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非容昨夜吐完血后是在殿前的莲池旁睡的,楚雁川将他叫醒时,景非容把手指头从嘴里拿出来,顶着一片绿油油的荷叶杵起脑袋,面容枯槁,双目无神。
“没想到五殿下人缘这般差。”楚雁川说,“竟无处可去,只能在这池边凑合一晚。”
他这一席话将景非容气了个精神抖擞,连带着头上那片绿帽子都哆嗦了两下,景非容道:“还不是因帝君你霸着我的床!”
“是,我也反思过了,所以即刻便回自己的住处,昨夜委屈五殿下了。”
“帝君当真要走?”景非容瞬间面露喜色,随即不解道,“既然如此,不知帝君为何会答应这门亲事?”
楚雁川看着他,因着有些事实不便在此刻告知,于是他说:“我仰慕五殿下已久。”
他对这些素来无所谓,只要大家好过些,编个理由糊弄过去了便罢了,无需太较劲,尤其是和这位五殿下。
谁知道景非容闻言脸便红了,别开眼,哼哼唧唧道:“帝君之前见过我?”
不然怎么会倾心于我呢?
“是啊。”楚雁川说,“我印象颇深,你当时……”
“我当时如何?”景非容心里期待,还装着不在意的样子,问道。
“你当时哭得很响,还尿在了天帝手上。”
景非容脸色微僵,慢慢摘下自己脑袋上的绿帽子。
“帝君慢走不送。”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楚雁川点点头:“那我便告辞了。”
离开天界,楚雁川去了枯泽之境,神官早已在候:“见过帝君。”
“处理干净了么。”楚雁川问。
“昨夜已尽数解决。”神官禀报道,“但交手时发现这些散魔的术力越发强大了,难以对付。”
“知道。”楚雁川回答。
这张结界是他以修为所设,与他身上的每一根神脉、每一道灵力息息相连,但凡有异物冲撞结界,无论相隔多远,楚雁川都能敏锐察觉。昨夜他在景非容的寝殿里几乎一夜未睡,竭尽心力操控结界,直到神官将散魔逐个击溃。
楚雁川行至结界前,抬手贴上,透明结界瞬间显现形状,颤动起巨大波纹,在枯泽之境上方缓缓涌动。莹莹蓝光顺着楚雁川的手心传送而上,顺着整张结界蔓延,波纹在灵力的加持下渐渐平复,变为急速而轻微的颤抖,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毫无征兆的,光芒倏然炸裂,生生照亮半面昏暗天空,与此同时,楚雁川被一股反力回冲,猛地往后摔出七八丈远。
“帝君!”神官低呼着冲上前去。
一片飞扬尘埃里,楚雁川艰难撑起身子,眉头紧皱,猝然捂住心口,低头吐出一口鲜血。
他掌心的蓝光迅速收拢,最终化为一圈蓝色图腾,与枯泽之境中,封印上方的那张巨大图腾如出一辙。
图腾在手心的皮肤上显现片刻,随后消散不见。
神官将楚雁川扶稳,急切道:“帝君?!”
楚雁川摇摇头,背上突然覆上一只手,虞沧按着楚雁川的后背,将灵力输至他的体内。
“没用的。”楚雁川擦了擦唇角的血,“都习惯了。”
“不能再等了。”虞沧说。
“是啊……”楚雁川抬起苍白的脸,唇上沾着血,有种病态的艳。他望着不远处的封印,以及封印里正在晃动的模糊人形,轻声道,“等不了了。”
景非容今天过得很不开心,他大哥三哥一见到他便问:“昨日大婚,感受如何?”
“……”景非容掉头就走。
“听说哭着吐血了。”三哥说。
大哥:“呃,新婚之夜,五弟竟然……”
他停住了话头,随后与三哥一起,内涵之意满满地“啧啧”了两声。
“龙族怕是不行了。”大哥总结道。
昨夜楚雁川说他不行,今天被亲哥讽刺不行,景非容有种错觉,他说不定是真的不行——这大概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出师未捷身先死。
他猛地回头:“龙族不行了你们也有份!”
大哥:“啊,我尚未成婚,行不行这件事,算不到我头上。”
三哥沉默,没有说话。
几年前景非容脑袋里的小问号在此刻得到证实——他三哥是下面的那个。
三哥见景非容阴沉沉地盯着自己,面色平静地与他相视片刻,继而对大哥说:“走吧,还有公事要做。”
大哥哪里晓得他俩之间的暗流涌动,开了折扇风流一摇,道:“嗯,既然五弟不行,我们也不便过于耻笑。”
景非容在磨牙了。
三哥拽住大哥的手臂,冷静道:“快走。”
景非容气哼哼回了寝殿,今早天帝听闻楚雁川离开,又将他骂了一顿,让他赶紧滚去把帝君请回来,景非容扬着下巴叛逆道:“我!不!”
他的姿态过于嚣张,差点被天帝把那截脖子给拧下来。
景非容何尝不知楚雁川名望盛大,毕竟是开古神明,天地初成时,多少险阻恶斗他都参与其中,又与冥王共同平定魔乱,为六界带来了万年以计的和平。他作为小辈,对这样的神尊本该景仰敬重,可天帝突然就赐了婚,逼着他火速成亲。虽说龙族能与楚雁川这样的神尊联姻堪称高攀,但景非容正处于逆反心理极重的混小子时期,再加上楚雁川字字句句,看似温柔可亲,实际处处戳心,这事儿无论怎么琢磨,当事龙都觉得十分憋屈。
可转念一想,事已至此,与其争锋相对每天挨亲爹的花式打骂,还不如思忖思忖如何与帝君达成协议,做一对井水不犯河水的表面眷侣。
景非容就此想开了,他准备睡一觉,起床后就去把楚雁川请回来。
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帝君亲口说仰慕自己已久呢,肯定开开心心地就随自己回来了,哼哼。
景非容得意地闭上了眼。
等他再睁开眼,发现果然不是什么难事,自己还没去请,楚雁川就已经坐在床边了。
“噢,帝君。”景非容伸了个懒腰,挤出一个十分有礼貌的笑容,道,“我正准备去请你回来呢。”
楚雁川笑了笑,那笑容不知为何看着有些虚乏,他问:“请我回来做什么?”
景非容坐起身子,理了理自己潇洒的长发,自信地回答:“请你回来与我……”
“演戏”一词还未说出口,楚雁川便倾身俯了过来,手攀着景非容的肩,道:“五殿下不必多言。”
“什……什么……”
景非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清美、沉静。
楚雁川的领口里传来淡淡冷香,凉冽、迷人。
景非容惊慌失措地睁大了眼睛,茫然、无助。
“我我我……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景非容磕磕巴巴地终于拼出一句话来。
“可我是那个意思。”楚雁川凑近他,轻声道。
指尖闪过一道淡金色的光,楚雁川捏了个诀。
景非容很清楚那是什么诀,因为他下一刻就不能动了,也无法开口说话了。
视线旋转,他被楚雁川推按在床上,腰身一沉,楚雁川抬腿跨坐在了他的身上。
“五殿下,冒犯了。”楚雁川俯身撑在景非容身前,修长的手指勾起腰带,拽开,掌心顺着松散的外袍往下。微凉指尖碰上温热肌肤,触感陌生,景非容顿时小腹一紧,从脸到脖子红了个彻底。
楚雁川的发尾垂在景非容的耳侧,摇摇晃晃地轻轻蹭着。景非容的眼神太惊恐,楚雁川心有不忍,便柔声安慰道:“五殿下,没事的,反正你不行,很快就能结束。”
景非容的眼中瞬时漫上几道血丝,被气得喉咙涌上一股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