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另外, 萧霁宁没忘记小蛋之前和他说的那句话——太子也要死了。

因为这句话,萧霁宁原本要先死去的人是太子, 再加上小蛋说夺嫡之『乱』已经到来,萧霁宁甚至一度猜测太子的故去会不会是因为其他皇子在下黑手。

谁又能料到,先行离去的人竟是宸妃。

想到这里,萧霁宁不禁叹息, 他对京渊说:“我去东宫看望太子哥哥了, 京将军慢走。”

说完,萧霁宁便迈步朝东宫方向走去, 然而他还没走出几步, 京渊就叫住了他:“殿下——”

萧霁宁驻足回头朝京渊望去,问他:“京将军还有什么事吗?”

“殿下来见微臣只是——”京渊拿着手上的披风, 眉梢轻轻挑了挑,“将披风交还京渊的吗?”

“是啊。”萧霁宁理所当然地回答他, 脸上带着些不明白为什么他已经说过一遍了, 京渊还要叫住自己的困『惑』,“我刚好顺路。”

京渊闻言沉默了一瞬,忽地又开口说了句很有深意的话:“殿下去看看太子也好,毕竟太子他……大概撑不住了。”

京渊都这样说了, 萧霁宁哪里还走得了?难道京渊知道太子接下来会出什么事吗?

他快步走回京渊面前, 微微仰头望着京渊,神『色』凝重,蹙着眉小声问道:“京将军何出此言?”

“太子……”京渊见萧霁宁去而返,张唇开口缓缓道, 但说了两个字便又摇头,“这些不过都只是微臣猜测。”

生母去世确实令人悲痛,但也不至于让太子到“撑不住”的地步,而且萧霁宁觉得,这很可能关系到太子的死因,所以他急着听京渊解释,催促道:“那你也说说呀。”

“太子能撑多久,其实只和一个人有关系。”京渊垂眸望着自己面前的萧霁宁,微微勾唇道,“宸妃故去前,后宫中东宫一派一向是由皇后、宸妃和贤妃支持的,可贤妃还有三皇子需要照顾,能为太子做的事很少;宸妃故去后,如今唯独皇后一人——才是太子东宫之位不可动摇的根基啊。”

京渊不疾不徐就说了这么一串话,可是这些在后宫中都不是什么秘密,三皇子和太子交好更是众人皆知的事,萧霁宁听完京渊说的话,内心的疑『惑』不仅没解开,还更多了几团。

然而京渊却不打算再说什么了,朝萧霁宁揖首道:“微臣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耽误殿下去东宫看望太子了,微臣告退。”

萧霁宁:“……”

罢了罢了,京渊不说,那他就自己去东宫看看吧。

东宫所在的位置靠近前朝,所以要去东宫,必经前朝,可是萧霁宁到了东宫后,却没见到太子,他和八皇子、七皇子还有六皇子一起被拒在了太子房门外。

太子将自己一个人闭在房门中,谁也不见,连太子妃都被太子赶了出来。

六皇子见状略有不满道:“先前三皇兄四皇兄他们太子都见了,甚至连二皇兄他都见了,方才我还看见一个小太监从他屋里出来呢,怎么到了我们几个兄弟这里,太子就谁也不见了?”

太子妃只能在屋外和几位皇子揖首赔礼道:“太子他昨夜也未曾合眼休息,今日神情恍惚……”

“太子妃不必多言。”七皇子让宫人将太子妃扶起,说道,“我们都理解的,既然太子身体不适,那我们就改日再来看望太子。”

萧霁宁也说道:“是的,还请皇嫂多照顾些太子。”

太子妃抿唇勉强笑起,点了点头。

六皇子听着他们好言好语和太子妃说话,冷嗤一声转身离开,而八皇子从来东宫到离去时,始终都是一言不发,脸上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萧霁宁看着八皇子这般模样,忽然就想起以前的旧事——七年前他们落水被救起后,萧帝曾问八皇子,是否看清了是谁推他下水,八皇子只说了那人衣摆是赭红『色』的。

而京渊又告诉他,太子身着的朱红婚服,沾了水后也会变为赭红。

那次落水事件过后七天,东厂查出了一名侍卫和一名宫女,说他们就是意图谋害八皇子的凶手,被处以斩刑后,落水事件就这样过去了。

但是萧霁宁清楚地记得,在落水事件发生以前,七皇子和八皇子都是太子忠实的小『迷』弟,他们敬重自己这位文韬武略,谦虚宽和的长兄,处处以他为榜样学习尊敬。可落水事件过后,八皇子却绝口不再提任何关于太子的事,就算七皇子和他说起,八皇子也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听。

这些回忆出现在萧霁宁脑海里的刹那,就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思绪纷『乱』间,他又突然记起一个细节——方才在东宫,从太子屋里出来的那个小太监他其实见过。

是他十岁那年,在宫外买了璎珞去皇后长乐宫给大公主赔礼道歉时见的。

这太监是皇后的人。

宸妃故去,皇后又一向扶植太子,在这样的时刻派名太监来看望太子并不奇怪,奇怪的只是太子在见了那名太监后,就闭门不出,甚至连任何人都不见。

最重要的是京渊说的那句话——唯独皇后一人,才是太子东宫之位不可动摇的根基。

萧霁宁知道,京渊从不说无用之话,他要么不说,一说就必定内有深意。

于是当初那个荒唐的念头,这一刻又在萧霁宁脑海中渐渐成型,渐渐被梳理成一个最贴近真相,或者说就是真相的事实。

可这个真相太过惊世骇俗,哪怕萧霁宁心中早已掀起了涛天骇浪,他面上也不能显『露』半分。

回到重阳宫后,萧霁宁也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了房中,不见任何人。

他的心莫名的『乱』,萧霁宁总觉得接下来还有大事发生,这一夜他几乎没有闭眼,等到天亮后立刻穿上了衣裳,去前朝百官下朝时必经的路上等京渊,他有些事想要再问问京渊。

可这一日,萧霁宁直等到太阳已近天穹中央时,还是不见文武百官从宣政殿中出来。

而萧霁宁已经在树下站了足足一个时辰,就算深秋的日头不是很烈,他的额角也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殿下,这里太阳大,不如咱们去偏殿等京将军?”穆奎有些担心萧霁宁的身体,询问他道,“在哪殿下您可以坐坐,京将军他们一出来您也能瞧见,不会错过的。”

“没事,就在这吧。”萧霁宁却蹙着眉摇了摇头,垫脚朝宣政殿开着的门窗望去,只是他们和宣政殿隔得远,除了里面百官模糊的背影以外,旁的什么都看不见,“他们应该就快出来了。”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宣政殿确实有了动静,但仍然无一人出来,反而还来了许多禁军,一些进了宣政殿,一些则留在外头将宣政殿团团围住,连原本开着门都给关上了。

萧霁宁见状,立刻连身体都颤了起来,几乎要站不稳,抓住穆奎的手对他说:“穆奎,你去找人问问,就问太子今日有没有去上朝,快去!”

太子和其余皇子不同,其余皇子若无皇上特许,或是被委任官职,平日是不用上朝的,但太子作为一国储君,却是可以日日参加早朝。

“是、是……奴婢这就去!”穆奎猛地睁大眼睛,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立刻拔腿朝宣政殿偏殿附近能够看到每日上朝百官的太监宫女跑去问话。

片刻后,萧霁宁就看到穆奎跌跌撞撞地朝他跑来,抖声道:“殿下……太子他今日来上早朝了……”

朝中若无大事,早朝一般在晌午前便会结束,可眼看现在都到了晌午十分,早朝不仅未结束,还来了禁军将朝殿层层围住,可见殿中一定出了大事!

萧霁宁怔怔地后退几步,还是穆奎扶住了他才没跌倒在地,萧霁宁声音发颤:“穆奎,你赶紧去珍妃、丽妃宫里,将七皇子和八皇子——”

话说还未说完,萧霁宁忽然就像没了舌头一般突然噤声,因为宣政殿的大门被打开了。

文武百官不像往日那般三三两两散开,脸上带着笑和朝中好友闲聊,亦或拧着眉为民生担忧。今日从宣政殿出来的百官,文武官各走作一列,每个官员脸上都没什么表情,眸光无神,双目呆滞,所有人皆是沉默不语。

萧霁宁很快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京渊,京渊今日脸上也没笑容,在他的左颊和颈间还有些血迹,正成滴地往下滑落,可是京渊却没伸手去擦,正是因为如此,萧霁宁也才发现不仅仅是京渊,武官因着朝服是黑『色』的还不太明显,而有些朝服乃灰『色』的文官身上,却是带了些星星点点的血迹。

今日早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萧霁宁一直躲在树后,等到京渊靠近他才开口:“京将……”

然而萧霁宁一句话还没说完,京渊便猛地抬头朝萧霁宁望去,继而快步朝萧霁宁走来,一句话不说就攥紧了他的手腕,牵着萧霁宁往后宫的方向走去,直到远得看不见前朝了,京渊才停步沉声问萧霁宁:“殿下,你今日怎么又在宣政殿外?”

京渊力气很大,萧霁宁手腕被他攥的很痛,可是萧霁宁这会儿根本顾不上管手痛不痛了,因为除了京渊归朝那日,他从未在京渊脸上看到过如此肃穆的神情,萧霁宁仰着头,颤声问京渊:“京将军……今日宣政殿里发生了什么事?”

京渊沉默不语,半晌后开口也只是说:“无事。”随后他又立刻道:“殿下,你赶紧回重阳宫,你今日从未来过宣政殿。”

“穆奎——!”京渊低呵一声,将穆奎唤上去,盯着他仔细嘱咐,“快带你家殿下回重阳宫,记住,殿下他今日从未来过宣政殿。”

穆奎浑身发抖,迭声道:“……是是。”

说完,京渊就立刻转身要离开,萧霁宁又从身后拉住他的手,语带哀求道:“京渊哥哥……”

这个称谓,在京渊回京后他就再未听萧霁宁这样叫过他,所以当萧霁宁再次开口唤他京渊哥哥时,京渊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京渊哥哥,求求你告诉我。”萧霁宁走到他身前,望着他的眼睛乞求道,“今日宣政殿里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太子哥哥,他……他出了什么事?”

京渊低头和萧霁宁的双目对视,他望着那双杏眼中倒映出的自己身影,以及他脸上那抹鲜红——那是太子的血。

“太子他……”京渊闭了闭眼睛,声音有些沙哑,“于今日早朝,自刎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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