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这个问题江初不是没想过, 他是没“真的”想过。

就跟他心里知道自己早晚得结婚,却没真的去想过怎么结跟谁结,婚后生活会如何一样。

总觉得反正还没到眼前, 就不需要急着去考虑。

估计也是因为覃最昨天晚上没在家, 现在突然一提,江初随之就产生出了种近在眼前的真实感,

梁小佳都拖着行李来了,覃最带着通知书走还会远么?

而且真要是按覃最计划的考上了八年的本硕博,人生的小十年都撂了过去, 估计头两年还能想着他,后面就连放假回家都懒得回了。

又想他赶紧成长能够独当一面, 又觉得还是慢一点儿长大吧。

江初忽然就有些理解了老杜那天在温泉里的话。

“那能舍得么, 一天就问点儿废话。”别的情绪都被取代了, 江初搓了搓覃最的腿, “到时候你生日也不能在家过了。”

他微微眯缝着眼出神地望着电视,不由地开始想象到时候送覃最去上大学, 得给他准备些什么东西。

他看电视,覃最胳膊肘杵在沙发窝里撑着腮,就这么看着江初。

江初刚才冲他一顿上火,覃最其实挺高兴的, 他心里明白江初不是冲他,是冲梁小佳。

他也知道江初舍不得, 江初是真的对他好,也从来不在这种带着感情的问题上敷衍他,是什么感觉就说什么感觉。

只不过这些“好”, 都建立在他是江初的“弟弟”这个基础上。

这种清晰的认知带来既酸麻又失落的交织感, 让覃最从胸口肋骨里往外发痒。

他现在特别想抱着江初, 想触碰他,想用力地让两个人贴在一块儿,交缠得紧密又摩挲,想透过皮肤感受江初从呼吸到脉搏的一切反应,也强迫江初去感受他。

又一丁点都不能动。

不敢动。

覃最真不知道以后当他想再问江初要另一个身份时,江初会是什么反应。

今年覃最的生日正好赶上周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

覃舒曼主动给覃最打了个电话,祝他生日快乐,问他有什么想要的,倒是没再提吃饭。

覃最在江初这儿什么也不缺,也不想过生日,挺礼貌地跟她道了谢,于是覃舒曼给他往卡里打了六万块钱。

江初下班后直接去给覃最买了身衣服。

给男孩儿买礼物这方面他还是挺糙,毕竟也没正经给哪个男的买过礼物,大奔方子他们生日都是想起来了去吃一顿,想不起来拉倒,真要表达心意那就是发钱。

去年为了安慰覃最,他专门费心思去给他做了个蛋糕,今年没被“覃醉”刺激着不用哄,他连蛋糕都懒得买。

反倒是大奔看不下去了,去蛋糕房给覃最买了个现成的,还让店员在贺卡上专门强调一下“你奔哥”。

边得瑟还边呲儿江初:“你这哥当得可太好了,去年还送点儿实用的,今年连个蛋糕都不给吃,我看也不用等明年高考,到年底你这爱就消失得差不多了。”

“衣服还没飞机杯实用呢?”江初乐了。

“那你得看什么年龄什么阶段。”大奔一本正经地扯犊子,“咱们弟弟这会儿生龙活虎的,一天在学校里憋着连个暑假都没有,衣服还真没什么实用。”

“覃最要知道你这么设身处地为他考虑,将来都得给你养老。”江初点点头。

“这话说的。”大奔肚皮肉直抖,“那他奔哥说什么都得给他从手动的换成充气的。”

“神经病。”江初笑着把蛋糕搁在车后排,去接覃最放学。

二十七中在高三开学后全面收紧,覃最现在每天比平时早走十五分钟,晚上也多加了一节课。

平时他自己打个车回来,今天江初想着生日不过了,好歹带他找个不错的店吃吃饭,正好把梁小佳也叫上。

上回覃最跟他说梁小佳想请他吃饭,江初听了都有些不好意思,小孩挺有心的,他这么大个人了还老在心里给人挑刺儿。

不过这周师大开始军训了,梁小佳过不来,覃最也没愿意,他现在回到家就是学习,嫌出去吃饭耽误时间。

江初就只能踩着放学的点过去等着接人,努力多表现点儿当哥的对弟弟生日的诚意与重视。

今天覃最出来时身边就一个人,不是陆瑶和高夏,走到车前了江初才发现竟然是杜苗苗,这孩子瘦了一圈,他差点儿没认出来。

杜苗苗不仅瘦了,情绪也不太高,平时那个眼珠滴溜转的机灵劲儿都没了,眼皮又红又肿,眼眶底下泛着黑眼圈,眼里还一圈红血丝,也不知道是熬夜了还是哭过。

“还头一回见你俩一块儿出来。”江初看一眼覃最,覃最朝他很轻地摇了下头,他就没问杜苗苗怎么了,“上车吧,顺路送你回家。”

“不用,我叫过车了。”杜苗苗摇摇头,没跟江初多说别的,直接道别就转身走了。

“他怎么了?”江初问。

覃最看着杜苗苗的背影没说话,上车坐稳后才开口:“没什么,心情不好。”

江初转脸看他一眼。

什么心情不好到跟他也不能说?

两个人又有小秘密了?

“不是因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吧,”江初认真地问,“他网贷了?”

杜苗苗状态明显不太对,要是又跟他叔吵架了就算了,要是因为别的,他必须得跟老杜说一声。

“没有,”覃最都被他说笑了,“你怎么那么能想。”

扭头看见车里的蛋糕,他直接把话题岔开:“还是买蛋糕了?”

“大奔给你买的。”江初朝后视镜里装衣服的纸袋抬抬下巴,“还嫌我只给你买衣服,一点儿不疼你。”

“疼,谁说不疼。”覃最拽过袋子往里看,“你就是扯二尺布给我都高兴。”

“高夏他俩今天怎么没跟你一块儿。”江初问。

“陆瑶不舒服,高夏送她回家了。”覃最说。

“这俩有情况啊。”江初“哟”一声笑了,“不追你了?”

覃最看他一眼:“你怎么看着这么高兴。”

“替陆瑶高兴啊,”江初觉得高夏跟陆瑶站一块儿的样子还真挺合适,“挺好的小姑娘,追你能追出个什么来。”

“唉。”覃最笑笑,配合着叹了口气。

“错过女神的下场就是女神永远不缺人,”江初逗他,“记住这个教训,小最哥。”

回到家收拾收拾洗完澡,等两人把小菜摆好蛋糕点上,已经快十一点了。

“你这生日都快过去了。”江初扣开两听啤酒,自己举着一杯跟江初碰了碰,“生日快乐,小狗。”

“你能喝么?”覃最对江初那个量永远保持警惕,怕他明天再没睁眼睡过过去。

“一罐啤酒不至于。”江初觉得自己跟覃最住一起熏陶着,酒量也有那么点儿提升的意思,白酒还是不行,啤酒喝个一瓶基本上可以当饮料。

覃最夹了粒花生米在嘴里嚼着,看着江初没说话,脑子里全是去年那场由江初喝啤酒引发的亲了吐。

大奔挑的蛋糕太甜了,江初嫌腻没吃,戳了一叉子奶油意思意思。

覃最也没吃多少,桌上的小菜基本没动,只就着啤酒把盘子里蛋糕硬给消灭完。

“我去刷题,你早点儿睡,桌上吃完搁着就行,我写完了出来收拾。”他从江初烟盒里抽了根出来,起身往自己屋里走。

走到门口了,又停下脚步顿了顿,转回来从椅子背后抱了一下江初:“谢谢哥。”

真就是一下,多一秒都没有。

江初“啊”地应了声,都没来及抬手往他脑袋上搓一把,覃最已经松开手进屋了。

他搓了个空,看着覃最的房门愣了愣。

要没有这一下,江初还没觉得有什么。

有了这个连搂都算不上的拥抱,他突然就觉得今天的覃最不太对。

一开始江初没想出来,边收拾桌子边分析,这会儿确实该是覃最做题的时间,平时也这样,开学后覃最就不怎么花时间在客厅里闲待着。

突然抱他也正常,覃最这半年没再冲他犯浑,但是时不时会跟他腻歪一下,他已经直接都当撒娇给免疫……

“腻歪”这个词儿蹦出来,江初一下子捕捉到了“不对”在哪儿。

——覃最今天没跟他起腻。

没蹭脖子,没埋肩膀,也没勒着不放,跟他多烫手似的圈了一下就走,这就不是覃最抱他的风格。

想通这一点,江初收桌子的节奏卡了一拍,他瞪了会儿桌上的鸭锁骨,有些想皱眉。

感觉这个东西,从本能里冒出来的瞬间是不受人为控制的。

感觉好吃就是好吃。

感觉难吃就是难吃。

街上迎面过来一个人,感觉好看想多看他一眼就会多看一眼。

想明白他觉得覃最奇怪竟然是因为覃最没有跟他腻歪的那一刻,江初感觉自己其实挺喜欢覃最那些带着莽劲的磨蹭和亲近,就是真的喜欢。

他的脑子从来没认真想过为什么会一次次纵容覃最,他的本能却一直在毫无抗拒地接受来自于覃最的接触,并且形成习惯,在缺失的时候,立马觉得“少了什么”。

江初把客厅收拾完,筷子碗也刷了,洗漱完回卧室前,他还去看看周腾的碗里有没有粮和水。

他正常该干嘛干嘛,但是直到关了灯躺在床上,他头脑里仍停不下来地一直在乱转,转出覃最抽过的那些疯,那些动作和力道。

感官像是在黑洞洞的卧室里被放大了。

江初想起覃最咬在他后背上的那一口,一股酸麻直直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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