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透过窗户的缝隙袭来,将烛火扑灭,房间里立刻就暗下了一角。
凤宁这才意识到天色已晚。
他前些天都在密室里待着,那里施展着永昼术,时时刻刻都亮如白昼,不辨日夜。
“青琅,天色不早了。该睡觉了。”他催促青琅道。
青琅从案卷中抬起头来:“困了便去睡。”
凤宁摇了摇头:“不要,我等你。”
青琅瞥了他一眼:“等我做什么?”
凤宁认真地说:“我刚刚看过了,你的床与我密室里的床只隔了一堵墙,若是我们同时歇息,也勉强算得上是同塌而眠。”
青琅:“……”
青琅耳根一热,有些暴躁地将凤宁密室里的永昼术灭掉,然后拿起那本厚书,一把堵住了洞口。
“自己去睡觉。”青琅冷冷地说。
凤宁问他:“那你呢?”
青琅却没再搭理他.
凤宁摸到床上,安静地躺了上去。
床铺很软,凤宁却一点儿睡不着。
凤宁从床上坐起来开始在墙壁上摸索,一边摸还一边敲着。
“不睡觉,在做什么?”青琅声音从墙壁那头传了过来。
只不过因为密室和结界的缘故,他需得在声音中灌入灵力才能传到凤宁的耳朵里,因此显得有些失真。
凤宁也用灵力传音说:“我想在这面墙上也钻一个小洞。”
青琅冷笑道:“你是越发得寸进尺了是吗?”
凤宁:“可若不开洞,我和你夜谈时只能用灵力给你传音,很是费力。”
青琅:“那就闭嘴。”
凤宁静了下来。
约摸过了有一刻钟,他才又轻轻敲了一下墙,小声用灵力传音说:“青琅,就一个小洞,小小的就行,我只是想在每天睡前都能同你说说话。”
青琅却没再理他。
他是没听见,还是默许了?
凤宁决定将这个沉默翻译为后者.
于是,他再度拿起自己的凤羽长刀,慢慢地在墙上掏洞。
可是这墙壁与石门的用料不同,凤宁弄了许久也只刮掉了些灰。
他沮丧地叹了一口气,有些不抱希望地敲了敲墙,低声说:“青琅,你帮帮我吧。”
依旧是一片安静。
就在凤宁已经收起了凤羽长刀,准备放弃的时候,青琅平静且不起波澜的声音响了起来:“你离远些。”
凤宁立刻就跳下床,离得远了一点。
紧接着,一阵寒光闪过,青琅在剑上灌入浊气,一把插入墙。
那把剑撤回去的时候,这密室的墙壁和结界就被开了一个洞。
……比书柜上那个还要大一些。
青琅已经躺到床上准备睡了,凤宁也躺到床上,满意地摸了摸这个洞,有些意外地说:“你法术竟然已经精进到了如此地步,我用凤羽长刀弄了半天都没弄好,你竟然一下子就将其破开了。”
青琅静了一瞬,道:“这密室本就是四百多年前为你而建的,墙壁的用料是魔界的乌浊石,刚好与你的凤羽长刀相克,你破不开也正常。”
……为我而设?
凤宁愣了一下,心中已有了些预感,但还是开口问:“……为什么?”
青琅声音平稳,不带什么情绪:“想把你掳来,日日折磨。”
凤宁:“……”
他忽然有些后悔这么问了。
但他犹豫了半晌,还是继续问道:“然后呢?”
按照青琅的说法,这密室是四百多年前建成的。
可是五百年来,青琅却一次都没踏入过归宁山,更别提跑过去将他掳走了。
青琅没有回答。
建密室时,他是一腔激愤。
可密室建造好之后,他就清醒了。
他把一个没有心的人掳来做什么?
只能显得他更加卑微下贱。
只是没想到四百多年前搁置的密室,如今却派上了用场。
“……青琅?”凤宁又小心翼翼地喊他的名字。
青琅睁开眼看着漆黑的房间,他声音平静,可平静中却带着一抹暴虐似的狠戾:“所以你最好听话些,不要惹我不开心,否则这个密室就是你陈尸的棺。”
凤宁安静了下来。
青琅闭上眼,有些疲惫地将手臂搭到了眼睛上。
可是下一刻,他的手就被人握住了。
——是凤宁从洞里伸出了手臂,摸索着牵上了他的手。
青琅睁开眼:“撒开。”
凤宁:“不。”
青琅用力抽了一下,也没抽开,反而被抓得更紧了些。
好像凤宁的手是用黏合剂粘到了他手心上似的。
青琅语气冰冷,隐隐带着威胁:“凤宁,你要是再不松开,我就砍了你的手。”
凤宁:“砍呗,重塑肉身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两百年的事情,但你砍下我的手之前,我会给它下死灵术,那样的话,你一辈子都撒不开它了,得天天带着个断手走。”
青琅:“……”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凤宁这种人?
感受到青琅放弃挣扎,凤宁才松了些力气。
他的手心干燥如暖玉,滑滑的,热热的,很珍视一样摩挲着青琅的指心。
他指尖插入青琅的指缝,本想同他十指相扣,却又因为姿势不便,就放弃了。
于是他退而求其次,温温柔柔地握上了青琅的手掌,轻声说:
“青琅,对不起。”
他声音在黑夜中变得沙哑,显得有些缱绻,似是包裹了无限真挚的情意:
“但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都想千遍万遍地告诉你,我喜欢你,我可以向你说上一千次,一万次,一亿次,直到你相信的那一刻为止。”
青琅大脑从来没像此刻这样清醒过。
他感觉自己的整个头都被泡到了冰水里,每一道思绪都冷静而残忍。
他一丁点儿都不相信凤宁的鬼话。
大脑里甚至有个声音在冷静地,轻蔑地说:“呵,骗子。”
可这并不妨碍他心里有一道暖流划过,没出息地,噼里啪啦地,激起一阵高兴的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