的球局复杂。
林迁西站直后故意问：“怎么样？”
吴川身为老师，得端着，不能让他骄傲：“行了，别狂了你。”
终于到了要分出胜负的时候。
林迁西拿着杆，隔着球桌看对面的宗城：“这一球如果我先进，就得听我的，怎么样？”
吴川还以为这话是跟自己说的：“什么？什么听你的？”
林迁西不做声，就盯着宗城，他懂就行了。
宗城把杆伸出去，搭桌上，点一下，拿起来。
林迁西笑了，伸出杆，也搭桌上，点一下。
彼此这就达成协议了。
他深吸口气，对着球桌调整一下状态。
桌上局势胶着，一球定输赢的状态，林迁西运气好，抢到了先机，只要打进去，就是他赢。
他伏低身，压住杆。
“城儿！”外面有人叫。
“啪嗒”一声，他刚好送杆，忽然被打扰，力道没用全，一下直起身：“操！”
球撞到桌沿，没进。
林迁西扭头，看见有人探身到门里来看。
吴川和姜皓都一起转头朝门口看。
季彩扎着马尾，还是涂着红唇的一张浓妆脸，正看着他们这儿：“没打扰到你们吧？”
吴川疑惑问：“这是？”
季彩大大方方地走过来，朝他伸手：“你好，你是宗城的老师吧，我来找宗城的。”
吴川跟她握一下手，又疑惑地看宗城。
宗城说：“她是来找我的。”
季彩抬手林迁西打招呼，“西哥，好久不见了啊。”
“啊，是好久不见了。”林迁西没想到她会来，冲她笑了笑，看看宗城，又可惜地看了眼自己的球。
妈的，本来打算赢了就跟宗城说：听我的，咱俩那事儿真揭过了，你也别不爽了，就这么定了！
多好的时机，结果没进。他越想越不甘心，都忍不住皱了眉，嘴里低低“啧”一声。
吴川看他们都认识，来的还是个美女，也没什么意见了，总不能不让人来，对宗城说：“你要有事儿的话就自己安排吧。”
宗城看一眼球桌，放下球杆：“等我回来再打。”
季彩也走过来看，看到桌面上的局势，意外地看了眼林迁西，又看宗城，明眼人都知道这一局打成这样很难得。
姜皓看着球桌说：“没悬念，这一球必进。”
宗城已经离开球桌，往外走，对季彩说：“走吧。”
季彩临走冲林迁西笑了笑，上次走的时候说好了以后在他面前会注意，不能再跟上次一样热情地吓到他了，这次说到做到，还真没干嘛，也就冲他笑了好几回。
她一边跟着宗城往外走，一边还对吴川说：“这位老师，你这儿有这么厉害的人，还不送去打比赛啊？”
吴川还以为她是女的不懂这个，目视她出门：“你能看明白？”
季彩从口袋里掏个证件给他看一眼，又收起来：“我做体育指导员的，咱们也算同行，我看人准着呢。”说完就出门走了。
吴川伸头看他们走远了，回头问姜皓：“那不会是宗城的女朋友吧？”
姜皓还在看桌上的球：“不知道，没听宗城说过有女朋友啊，那个看着还比他大。”
吴川又转头去看球桌，发现那里剩下的那位已经放下球杆，准备走了，马上问：“你去哪儿？”
林迁西擦着手上沾上的巧粉：“我马上来，我就去上个厕所，顺便悟一悟你今天的分析。”
“你真得悟啊！”吴川目光追着他。
“悟！我悟完就回来！”林迁西说着话，就从他眼前小跑出门了。
宗城跟季彩一起出了校门，顾阳就在学校外面马路上等着，肩上背着个双肩包，站在树荫里。
“闷闷不乐一天了。”季彩对宗城小声说：“还是舍不得你。”
宗城朝顾阳招下手。
顾阳走过来，往他身上挤了挤：“我走了啊，要跟弟弟拥抱一下吗？”
“别肉麻。”宗城轻轻拍一下他后脑勺：“多大人了。”
“唉，我还不如去拥抱西哥。”顾阳刚说完就看到了从校门里走出来的人，一下跑过去：“西哥！”
林迁西边走边说：“我听到了，来，我抱你。”说着还真张开了手。
顾阳还真就扑上去抱了他一下。
林迁西抱完他，还故意在他头发上揉了两下：“我就知道是你要走了。”
看到季彩他就知道是顾阳要走了，听他提过季彩会来接他的，还真是。林迁西之前陪他的事儿给搞砸了，也挺不好意思的，追出来看看，没想到正赶上他们来跟宗城道别。
“我们顺路过来的，本来直接走了，哎别揉，头发乱了。”顾阳赶紧保护住发型，跑回宗城身边。
宗城盯着林迁西。
林迁西往他跟前走，走了几步，停住了，没往前。
季彩已经拦好车了，看见他，正在笑：“西哥特地来送我们啊，那我能抱一下吗？”
林迁西隔着好几米，笑笑：“这不太好吧？”
季彩说：“开你玩笑呢，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姑娘啊，能透露一下吗？我可以为你改变啊。”
宗城转身，把车门拉开，拍一下顾阳的肩膀，先把他送进去，又让季彩进去。
季彩坐进去前，又看一眼那边站着的林迁西，他在擦脖子上的汗，笑着回：“不知道。”
她看看宗城，小声问：“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宗城说：“我不知道什么意思。”
季彩笑笑，看着他：“城儿，你俩刚才比球呢？打那么凶，带着情绪啊。”
“嗯。”宗城知道躲不开她眼，毕竟她是做体育工作的。他看一眼顾阳：“路上注意安全。”
季彩知道他不想说了，冲他挥两下手，也不笑了，想起他说有数，那就信他，摇上了窗户。
林迁西就站不远不近看着，看见宗城站在那儿，跟车里的季彩说话，漫无目的地就想到刚才器材室里吴川问姜皓的话，看来也不是他一个人会误会，这俩人看着的确是很般配吧。
三个人一碰面，就跟一家三口似的。
他又看两眼，自己莫名其妙笑了，管人家像不像一家三口，他联想这些干什么。
车在眼前开走了。
宗城看着车离开视线，才回过头，又往学校里面走。
林迁西看着他，跟过去：“我知道那一球输定了，但你也别这么硬了吧，我真不想这样。”
宗城边走边说：“是吗？”
林迁西说：“是啊。”
宗城没说话，很快又进了器材室里。
林迁西看着他硬茬的背影，默默跟着。
吴川去喝水了，就剩下姜皓还在，就站在台球桌边。
“你们一起回来？”
林迁西无心搭理，站到桌边，看桌上的球：“来吧，把这局打完吧。”
给他个痛快。
宗城重新拿杆，俯下身，瞄准了球。
姜皓说：“不用看了，这肯定进啊……”
“嗒”的轻轻一声，话都还没说完，宗城球杆一推，球打着转出去，停在了袋口边。
林迁西已经做好输的准备了，瞄见结果，一愣，猛地抬眼看着他。
“靠！”姜皓比谁都激动：“这怎么可能啊，都这样了，还能不进啊！”
宗城放下球杆，看一眼林迁西：“可能是我力道没用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