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以前萧霁宁对京渊没这么依赖的, 可是不知为何,现在他坐上帝位之后, 就觉得这偌大的皇宫中,就只有京渊可以陪陪自己了。

这倒不是说终日陪在他身边的穆奎有哪里不好,但萧霁宁就是感觉,京渊和穆奎对他来说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两个人也不能同一而论。

至于哪里不同, 萧霁宁暂时也想不出来。

而穆奎听了萧霁宁的感叹后,就和他说:“皇上, 这可有些不凑巧了, 京将军今夜不当值的。”

“京将军今夜不当值?”萧霁宁闻言忽地停下脚步,问穆奎道, “难道说京将军有时还有夜值吗?”

穆奎点头应声道:“这是当然啊皇上,京将军他是骠骑大将军嘛, 当然要夜巡皇宫, 保护皇上您的安全呀。”

“这样啊……”萧霁宁若所有思地抿抿唇角,而后对穆奎说,“穆奎,你去帮朕做件事。”

穆奎恭敬道:“皇上您请吩咐。”

萧霁宁压低声音, 悄悄道:“明日你去要份京将军的夜值表过来。”

“啊?”穆奎不解地抬头看向萧霁宁。

萧霁宁却负手继续向前走去:“如此美好的月『色』, 只有朕一人欣赏岂不可惜了?”

穆奎听着萧霁宁的这些话,脸上的疑『惑』更浓了几分——皇后再过几日就要入宫了呀,届时便可和皇后娘娘夜游御花园,这要一份京将军的夜值表有什么用呢?

眼看萧霁宁越走越远, 穆奎赶紧带着众宫人追上去:“皇上,您等等奴婢——”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浓浓的夜『色』里,在萧霁宁刚刚待过的一棵桂花树上有道黑『色』的人影,那道人影在萧霁宁走远后也跟着离开,朝着甘泉宫的方向而去,几瞬便隐没在夜『色』之中。

第二日早朝结束后,萧霁宁瞅准了时机准备去逮京渊的。

结果京渊却好像知道萧霁宁早早要去找他似的,下朝后并未走远,就在宣政院附近等着萧霁宁。

他还主动走到萧霁宁身边,问他道:“陛下是在找微臣吗?”

“是呀。”萧霁宁惊喜道。

京渊笑了笑,说:“方才上朝时,微臣见陛下频频朝微臣望来,微臣便猜到陛下定是有事要寻微臣了。”

“京将军果然懂朕的心思。”萧霁宁夸他,转身时扯了下京渊的袖子,对他说,“朕边走,边和你说这件事吧。”

“好。”京渊答应道,“不过陛下可否先放开微臣的袖子?微臣怕这身衣服不结实,袖子等会儿说不定又要被陛下扯坏了。”

萧霁宁闻言赶紧松开手,他看了看京渊身上的衣裳,蹙眉道:“可你这身衣裳,朕看着很结实啊。”

其实京渊今日穿的禁军甲胄根本就没有“袖子”一说,萧霁宁揪住的只是京渊手臂衣裳宽松的那一处而已——也正是因为如此,萧霁宁才敢揪他袖角的。

而京渊却挑眉道:“然而微臣上次穿的衣裳,其实也很结实。”

萧霁宁:“……”

“京将军,你也知道阮姑娘再过两日就要入宫了,而不久之后,谭姑娘也要进宫。等到了那时,朕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萧霁宁开始转移话题,“不过朕还有另外的心事未了。”

京渊望着萧霁宁,开口说道:“陛下还有什么心事?”

“你也知道,现在突厥和东瀛都对我大萧虎视眈眈,不过有京钺将军和京将军你,朕对于他们倒不是很担心。”萧霁宁先给京渊说了两句好话,“但是呢,外忧可无虑,这内患,就不能也像外忧这样轻视了。”

京渊闻言眸光深了些,但是说话的音调和脸上的神『色』都没有变化:“陛下这是想……清除异党?”

换句容易理解的话来说,萧霁宁这是已经开始准备清理朝中曾经反对过他登基的那些人了吗?京渊听到萧霁宁说这句话的时候,着实有些惊讶。

因为他以为以萧霁宁“纯善”的『性』子来说,他不会做这样的事,就算会做,也不该是近几年会做的,京渊眸光邃黑,深深地望着萧霁宁——难道这皇位真有什么法力,能叫坐上去的人各个都会变个『性』子吗?

不过如果这真是萧霁宁想做的事,他会帮萧霁宁达成心中所愿的。

但萧霁宁听完京渊问他的问题后,比京渊还要更加惊愕:“什么清除异党?”

“朕的意思是,朕登基后清点了下国库,发现国库空虚……”萧霁宁轻咳两声,“可是朕明明记得,父皇在位那几年我大萧风调雨顺,年年收成大好,国库不可能如此空旷,因此朕怀疑我大萧的地方知府,并非各个清廉。”

“那陛下的意思是?”京渊垂眸问萧霁宁。

萧霁宁道:“朕想封个钦差,让他代朕巡游各州府,揪住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此事事关重大,必须得派朕亲信之人去。但是朝中众人里,朕能够相信的只有京将军你……”

然而萧霁宁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京渊就忽地抬起了头,盯着萧霁宁问道:“陛下的意思是,要微臣做这个钦差,代替陛下您去巡游各个州府?”

“啊?”萧霁宁咦了一声,愣愣地望着京渊。

此刻的京渊明明唇角还是带着淡笑的,但萧霁宁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京渊好像是在生气。

而京渊看见萧霁宁这怔愣的模样后,唇角挽起的弧度渐渐抿平,又俯身压近萧霁宁,问他道:“陛下这是将微臣从您身边赶走吗?”

“怎么会?”萧霁宁立马否认道,“朕还特地让穆奎——”

萧霁宁一时嘴快,差点把自己让穆奎去要京渊夜值表的事给说了出来,都说了一半才赶紧打住。

结果京渊却挑高了眉梢,低头问萧霁宁道,唇角再度勾起,眸光邃深道:“陛下特地让穆奎怎么了?”

京渊身材高大,又穿着一身玄『色』的禁军甲胄,稍一靠近,便能让人感觉到那玄甲的凛然冰凉,但萧霁宁此时和京渊挨得如此近,能感受到的就只有京渊几乎将他整个人笼住的宽大身.躯,和他说话时几乎就要自己唇『色』的炙.热吐.息

莫名的,萧霁宁就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还浑身不自在,他后退几步和京渊拉开些距离才说道:“朕特地让穆奎去查了查各地知府的情况。”

京渊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昨夜他可是听见了,萧霁宁这个小骗子要穆奎去要找他的夜值表。

况且就算没有听见这些话,京渊也不会信的,因为只有傻子才会相信萧霁宁的这个借口,穆奎是司礼监掌印没错,可他几乎整日待在萧霁宁的身边,哪来那么多时间和人脉去查大萧各个州府的知府背景。

不过他看着萧霁宁后腿几步离远自己的动作,心情还是有些不太好。

“朕的意思,是朕满朝文武百官,最信任的只有京将军你。”萧霁宁也算了解京渊,知道这个人吃软不吃硬,所以又开始给他灌好听话,“所以朕想问问京将军你的看法,朝中有没有适宜做这个钦差的官员。”

果不其然,京渊被萧霁宁“哄”了两句,唇角的弧度更深了些:“当然是没有的。”

没想到京渊回答的如此斩钉截铁,萧霁宁愣了下,可京渊接下来说的话更叫萧霁宁瞠目,京渊说:“满朝的文武百官,除了微臣,却还会这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地效忠于陛下您呢?”

那一瞬,萧霁宁仿佛又想起了京渊在一品楼专门请说书先生歌颂自己的赫赫战功的事——看来京渊虽然平时看起来恭谦有礼,实际上估计整个大萧没人比他更自恋了。

即便事实的确就是京渊所说的这般。

“那怎么办呀?”故而听完京渊的话,萧霁宁真的有些担心起来了。

他是不可能让京渊离开他的身旁的,因为他敢打包票,京渊前脚离开京城,再回来时就可以准备准备给他收尸了。

萧霁宁蹙着眉:“京将军还得留在京城保护朕的呀,要不然朕和你一块去巡游?”

皇帝的确可以巡游各州府,但是皇帝不京城的话,京城各方觊觎帝位的势力就会蠢蠢欲动,萧霁宁如果要出宫巡游,那几乎就是在将帝位拱手相送。

不过这也不是不可以,但萧霁宁要好好考虑一下,还得给自己留下退路才行。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阮佳人才进宫,之后谭清萱也要进宫,届时京中一定会传言他不喜欢阮佳人这个皇后,若此时他再出宫,那简直就是在昭告天下人,这皇后如同虚置,同时也是在打辅国公的脸。

“这倒不用。”然而京渊很快就给了萧霁宁解决的办法,“陛下,朝中是无人,但不代表陛下身边无人啊。”

萧霁宁睁大眼睛,认真地听着京渊说话:“京将军此话怎讲?”

京渊望着萧霁宁微笑道:“七王爷和八王爷,难道不是殿下信任的人吗?”

“对啊,京将军你说的对!”萧霁宁闻言顿时恍然大悟。

钦差大臣是代表皇帝外出办理事务的官员,地位非同一般,但它并不是一个永远固定不变的官职,会在完成皇帝交代的任务回京复命后取消,所以萧霁宁让七皇子和八皇子成为钦差,并不算是让他们直接参与政务,且前朝也有过王爷做钦差大臣的先例。

更何况,萧霁宁是要去揪贪官污吏,一般的大臣面对地方官的强权,很可能没有那样的破例,但七皇子和八皇子就不一样了,他们是天家之子,除了现在是皇帝的萧霁宁以外,还有谁会比他们尊贵。说句难听点的,要是萧霁宁现在干了什么有害大萧的错事,这两个哥哥都有胆子把他揪住一顿胖揍,自然是什么都不怕的。

“陛下可将七王爷和八王爷一同封为钦差大臣,让他们代您巡游各州府。”京渊继续道,“若只封一位王爷,旁人或许会以为您是想让这位远离京城,是疏远之举,两位王爷就不一样了;就算还有会这样的诡论,等两位王爷归京之后,您再封赏两位王爷,谣言便会不攻自破。”

“嗯嗯,那就依京将军所言,等封后大典结束,朕便封七皇兄和八皇兄为钦差大臣。”萧霁宁听着虽然感觉京渊这话说的对,但似乎又有些不对,不过这的确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七皇子和八皇子的确是萧霁宁最信任的两位亲人,派他们去巡视州府,他们也不会觉得萧霁宁这是在疏远他们。

“七皇兄和八皇兄一直想去看看我大萧的壮丽河山,这次能够离开京城,想必他们会很高兴吧。”萧霁宁叹气,“可惜了这片江山目前虽然是朕的,朕却都没离开京城亲自看过它一眼。”

京渊安慰萧霁宁道:“等朝中局势稳当了,陛下会有机会去看看的。”

萧霁宁抿唇道:“唉,希望如此吧。”

京渊看着萧霁宁这愁眉不展的样子,心里却是高兴了,方才的不虞一扫而空,为什么呢?当然是因为七皇子和八皇子已经被他忽悠出京了。

萧霁宁最近刚刚登基,内忧外患夹击,心里正是不安的时候,就拿昨夜的情况来说,要不是太晚了怕七皇子和八皇子就寝了,萧霁宁是可以召他们进宫说说话的。

可一旦等到七皇子和八皇子离开京城,萧霁宁在京中除了他以外,就更加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了。

京渊但笑不语,头一次希望封后大典赶紧到来。

三日后,阮佳人的封后大典如期举行。

即便萧霁宁已经说了一切从简,可“封后”毕竟是国家大事,就算再如何从简,皇家礼法对典礼的规模也有一定的要求,不能少的部分一定不能少,所以大典依旧隆重。

只是整个典礼结束,说出去可能都没信——萧霁宁连阮佳人的手都没碰到。

两人只是虚虚地靠近,好在因为大典上大臣们都是站在两侧观看的,所以并没有人发现他们的情况,不过就算有人发现了,也不会有多少人在意。

毕竟自古以来,真正相爱的帝后能有几对呢?

更何况萧霁宁和阮佳人还是真正的表面夫妻。

而大典结束后的“洞房花烛夜”,萧霁宁也没留在皇后所住的长乐宫——反正阮佳人还年轻,他现在不留在皇后那里过夜也说得过去。

最重要的是,萧霁宁准了阮佳人的请求,把谭清萱弄进长乐宫里头了。

今晚的洞房花烛夜,与其说是他的,倒不如说是阮佳人和谭清萱的。

这一晚,萧霁宁又是在御花园里散步,他还夸自己:“朕,真是大度。”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