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存栩慢慢闭上眼睛,正要放任自己沉浸时,雍寒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两人齐齐顿住,继而沉默地拉开了距离。
谢存栩匆忙睁眼,抬手擦掉嘴边被牵扯出来的口水丝,下意识地看向旁边拿起接电话的人。
明明是给雍寒庆祝生日,主角却不在,陆远行和赵二满别墅找人。
雍寒神情不快地挂掉电话,起身朝他道:“先进去。”
谢存栩愣愣点头,也没提刚才两人接吻的事,拿起杯子和盘子跟在他身后,走进房子里。
接下来的整个晚上,雍寒都被那帮朋友围在一起,忙于应付其他人。
他甚至都没能再找到,和对方独处说话的机会。
谢存栩只能把那些要说的话,先暂时憋在心里头。
结果这一憋,就直接憋到了第二天。
当晚他还是开车回了节目组那边的别墅里睡,雍寒没有回去。
第二天除了陈鸣夏,所有嘉宾都请假留在别墅,分工准备晚上的烧烤生日会。
谢存栩和许睡去了蛋糕店里,下午将做好的蛋糕带回来,然后帮其他人在庭院里挂上漂亮的星星灯。
到了傍晚,大家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得差不多,谢存栩抱着博美坐在一楼落地窗前的地毯上,一边心不在焉地逗狗玩,一边频繁回头往院子里看。
天黑下来没多久,雍寒的车就开进了院子里。
他抱着博美动作麻利地起身,将博美放在客厅中央通往楼梯口的路上,自己背对大门蹲在地板上,明面上是在和博美玩耍,两只耳朵却始终留意着身后玄关的动静。
直到听见玄关通往客厅那扇门被拉开,有脚步声朝自己的方向迈过来,谢存栩瞬间起身回头,神情自若地看向正在脱大衣的雍寒,“回来了?”
对方脱下大衣抱在臂弯里,脚步不停地从他旁边走过,“我上去换衣服。”
谢存栩慢吞吞地哦一声,视线定在他的背影上,直到对方消失在楼梯上的拐角。
昨天就听说雍寒今天有品牌活动,刚才对方走过去的时候,他也注意到,雍寒穿在大衣里的是一套西装。
谢存栩特意往他胸膛前扫了一眼。
雍寒没有用他昨天送的领带夹。
心中不免有些失望,谢存栩又在原地站了两秒,才想起来要去通知其他人,雍寒回来了。
几分钟以后,嘉宾们陆陆续续拿着礼物盒出现,许睡见他两手空空,忍不住扬了扬自己手中的礼品袋,提醒他道:“你是不是忘了这个?”
谢存栩解释道:“我昨天已经给了。”
“你送的什么?”许睡有点好奇。
谢存栩顿了顿,然后才道:“领带夹。”
嘉宾们事先把礼物藏在了院子里,雍寒换了休闲外套下楼来,大家正在往院子里搬运食材和酒水。
谢存栩弯腰抱起四瓶葡萄酒,没走出两步,就有人伸手过来,从他怀里接了两瓶酒过去。
转头对上雍寒那张脸,他瞬间就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了,昨晚和雍寒在月色下接吻的画面来。
连带着一双眼眸也变得微微闪烁起来。
雍寒却满脸淡然,往日里在他面前是什么模样,眼下在他面前,就依旧是什么模样。
仿佛丝毫不受昨晚的影响,又或者说是,压根就没有将昨晚的事放在心上。
谢存栩心中不由得有些忐忑,却又碍于身侧来来往往的人,以及无处不在的机位和摄像头,最后欲言又止地转开了目光。
庭院里的灯已经打开,好在这天晚上的风不大,大家带在院子里也不太冷。
谢存栩站在餐桌边给其他人倒酒,严越和雍寒在烧烤架前烤食材,女嘉宾们悄无声息地溜回别墅里。
八杯酒倒满以后,所有的灯忽然被人关掉,庭院里暗了下来,范枝在其他人的簇拥中,捧着插上蜡烛的生日蛋糕走出来。
雍寒道了声谢,接过蛋糕吹灭蜡烛,把蛋糕放在餐桌上,给每个人切了蛋糕。
大家拿出事先备好的礼物送给他,雍寒在镜头下依次拆开看一眼,最后随手堆放在餐桌旁的椅子里。
陈鸣夏和范枝两人送的都是胸针。
范枝用开玩笑的语气道:“要不要戴上试试?”
雍寒以和外套不搭为理由拒绝掉,谢存栩站在边上,这才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范枝也没有就此失望,又主动提醒:“盒子里还有祝福卡片,不看一下吗?”
雍寒闻言,略略垂眸扫她一眼,弯腰从盒子里翻出卡片来打开。
镜头没有拍到卡片上的内容,雍寒很快看完,合上卡片放进外套口袋里。
范枝露出漂亮的笑容来,忽然没头没尾地问:“可以帮我去厨房的冰箱里拿一个冰淇淋吗?”
雍寒没说话,转身往别墅里走。
像是临时改变主意,范枝又立马追上他道:“我还是跟你一起去拿好了。”
谢存栩觉得不对劲,在原地站上片刻后,也抬脚跟了过去。
他进门的时候,恰好看见雍寒和范枝朝后院的方向走。
两人进了后院里,又打开后院的小门往外走,最后在没有摄像头和机位的竹林边停了下来。
谢存栩一路跟出后院,躲在墙后望竹林边看。
雍寒和她隔得很远,率先开口问:“有什么事?”
范枝也没有再拐弯抹角,仰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看他,直接向他告白了。
雍寒脸上神情漫不经心,双手插在口袋里,转开视线看向黑漆漆的竹林里,“你签了公司还没出道吧?”
范枝说是。
雍寒不以为意地笑一声,“你们公司送你过来,应该只是想让你在出道前攒人气,而不是真的让你在恋爱节目里找男朋友吧。”
范枝的面色有些难看,“只要我不说,公司也不会发现。”
雍寒直接出声打断她:“我对你没感觉。”
范枝僵在了原地,许久都没出声。
雍寒越过她,朝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谢存栩转身回到后院里等他,心情还未彻底平复下来,却见雍寒迟迟没从门外进来。
他再次出去找人,发现范枝人已经走了,雍寒被陈鸣夏堵在了竹林外。
显而易见的是,陈鸣夏也是来告白的。
意识到这点的谢存栩:“…………”
他出来的时候,两人的对话已经进行到后半程,雍寒不出意外地也拒绝掉了陈鸣夏。
陈鸣夏愤怒又失望地低着头,骂骂咧咧地走了。
谢存栩愣了一秒,最后也悄悄原路返回,迅速调整好表情,装作无事发生回了前院。
许睡拿烤好的牛肉给他吃,谢存栩接过放在嘴边,迟迟没张嘴去咬,心里头还想着雍寒被告白的事。
对方生日前后这种日子,那两人前赴后继地赶着去告白,他自己却还在这里琢磨昨晚的事,要怎么拿到明面上来说。
谢存栩忽然觉得,接吻的事没什么好琢磨的,录完节目再追人的盘算也就此打消。
他心急火燎地捏着牛肉串站起来,燃起满腔热血的同时,又倍感危机地决定,不如他也直接告白好了。
有人停在身侧,握住他的手抬高,垂头咬掉长签上的牛肉,撩起眼皮问他:“去哪?”
谢存栩呆了呆,闷声不吭看向雍寒的脸,也不知道是该在意,对方吃掉了自己的牛肉,还是该在意,对方低头咬长签时再自然不过的举动。
后者抽出竹签丢掉,从严越那里拿来一串鸡翅,送进他手中,哂笑道:“不就是吃了你一串牛肉?我还鸡翅给你。”
谢存栩猛然回神,张口咬掉鸡翅上的肉,口齿含糊地吐字:“我想去山下便利店买东西。”
雍寒啧了一声,“咽下去再说话。”
谢存栩加快咀嚼和吞咽的速度,而后吐字清晰地开口:“哥,你能陪我去便利店买点东西吗?”
雍寒问:“买什么?”
谢存栩随口答:“买牙膏,我牙膏快用完了。”
雍寒接话道:“你用我的。”
谢存栩支支吾吾地解释:“我不习惯用你那个牌子。”
雍寒没说话,看了他一眼。
顶着他注视的目光,谢存栩心虚不已地露出眼巴巴的神情来。
雍寒微微扬唇,轻抬下巴示意他道:“你去把单车推过来。”
谢存栩顿时露出灿烂笑脸,两三口啃干净鸡翅上的肉,高兴又紧张地推单车去了。
得知他们俩要去便利店,庄嘉嘉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手电筒,拿过来给他们。
出门的时候,还是雍寒坐前面骑车,谢存栩坐在车后座上,举着手电筒给对方照路。
整条马路上都是黑漆漆的,唯独那家小便利店的屋檐下,还亮着浅淡的灯光。
雍寒把车停在店外,转身朝他道:“你快点,我在外面等你。”
谢存栩独自推门进店,去货架上拿了牙膏结账。
缩在收银台后看偶像剧的中年老板懒懒掀起眼皮报价格。
谢存栩拿手机扫码付款。
店内信号不是很好,等待付款界面出来的短暂时间里,他忍不住侧过脸,隔着透明的玻璃门朝外看去。
雍寒背对他的方向,姿势懒散随意地靠坐在单车上,两条长腿伸展向前,踩在地面上。
暖黄色的光圈将他笼罩其中,就连英俊锐利的侧脸轮廓,也被衬得柔和了两分。
谢存栩看得出神,忽然就有些心潮澎湃起来。
他决定买包烟给自己壮壮胆。
两分钟后,他拎着袋子推门出来,雍寒站直身体道:“走吧。”
谢存栩站在屋檐下没动,从袋子里摸出香烟和打火机,“抽根烟再走?”
雍寒垂眸走向他,拿过他手里的香烟盒,撕开外包装,扬眉望向他道:“你会了?”
谢存栩面不改色地扯谎,“会了。”
雍寒扯唇一笑,没有再说话。
两人如同上次那般,并排蹲在便利店外的屋檐下。
雍寒打开烟盒,伸手摸出香烟叼在唇边,转头往他捏在手里的打火机看去。
他立刻会意过来,笑眯眯地按下打火机,掌心挡住路边吹过来的风,主动凑过去帮他点烟。
烟头很快燃起来,雍寒嘴唇微微一动,烟头漫起的烟雾尽数喷在了他脸上。
谢存栩关掉打火机,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却依旧保持和他肩肘相抵的距离,没有再往旁边挪开。
雍寒嫌蹲着麻烦,直接撑着地面在台阶边坐了下来,手臂懒洋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
谢存栩见状,也紧紧挨着他在台阶上坐下,捏住打火机的那只手,无意识地在打火机的外壳上来回搓动,一双眼睛盯着他的侧脸欲言又止。
那目光让雍寒想要忽视都难,他拿下香烟夹在指间,偏过头来迎上他的视线问:“想说什么?”
谢存栩视线一顿,干巴巴地出声:“今晚月色不错。”
雍寒沉默两秒,嗤笑出声来。
谢存栩被他笑得头皮微微发麻,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却见雍寒抬起夹烟的那只手,随意指向前方幽深漆黑的夜空,“今晚没月亮。”
谢存栩:“………………”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正愁不知道该怎么收场,雍寒又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你说的抽根烟,是指看我抽根烟?”
谢存栩:“…………”
像是才想起来这茬,他匆忙接住雍寒抛过来的香烟盒,伸手往里面摸。
咬住香烟点火的时候,他直接丢开手里的打火机,往雍寒嘴边的烟头上凑。
也不知道是不是香烟太劣质,他仰头在雍寒面前等上半天,也没等到烟头上的红色火星亮起。
谢存栩咬着烟退开点评:“哥,这烟质量太差。”
雍寒垂眸看他,“你吸一口。”
谢存栩闻言,又把脑袋凑过来,装模作样地吸了一口。
烟头还是没有燃。
雍寒取下自己的烟,在塑料袋里轻轻抖过烟灰,“打火机拿给我,我帮你点。”
谢存栩漫不经心地哦一声,半天都没动作。
雍寒也没觉得不耐烦,重新把香烟咬回嘴边,单手撑在他身侧的地面上,以从正面环绕他的姿势,伸长手臂越过他身前,去他的另一侧摸打火机。
谢存栩眼睫毛抬了抬,吐掉自己嘴巴里没点燃的香烟,神情自若地抬手,掐住雍寒唇边的烟,将那支烟拿出来,放进自己嘴里,轻轻吸了一口。
烟味瞬间涌入口腔内,谢存栩不太适应地轻咳起来。
雍寒摸打火机的动作登时顿住,仍旧维持着撑在他身前的姿势,转过脸来掀起眼皮,眼中情绪不明地看他。
谢存栩含着被他咬过的湿润烟嘴,眸色镇定地回望他,“一个盒子里拿的烟,我吸哪根都一样。”
两人无声地对视。
分明谁都没有说话,谁都没有动,谢存栩却依稀能感觉到,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涌动,甚至逐渐开始发酵。
良久过后,雍寒伸手拿掉他咬在嘴里的烟,“靠嗓子吃饭就别乱抽烟。”
谢存栩脑中微微放空,无意识地接话:“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
对方接上他的话道:“我也不抽。”
谢存栩愣了一秒,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捏着香烟往地面上按。
无端端就想起了范枝和陈鸣夏告白被拒的画面,没有任何思考,他直接就脱口而出问:“是因为被我咬过了吗?”
雍寒将烟按灭,抬手丢进袋子里,张口道:“不是。”
谢存栩追问:“那是为什么?”
雍寒搭在膝盖前的那只手,大拇指的指腹按在食指的关节上,不轻不重地摩挲了两下,似乎是在忍耐与克制。
空气里安静了一瞬,隔着伸手那扇玻璃门,仿佛连店内的连续剧声音都能听到。
雍寒终于停下了摩挲手指关节的动作。
他的视线从谢存栩脸上寸寸挪过,嗓音也不自觉低沉了几分:“想知道?”
谢存栩没有说话,眼睛却又黑又亮。
仿佛是想要他正视自己,不要中途走神,雍寒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将他的脸稍稍往下压了压。
两人目光迎面相撞,雍寒语速很慢地开口:“因为有人要靠嗓子吃饭,我不想让他吸二手烟。”
谢存栩有轻微的晃神。
他认识雍寒这么久,对方抽烟的次数屈指可数。
什么样的情况下,他才会在雍寒那里吸到对嗓子不好的二手烟?谢存栩的视线落在了雍寒的嘴唇上。
他微微倾身,听着耳朵里聒噪鼓动的心跳声,朝雍寒的嘴唇亲了过去。
雍寒抬手拦住了他。
谢存栩愕然抬眼,心中难免有些忐忑地望向他。
雍寒眼底情绪渐涌,缓缓低笑出声,“今晚虽然没有月亮,但是天气不错。”
谢存栩脸皮不受控制地发起烫来。
雍寒的掌心顺着他的后脖颈一路往上,托住他的后脑勺,将他的脸按向自己。
两人嘴唇轻轻相碰,雍寒咬住他的上嘴唇,舌头游刃有余地挤了进去。
谢存栩眼眸紧闭,有几分急躁地起身,双手按住他的肩头,抬腿跨跪在了他怀里。
雍寒张开手臂,环抱住他的后背。
听到门外动静的便利店老板推门而出,“你们这些小年轻,能不能不要坐在我的店外互相借火——”
下一秒,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五十岁的中年男人面色五彩纷呈,沉默地拉上店门退进去——
贴心地替他们关掉了屋檐下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