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宁距离两人不过是数丈远,几乎是一息之间,凤羽长刀就悬在了魔姬的发顶准备落下去,剑气已砍断了几缕发丝。
与此同时,青藤也蔓延而生,将凤羽长刀死死缠住。
魔姬对此置若罔闻,她看了凤宁一眼,继续低头吃着青琅的右手。
凤宁这才发现,如今的魔姬下半身只是一团雾气,只有头颅和一半的上半身是完整的——刚好是青琅尸体遗失的那部分。
她啃食了青琅的每一块骨,每一块肉,吞入腹中,化成自己的骨和肉。
如今已幻化了一半了。
凤宁只觉得脑子轰地一声就炸了,眼前是血淋淋一片红,耳边是青琅刚刚痛苦的喘息,他感觉一团火从心头烧起,烧灭他的理智,让他变成了一只愤怒的野兽,他脑海中只剩下一件事:
杀!杀了他们!
凤羽长刀剑光一闪,将粗大的藤蔓尽数斩断,他想去砍了魔姬,可那青大槐却又不依不饶地缠了上来:“凤宁,你冷静一下,我……”
“噗嗤!”
交缠间,凤羽长刀直直没入青大槐的肩膀,将他钉入身后的树干上,鲜红的血溅了凤宁一身!
青大槐不可置信地睁圆眼,却在凤宁伸手去拔刀时死死地握住了插入自己肩膀的刀,任凤宁怎么拔都不松手。
“咔嚓,咔嚓。”
魔姬嚼着指骨的声音响起,似有电流从凤宁的指骨传入头皮,又痛得心脏一颤。
凤宁顿时连抽出长刀继续砍杀青大槐都忘了,他直接弃了刀,脚步踉跄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抢夺青琅的身体。
魔姬紧紧抱着她的“食物”不松手,浑身上下坚硬得不能被任何武器刺穿,凤宁放弃了去袭击他,直接疯了一样地去抢青琅,哪怕魔姬的爪牙将他身体撕烂。
青大槐也拔出肩头的刀,趔趄着走了过来。
一场混战.
最后是凤宁赢了。
他抢到了青琅的半具尸体,凤羽长刀也回到了他手里,他举着那把刀与青大槐和魔姬对峙。
无边落叶,鲜血淋漓,他像是一只疯狗。
魔姬死死盯着凤宁怀里的半具尸体,双眼发红,脖子都诡异的扭曲着,喉咙间还发出凄厉的喊叫:“你不能带走他!他是我的!”
刹那之间,煞气冲天而出,将三人全数围进一个黑红色的囚笼里!
可是凤宁没想走。
伤害青琅的人尚在眼前,他怎能走?!
凤宁将青琅的尸体放在一旁,以命为誓施了个金光罩,然后就重新站了起来,面对着二人。
只要他不死,就没人能破得了他的金光罩。
青大槐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看看金光罩里的尸体,又看看凤宁,脸色难看至极。
他将狂怒的魔姬护到身后,试图与凤宁交谈:“凤宁,你把金光罩打开,我不想动你……可这是能救回婉婉的最后一步了。”
他肩膀依旧在流着血,目光有些痛苦,他高大的身躯微微塌缩着,几乎带上了哀求,他说:“我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我真的没办法了,这是唯一的两全之策了,我知道你心疼小石头,我也心疼小石头啊,但这只是尸体而已,小石头已经去了新的身体里,他不会有事的,凤宁,算我求你——”
“不会有事?!”凤宁咬着牙打断他的话,声音都在发抖,“你真觉得青琅不会有事吗?!你以为我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是青琅,是青琅看见的!他的身体依旧有感知,他能感知到自己正被人啃食着每一块血肉和皮骨,他疼得浑身发抖,几度昏死过去,青大槐——你觉得青琅会没事吗?!”
听了凤宁的话,青大槐脸上瞬间失了血色,身子都摇摇欲坠地快要栽倒。
他眼神恍惚,嘴唇都在打着颤,几乎是失了魂,直到魔姬轻轻地将自己的下巴抵在了青大槐的肩膀,他才回过神来。
他再度开口,只不过声音小了些,没了刚刚那般有底气:“……小石头……小石头,只是疼一些而已的,性命……性命不会有碍,而且一会儿就好了,只要坚持一会儿,等婉婉吸收了魔骨,就好了就不会疼了……”
“等她吸收完魔骨呢?!”凤宁简直觉得青大槐愚不可及,“等她吸收完魔骨,她就成魔姬了,你要三万年前的惨剧再度演变一次吗?!”
“不会的不会的!”青大槐慌忙反驳,“我也会把我的神骨给她,我也会给她移心之术,我——”
“移心?!”凤宁指着魔姬全是黑红煞气的胸腔和下半身,“你清醒点行不行?!她是你搜集魔姬身亡时散落天地之间的碎片和煞气而造出来的怪物,她哪里有心?!”
青大槐愣住,面色一寸寸变得灰白起来。
“会有心的,婉婉会有心的。”
魔姬艳丽的脸庞在青大槐脸上蹭了蹭,左手臂柔弱无骨地攀上青大槐的脖颈和胸脯,她轻声细语地蛊惑道,“婉婉吃了魔骨者的身,吞了魔骨者的心,就会有自己的身和心了!”
青大槐僵硬地转过头,声音也又慢又缓,像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喉咙里蹦出来似的:“……你原来不是说,只要魔骨者的身吗?”
魔姬皱起好看的眉,娇嗔道:“可是身体里都有心呀,谁知道你给了我一具没有心脏的身体,大槐以后还会给我找到魔骨者的心脏的对不对?”
说到后面,她声音忽然变了,那些由煞气捏造而成的声音失了冷静,像男人的声音,也像女人的声音,混合起来变得异常诡谲。
她尖长的指甲顺着青大槐的脖颈划下去,像是能开膛破肚的刀:
“大槐,三万年了,最后一步了,我马上就要复活了,你不高兴吗?”
青大槐缓缓闭上了眼,脸上尽失血色,胡须都在轻轻颤抖,像是悲伤至极。
凤宁瞧他这副模样就忍不住骂他:“你装什么难过?你三万年来不就一直在筹划这件事吗?你不是和长柏是一伙儿的吗?青琅的魔骨失控不是你和长柏一起策划的吗?你敢说你从来没想过青琅会死吗?!怕是青琅生下来的那一刻,你就早想好他会怎么死——”
像是忽然看到了什么,凤宁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慌里慌张地往旁边挪了几步,试图用身体去遮盖住地上那个被啃得惨不忍睹的尸体。
与此同时,青大槐身体也僵住了。
他一把拉开肩膀上那双柔若无骨的手,将只有半个身子的魔姬挡到身后,他身体僵硬得像一根木桩子,脸上的每一根褶皱都像是树上生硬的纹路,可他偏要挤出一副像是哭一样的笑脸,颤抖着说:
“小……小石头,你怎么来了?”
在凤宁与青大槐慌乱目光的交汇处,是不知道为何出现在这里的青琅。
青琅看着他们的方向,肤色洁白如雪,穿着一身素色宽衣,如墨的长发上沾着几片落叶,赤足踩在一片血红彼岸花里,一双灰色的眼眸茫然又无措。
像是干净又懵懂,一脚踏到血泊里的漂亮仙子。
他一步一步走向凤宁,可目光却又很奇怪。
他似是看着凤宁,又似是看着他周身的空气,找不到落点,也没有焦距。
“青琅!”凤宁喊他。
可青琅充耳不闻,连脚步都没顿,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
他继续朝着凤宁的方向走。
然后一头撞上了黑红色的结界。
他被撞得往后趔趄了两步才站稳。
他很困惑地皱了皱眉。
然后再一次撞了上去。
“心脏自己来了!太好了!”
魔姬拍着自己残缺的双手,高兴得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