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江初老妈似乎也没有想等覃最接话的意思。

说完这一句, 她连覃最有没有女朋友这个问题也没再关心。

“不耽误你了,想着想着就说多了。”她直接又在听筒里笑笑,“去忙。”

覃最只能赶紧跟她道个别。

挂完电话后, 覃最盯着手机屏幕出了会儿神。

如果刚才江初老妈没有挂电话, 而是在对面等着他回答, 他会说什么?

覃最在小花坛旁抽完一整根烟。

直到最后一口烟气从胸腔呼出去,他脑子里也没得出任何一个想要的答案。

江初还在输液区坐着,覃最进去看见他眼皮要睁不睁地耷拉着,感觉都快睡着了。

“啪。”他过去冲江初脸前搓了个响指。

“但凡换个身份你就挨揍了知道么?”江初一脸懈怠地抬抬下巴,打了个呵欠。

覃最走之前坐的位置上放了个包,他给挪到旁边坐下。

“你先能有精神再撂狠话。”他摸摸江初的额头。

“退了么?”江初又闭上眼,微微把额头往前抵了抵,压着覃最的掌心。

“摸不出来,”覃最看着江初, “我摸你永远都发烫。”

江初这个往前送脑门儿的小动作,他自己可能都没发觉,但看在覃最眼里, 简直就跟撒娇一个意思。

好像上回江初重感冒的时候, 也比平时更……黏人。

覃最心口有点儿翻腾, 在江初额头上多捂了两秒才收手。

“咱们能别随时随地一张嘴就开车么?”江初笑着靠回椅子上。

“阿姨打电话了。”覃最把手机掏出来给他, “前面奔哥也打了一个,我都接了。”

“我妈?”江初的重点完全略过大奔,看着覃最, 微微抬了下眉毛。

“嗯。”覃最应一声。

“说什么了?”江初观察着覃最的表情。

“没说什么。”覃最抬眼看看吊瓶,示意护士过来拔针。

“上来就问怎么昨天给你发微信没回, 一听是我接的, 就让你等会儿给她回个电话。”覃最说。

“啊, 没事儿。”江初把自己的微信从覃最手机上退出去,“我都看了。”

“听说你发烧了,她吓一跳。”覃最接着说。

“你还跟她提这个。”江初又笑笑,“我还没问你呢,你跟康彻话挺多啊,天天都不带断的。”

“看我微信了?”覃最也笑了。

“不说了么,我肯定要乱翻。”江初把胳膊伸给护士。

“那你看见你在我微信置顶了么?”覃最问。

护士正好来到跟前儿,飞快地扫了他俩一眼。

江初勾着嘴角没说话,耷拉着眼皮看护士调滚轮,膝盖微微偏过去,跟覃最的腿挨在一起。

第二只小瓶吊起来很快,半个小时就完事儿了。

江初终于拔掉针头站起来时,简直有种刑满释放的轻松。

他使劲儿抻了个懒腰,然后推了把覃最让他赶紧走走走,憋尿憋得屁股都快麻了。

“你拐个弯直接尿了再走不就行了?”覃最朝走廊上尽头贴着的标志指指,又瞄一眼江初,“看着都快憋胀了。”

“脏。”江初边惜字如金边健步如飞,“别跟我说话,浑身劲儿绷着呢。”

“神经病。”覃最无奈又好笑。

等江初在副驾上坐好,他还坏心眼儿地朝那抓了一把。

“我操!”江初猛地撑着车斗躬了下腰,转头瞪着覃最,“尿你嘴里信不信?”

覃最握着方向盘把车开出去,都上路了又冒出一句:“跟水萝卜似的。”

“……你回味到现在啊?”江初反应了两秒才明白他是在品评刚才的手感。

覃最跟他对一眼,两人莫名其妙地都被戳住了笑点。

“哎!”江初撑着脑门儿乐了半天,还不敢懈劲。

笑到一半他突然想起老妈那边还有个电话等着他打,简直有种自己在苦中作乐的凄惨。

从昨天半夜折腾到中午,终于回到家里尿完尿,从卫生间一出来,江初浑身的乏劲儿都上来了。

他把身上的衣服换掉,本来还想冲个澡,被覃最二话不说给塞回床上,又开始量体温。

“也没退啊。”覃最皱着眉看水银,“还是三十八。”

“不是退了点二么,总得给点儿时间发挥药效。”江初从被窝里伸出只手招了招,“手机给我,给我妈回个电话。”

“想吃什么?”覃最把手机递过去。

“都行,我不怎么饿。”江初拍拍他的脸,“随便下碗面。”

覃最又去给他接了杯水,看他吃了药才转身出去。

江初灌一肚子水饱,躺在枕头上翻手机。

他先点开通话记录,看了眼覃最跟老妈的通话时长。

三分三十八秒。

江初冲着这个数字走了会儿神。

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这个数字什么都代表不了。

老妈昨天在微信上发的消息,是问他江连天说没说怎么给覃最安排。

江初不确定覃最有没有看见,也不确定老妈会不会在电话里话里话外的暗示。

想到这种可能,再想想覃最从昨天夜里发现他发烧,跑东跑西地直到现在还要给他做饭,江初心里就一阵疼得慌。

他盯着盯着,整个人都有些心烦。

——给自己亲妈打个电话,竟然成了需要猜测对话,还得提前做心理准备的事儿。

覃最抿着烟靠在流水台前,两手往后撑着台面,边等锅里水烧开,边用脚一下下逗着周腾。

他没把江初卧室的门关严,能听见江初打电话的声音。

“妈,我。吃饭了?”

“嗯刚回来,明天再吊两瓶应该差不多了。”

“谁知道怎么突然发烧,热感冒。”

“怎么还说上我叔了……啊,看见了,他昨天跟我说了。”

“他俩有安排,你别跟着操那个心。”

“我什么?我回家住什么住,就发个烧……”

“哎你别折腾我了,照顾什么啊,你一天比两个我都忙……行了妈,我睡会儿,困了。”

电话很短。

江初那边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压低,直到通话结束,从卧室里传来打火机“咔”的点烟声。

覃最用脚背在周腾肚皮上又划拉两下,锅里水冒白气儿了,他用腿轻轻把周腾给挑出去。

下面条对于覃最来说已经是闭眼都能操作的技能了,根本不需要动脑子。

他走着神往锅里一样样添东西,直到关火准备盛面时,被江初一嗓子“覃最”给喊回了神。

“什么?”覃最偏偏头喊回去。

江初没理他,他只好放下筷子过去。

“怎么了?”他推开门问江初。

“过来。”江初靠在床头摁手机,眼皮都没抬一下。

“发个烧这么厉害。”覃最笑笑。

他走到床边,江初一把将手机往旁边扔开,抬手压他的脖子:“让哥亲一口。”

覃最被他这突然的操作给整懵了,还很想笑。

“你一个病人……”他话都没说完,江初手上力气一沉,直接把他脑袋给扣了下来。

覃最在江初跟前儿从来就不可能稳得住。

尽管江初这吻里带着明显的烦躁和情绪宣泄,他还是一点就着。

江初的舌头一刮进来,他立马用额头顶上江初的脑门儿,往后扯着他的后脑勺发狠地深吻回去。

他用力舔过江初发烫的喉头和舌根,感到江初喷在他脸上的呼吸陡然变沉,整个人也烧得有些上头,眼窝底下的神经都牵着脑子一块儿晕着发烫。

看来发烧也有发烧的好处。

他不由得在心里冒出一句。

覃最像是十年没跟江初接过吻,都快把江初的头发给揪断了。

埋在江初肩窝里缓了好几秒,他才笼回自己差点儿蒸发的理智。

“我面都坨了。”他哑着嗓子“啧”了声。

“发烧传染么?”江初跟他操心的不是一个问题。

他边捋着覃最的背,边偏着头一下下亲着覃最的耳朵和后颈。

“没怎么生过病好歹也该有点儿常识。”覃最动动胳膊, “感冒才传。”

他又衔住江初颈侧,咬紧他脖子上的麻筋舔过去。

江初笑了笑,竖起条膝盖靠着床头:“烫么。”

“烫手山芋。”覃最说。

“我还以为你要造个沸水萝卜。”江初想起来又忍不住笑。

“都一样。”覃最也笑笑。

“你种出来的山芋跟萝卜长一个样啊?”江初闭上眼。

“都一样的吃。”覃最抬起头,咬了口江初的下巴。

厨房里一锅面条白瞎了。

江初十年难遇发个烧,烧了三十八度,午饭只有水煮萝卜。

他是真没精神了,闭着眼只觉得累。

覃最跑去小区门口点了两个清淡的小炒,又去粥店买了碗瘦肉粥。

回来催着江初吃下去,才给他捂好被子让他踏实睡。

一觉睡到晚上八点多,覃最喊他起来吃饭。

感觉江初比白天还烫,他皱着眉给江初又量量体温,三十八度二。

又烧回去了。

江初这回算是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病来如山倒”。

三十八度就像一条磋磨人的轴线,连着两三天,他的体温绕着这根轴来回溜,一直没下过三十七。

好在不下去也不往上蹦,最高也没蹦到三十九度。

江初也没烧出炎症,就是没精神,干嘛都心烦,还老溜号。

那天给客户发文件,他把整理好的压缩包记错了,给人发了一堆序列号过去。

“人家不急就算了,那天联系的时候就说赶着要赶着要,厂子就等周末出样周一要用了,你塞哪个盘里了到底?”大奔打电话过来劈头一顿说。

“你忙你的,我过去找。”江初皱皱眉,让覃最调头开车去公司。

他刚被覃最摁着去打了一针。吊水实在没用,江初都没想到自己快三十的人了,竟然还要扒了半截裤子打屁股针。

“有事儿?”覃最看他的表情。

“发错东西了。”江初点上根烟闷了两口。

不是大事儿,但是这种低级错误在这时候发生,让他烦不胜烦。

覃最把车刹在大院前面,江初先下车进去。

走了两步,他又停下脚扭头回来,把手上夹着的烟递给覃最。

覃最接过来,习惯性地叼在嘴里。

在停车位停好车,他正要进去找江初,身后一道车喇叭声嘟了嘟。

覃最侧头看一眼,一辆白车在他旁边停下,江初老妈从车里推门出来。

覃最愣了愣。

江初老妈都走过来了,他才忙开口喊了声“阿姨”,把嘴里的烟弹进旁边的垃圾桶。

“我看背影就像你,还真是。”江初老妈给了覃最一个熟悉的距离感笑容,“你怎么在这儿呢?”

她说话的时候脚步没停,到覃最跟前时连慢都没慢一下,直接掠过他推开院门,熟门熟路地跨进江初的小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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