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霁宁还不是皇帝的时候, 就因为喝了八皇子送上来的苏台茄浑身起红疹,而后云鸿帝便下令, 九皇子萧霁宁的饮食中不可掺牛『乳』羊『乳』等『奶』物。
那时的宫人们也许记住了这个命令,但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因为“雪山梅”糕点一事,萧霁宁让曾经备受帝宠的长公主摇光禁足一月,震惊满皇宫, 此事之后阖宫上下就再也没人敢往九皇子的饮食里掺『奶』了。
好喝『奶』的八皇子发觉萧霁宁有时会偷偷看自己还没来得及加酥油和盐巴的『奶』茶, 担心九弟觊觎自己的美食,也为了九弟的身心安全, 八皇子有很长一点时间里喝『奶』都是加足料偷着藏着喝。
再后来萧霁宁做了皇帝, 这宫里就更没有人敢让『奶』制物出现在他眼前了,毕竟没人想被扣上了一个“下『奶』谋害皇帝”的罪名。
因此若不是八皇子今日和萧霁宁提议说喝『奶』, 萧霁宁都快忘了世界上还有“『奶』”这种东西了。而萧霁宁要不是很熟悉自己这位八皇兄对自己有多好,说不定也会怀疑一下八皇子想借『奶』杀人的。
尽职尽责的穆奎立刻上前, 阻拦八皇子道:“八王爷, 皇上他不能喝『奶』的。”
八皇子却轻轻挥开穆奎:“此『奶』非彼『奶』,不是会让小九起疹子的那种『奶』。”
穆奎讶然:“这世上还有别的『奶』吗?”
“自然。”八皇子点头笃定道,随即又去劝萧霁宁,“小九, 您快尝尝呀。”
七皇子也点点头, 和八皇子同出一辙黑的脸庞,让人几乎看不清他在笑,萧霁宁还是从他语气里带着的笑意听出的:“是啊九弟,这是我和你八皇兄特地为你寻到的『奶』。”
“皇上……”穆奎神『色』却还是有些犹疑。
“没什么事的。”萧霁宁挥挥手, 瞧着不甚在意,不知道是真的出于对七皇子和八皇子的信任,还是因为他对『奶』的嘴馋压过了过敏的难受。
“朕就喝一小口。”萧霁宁还道,“就算有事不过也就是起几个疹子罢了。”
说完,萧霁宁就举起八皇子递给他的『奶』瓶,“咕咕”地猛灌了自己一大口。
看得穆奎都呆了,等回过神来急得就差没以下犯上去抢萧霁宁的『奶』瓶了,他焦声道:“皇上!您不是说您只喝一小口吗?”
萧霁宁无辜道:“就是一小口啊。”
站在他身旁默不作声看了会的京渊冷嗤道:“半瓶都没了,这叫一小口?”
萧霁宁没有丝毫威慑力地瞪了京渊一眼,示意他不准揭穿他。
而后萧霁宁回味了下嘴里的味道,对八皇子道:“这『奶』味道有些淡。”
八皇子道:“是的,因为加了些豆『乳』进去。”
豆『乳』就是豆浆,即将大豆磨成粉熬煮成的汤汁,单看样子其实是很像牛『奶』、羊『奶』一类的,但是喝起来的味道和口感却与它们完全不同。
萧霁宁喜欢喝『奶』,这个世界还没西医,萧霁宁也不清楚自己过敏是『乳』糖不耐受还是高蛋白不耐受,而八皇子说这瓶『奶』里头加了豆『乳』,可是萧霁宁却半点都没尝出。
“咦?”萧霁宁不禁微微睁大双目,惊讶道,“朕怎么没有尝出来?”
八皇子又笑了,摇头晃脑故作玄虚道:“那就是秘密了。”
萧霁宁抿了抿唇,说:“那好吧。”
“小九你也可以把剩下的『奶』喝完。”七皇子同样笑道,“不过也只能喝这么多了,喝这些的话应该是不会起疹子的。”
萧霁宁点头道:“好的。”
他当然要把这些『奶』喝完了!
喝一口会过敏和喝一瓶会过敏有什么区别?既然喝都喝了,那他肯定要喝完呀!
萧霁宁如获至宝,珍惜地将『奶』瓶藏到自己的袖子里,再端正神『色』和两位皇子道:“七皇兄,八皇兄,你们好像才离开京城不久,怎么就晒得如此……了呢?”
七皇子和八皇子闻言都齐齐叹了声气:“说来话长。”
八皇子拍拍萧霁宁的肩,说:“等时机到了,我们再和你说吧。”
“都听皇兄的。”萧霁宁笑着道。
七皇子又道:“还说我们呢,你都做了半年的皇帝了,怎么一点皇帝的架子都没有。”
“在两位皇兄面前要摆什么架子嘛。”萧霁宁摇头道。
七皇子扯唇笑了笑,说道:“可惜我们暂时还不能陪你,等你生辰过完,我们又要去各州府接着巡视了。”
萧霁宁问他道:“七皇兄你们不需要在京城休息一段时间吗?”
“想,但是不能休息。”八皇子听完萧霁宁的话,也淡淡地笑了下,“小九,你不知道,这大萧的皇帝是你来当,我和你七皇兄有多高兴。”
萧霁宁微微蹙眉,面『露』不解:“八皇兄,朕不太听得懂你的话。”
八皇子却又恢复了那玩世不恭的模样,嘻嘻哈哈道:“你当了皇帝,我和七皇兄就能在外头玩啦。”
见七皇子和八皇子不愿多说,萧霁宁也没有勉强他们,兄弟几人又聊了会天后,他们就一起走了,说是要去甘泉宫看望自己的母妃。
今夜的生辰宴没什么特殊的,就是晚上和众臣登上宫墙,一起欣赏京都繁华的通宵达旦的夜市盛景和满城齐放的烟花罢了。
毕竟今夜只是明日生辰宴的前奏,所有人都要养精蓄锐,以应备明日的鏖战。
因为明日生辰宴的举办地点不在皇宫,而是在猎场。
大萧并没不是重文轻武,或是重武轻文的国家,相反,大萧对文武一视同仁,这从皇帝对皇子的教育便可见一斑,大萧极其重视骑『射』技巧,云鸿帝在世时每年都会举行秋猎,正是如此。但骑『射』也是生活在草原上的突厥的强项,所以而安静了这么多天的突厥,一定会在明日开始对大萧发难。
纵观大萧历代皇帝招待外邦使者的生辰宴,惯例都会有举行猎宴这项活动,每个国家都会派出本国的大将和皇室宗亲参与狩猎,猎物最多者为胜。
云鸿帝当年招待外邦使者时,便是京钺替大萧夺得魁首的。
如今云鸿帝已逝,萧霁宁继位,明日出站的大将也会由京钺变成他的儿子京渊。
因着这个原因,萧霁宁在目送两位皇兄离开后,便由宫人陪着说是要去猎场一趟,萧霁宁既想先去看看明日生辰宴的场地,也是想去看看他的马儿墨汁儿。
想当年,墨汁儿一匹良驹,被萧霁宁看中之后却稀少能够被他骑几次,谁让萧霁宁是云鸿帝钦点可以不学骑『射』的皇子呢?所以墨汁儿就一直待在马厩里养老,养到了今日。
而墨汁儿也是匹齐马,丝毫没有马儿自由的天『性』,日常就是吃睡,马鬃油光水亮让御马监的太监差点以为马厩里养了只猪。
待萧霁宁登基之后,墨汁儿又成了御马,就算真的是只猪,御马监的太监也只能小心伺候。
好在墨汁儿天赋异禀,多年的养猪生活并没有消磨它身上强状结实的肌肉,乍一看还是能唬人的。
萧霁宁绕着马厩欣赏了一圈爱马,对京渊满意道:“墨汁儿好像又壮了些。”
京渊好笑道:“那是长胖了。”
“胡说。”萧霁宁赶紧为墨汁儿说好话,“那只是墨汁儿的鬃『毛』太长了,看着虚胖而已。”
京渊闻言挑了挑眉梢,眼里满是不赞同,但却没有出声反驳。
萧霁宁在马厩里绕了一圈,忽地觉得有些怀念,对京渊说:“京将军,你还记得吗?以前我第一次来御马监时,就是在这偷偷喝了八皇兄的『奶』呢,还被你发现了。”
然后甩锅给长公主摇光。
京渊当然不会忘记这件事,他勾唇道:“微臣记得。”
“回去后你还把我凶哭了。”萧霁宁现在和京渊关系不一般了,就有肥胆开始翻旧账了。
京渊听着萧霁宁的控诉眼底的兴味更浓,走到萧霁宁面前欺身靠近他道:“那还不是因为陛下您说谎骗微臣,小骗子。”
这声“小骗子”让萧霁宁想起当初在御花园时,他问京渊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时京渊点了一串他的缺点的回答。
于是萧霁宁想假装无事发生过,往袖子里掏掏打算将八皇子给他的『奶』瓶喝完。
但是萧霁宁『摸』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摸』出来:“咦,我的『奶』壶呢?”
下一瞬萧霁宁就听京渊道:“陛下是在找这个吗?”
萧霁宁抬头一看,就见原本应该待在自己袖袋里的『奶』壶现在到了京渊的手上。
“你抢我的『奶』壶!”萧霁宁蹙眉,眼睛睁得更大了。
“没有。”京渊笑了笑,就站在萧霁宁的面前,低下头在他额上亲了一口,还发出“啵”的声响,“宁宁要什么,我都会给的。”
萧霁宁抚着自己的额头,觉得京渊又开始非礼自己了,赧着脸道:“那你把『奶』瓶还我。”
京渊盯着萧霁宁看了一会,确认萧霁宁过了这么久的确还没有一点不适的样子,他记得以前萧霁宁喝下『奶』不久,就会很快腹痛起疹的,现在他都喝完快一个时辰了,却没有任何腹痛和起疹的现象,或许正如七皇子八皇子所言,这『奶』萧霁宁是可以喝的。于是京渊才道:“陛下回答微臣一个问题,微臣就把『奶』壶还给你。”
“本来就是我的。”萧霁宁小声嘀咕道,“你问吧。”
但是得到萧霁宁的答应,京城望着少年的眼睛顿了片刻,却最终还是没有把那个问题问出口,而是笑了笑换了个问题:“陛下喜欢微臣吗?”
京渊一边说着,一边将『奶』壶递给萧霁宁。
萧霁宁垂着眼睫,耳垂有些红,低声道:“你明知故问。”
京渊轻轻抱住萧霁宁,宽大的身躯几乎将怀里的少年整个盖住,他低哑的声音在萧霁宁耳边响起:“我也喜欢宁宁。”
这一幕本该是美好而温馨的。
但是在萧霁宁看不见的背后,京渊的眸光却有些暗。
萧霁宁当初被他凶哭,只是因为他问了一个问题,他问萧霁宁为什么要偷八皇子的『奶』喝。
事后萧霁宁向云鸿帝说他好文不好武,不愿学骑『射』的事,无疑是佐证了萧霁宁那日偷喝『奶』便是想要装病不学骑『射』。
虽然萧霁宁一直都说,他不肯学骑『射』是不愿意太过出众,害怕被二皇子、四皇子等人视作有威胁的眼中钉,所以他只当个不会骑『射』,『性』子又安静的皇子就够了。
可京渊却觉得,萧霁宁不肯学骑『射』的原因远不止如此,肯定还有别的什么。
而那个原因是他不知道,也完全查不出的。
他几乎是陪在萧霁宁身边长大的,就算他曾经有七年在边境,可京渊也敢保证,他是最熟悉萧霁宁的人,但是萧霁宁到底是为什么不愿意学骑『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