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渊方才虽然在萧霁宁面前下跪发誓, 可是京钺走后,他就起身坐到一旁的木椅上了。而在宫人们离开御书房后, 京渊也像是还未回过神来一般,怔然出神地坐在原处。
萧霁宁望着他的侧脸,只觉得他面庞每一寸都生得极好,剑眉星目, 丰神俊朗, 烨然若神人。
在这里待的久了,如果小蛋不出现, 有时候萧霁宁甚至都会想不起来这里不是他熟悉那个现实, 而是另外一个,在一本书中的世界。
不过也因为待的时间长了, 那边的记忆渐渐淡去,被这个世界的其他回忆所取代, 萧霁宁反而觉得这里才是他的现实。
但不论如何, 这都改变不了,在他眼里京渊才是这个世界主角的事实。
所以一开始他对京渊的态度是敬畏、好奇和害怕的,他有些仰慕这个凛然冷漠最终登上帝位的人,也知京渊喜怒难猜多思多疑的『性』格所以害怕他。
可是现在他再对着这个人, 萧霁宁却都没了以前那些思绪和想法。
他静静地起身走到京渊面前, 不等京渊抬眸看他,萧霁宁就拉起他的两只胳膊,坐到他的腿面上,再牵着京渊的手往自己腰上和肩上一放就在京渊怀里坐下了。
被萧霁宁这么一捣『乱』, 京渊哪还能像个石人一样默不作声,他低头看萧霁宁坐到他腿上,这木椅御书房备下的木椅也从未考虑过会有两个成年男子挤在它身上,所以不管萧霁宁怎么调整坐姿,他坐的还是有些不舒服的,不是这个杠就是那里硌人。
京渊抱着他,还得担心萧霁宁动作间不小心撞到哪,萧霁宁也没像摇光那样娇生惯养的,满身雪肤却是细皮嫩肉的,随便磕碰两下就青紫了,所以他和萧霁宁平日欢好时,他都不会太用力地折腾萧霁宁,就是顾忌着怕留了下青紫萧霁宁会疼。
眼看着萧霁宁扭来扭去,都快把他扭出火了都没能找到他喜欢的舒服姿势,不知道在哪撞到了腿和腰还哀呼两声,叫的不像痛,像是春,更叫京渊头疼。
见萧霁宁抬腿间又差点踢到一旁的桌子,京渊只得腾出手把萧霁宁箍紧了,说:“这木椅狭小,陛下何必放着宽敞的主位椅不坐,来和微臣抢椅子?”
萧霁宁在京渊怀里,抬头望着他道:“还不是因为京渊哥哥和我说,你的腿最好坐了,可我觉得好像不是这样,莫非你在骗我不成?”
“微臣怎么会骗陛下?”说完,京渊虽即又问萧霁宁道,“微臣听说,今日太后和陛下提了选秀的事?”
“是的,京渊哥哥消息灵通啊,不过你知道的,我不想选秀,所以我肯定是拒绝——”
“对不起。”
萧霁宁只是随意感叹了句,结果京渊听了他前面的那句话后,忽然就给他来了句道歉。
萧霁宁都听呆了。
这三个字他从来没有在京渊嘴里听到过,以他对京渊的了解,京渊也绝对不可能说出这三个字,因为这世上京渊只会与他一个人道歉,可对于他,京渊并没有哪里对不起他,所以也不会当着他的面说这三个字。
可京渊今日却说了。
“京渊哥哥,你……”萧霁宁张了张唇,却不知该和京渊说些什么。
“陛下待微臣亲厚,信任微臣。”京渊依旧是抱着萧霁宁的,但是他说的话,却仿佛和萧霁宁离的极远,“可是京钺却对陛下不敬,微臣窥探帝踪,也是不应该。”
将萧霁宁和京渊隔绝开来的,就是皇帝和臣子这两个身份。
“你在说什么啊?”所以萧霁宁问京渊了,“我们以前不一直都是这样吗?你知道我不在意的呀。”
京渊消息能够如此灵通,明显就是他在萧霁宁身边安『插』了自己的人,萧霁宁一举一动尽在他的掌控之中,然而这件事萧霁宁是知道的,甚至是萧霁宁默许的。
他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问题,可是臣子这样监控皇帝,却是不应该的,甚至是大忌。臣子若是忠心,不会做这种事,做了这样的事,那便是不忠之臣,对帝位有觊觎之心。
京渊早就对萧霁宁说过无数次,他不会做皇帝,他们都到这一步,即使不用京渊说,萧霁宁也明白他的意思,既然京渊对帝位无意,不管京渊做什么他都不会管,甚至就算京渊对帝位有意——他也同样不在乎。
所以现在京渊这么说,萧霁宁根本无法理解,还有一点点的生气。
但是生完气之后,萧霁宁又开始心疼京渊了——毕竟京渊从小接受的思想、教育都和他截然不同。京渊天『性』多疑,就算他现在信任他,京渊也怕自己的所作所为终有一日会把他们推远,因爱而生怖,就是如此。像京渊这样高傲的人愿意和自己道歉,肯定是很在乎自己才会这么说。
想到这里,萧霁宁既是高兴,又心疼京渊,耐了十足的心安慰他道:“我并不在意你在我身边安『插』什么人,也不在意安『插』多少,因为我知道你这么做,肯定还是为了保护我。京钺刚刚对我好凶啊,要不是你来,我都怀疑他想谋害我了。”
前几句话都还是真心的安慰,后面几句就是萧霁宁夸大其词的胡诌了,目的是为了转移京渊的注意力。
谁知京渊听完了他的话后,还真的道:“是的,京钺就是想谋害你,陛下可还记得生辰宴时,猎场遇刺的事?”
萧霁宁又不傻,京渊这么一提他就懂了:“你是说,那日行刺我的人,和京钺有关系?”
“不是有关系。”京渊盯着萧霁宁的双目,一字一句道,“那日为首的刺客,就是京钺。”
京渊和京钺的仇那是刻骨的深,已经到了不肯称京钺为他父亲的地步了,所以京渊这话一出,萧霁宁都快有些怀疑是京渊故意再往京钺头上泼脏水了。
萧霁宁疑『惑』道:“可那日遇刺时,我记得京钺他在席间啊。”
正是因为如此,因此萧霁宁就算怀疑京钺和行刺有关,也没想过京钺会亲自动手行刺他。
京渊闻言从鼻间发出了一声轻嗤:“那不过是个替身罢了。”
萧霁宁看京渊的神『色』不像是在和他开玩笑,也有些后怕起来了,轻轻蹙眉微缩脖颈道:“真的吗?你不是在吓我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京钺随时有可能跳出来给他脖子抹上一刀。
京渊没和萧霁宁开玩笑,这是他刚刚查出的结果,所以在属下来和他报信,说京钺入宫找萧霁宁去了,他便立马赶了过来,就怕晚了点萧霁宁会被京钺怎么样——哪怕宫内人多口杂,京钺或许没那么大的胆子直接行刺皇帝,可京渊也不敢赌。
他和京钺看似势均力敌,甚至是他还占据了一点上风,可是他有萧霁宁这个弱点,还是在京钺面前暴『露』了的弱点,故而他刚刚也才会那样盛怒,恨极了京钺。
萧霁宁望着京渊,眼看京渊的眉宇间又『露』出几分恨意,萧霁宁不禁开口:“京渊……”
没唤他“京渊哥哥”也没叫他“京将军”,萧霁宁只是轻声叫了他的名字,待京渊的目光重新对上自己之后,萧霁宁对他说:“你不要恨啦。”
京渊笑了,问他:“微臣恨什么?京钺吗?”
“他你可以恨啊,我也很讨厌他的。”萧霁宁说,“但是你不要恨自己了。”
萧霁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很奇妙的,他只是望着京渊的眼睛,就在那一瞬间好像明白了京渊为什么总是和京钺针锋相对。
而他也完全明白了,京渊的确是恨毒了京钺,他连带着连身上流有京钺血脉的自己,也是一并痛恨和厌恶着的。
这一刻萧霁宁或许有些理解,为什么在原着里,没有他的存在,京渊也一直不肯娶妻了,这或许有京渊没有遇到喜欢的人的缘故在里头,可一定会有的,还有京渊不想将京家血脉延续下去的这层原因。
就在萧霁宁说完这句话后,京渊凝神盯着他看了许久,久到萧霁宁觉得京渊大概要和自己说件很重要的大事了,可京渊没有说,只是忽地俯身抱住了他。
如此一来,萧霁宁就看不到京渊的眼睛了,他也看不清京渊是个什么表情。
他只是继续心疼地抱着京渊,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肩背。
在萧霁宁看不到另一面,京渊唇角高挽地笑着,眼底愉悦的神『色』显示出他是真的高兴,只是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唇角的笑容未变,只是眼底的笑意淡了一些。
入夜后,为了“安抚”今天受了大委屈的京渊,萧霁宁把他在寿康宫答应纯太后“多去皇后和贵妃宫里坐坐的承诺丢到了脑后”,直接给京渊留了门等他来。
京渊也很放肆,仿佛他下午在萧霁宁面前认错就是演戏一般,因为京钺在不少宫人前点破了他和萧霁宁的关系,京渊一身玄『色』黑衣乘夜来到萧霁宁寝殿门口时,发现近日守夜的居然就是在御书房伺候的那波人,他干脆就不走檐墙不翻窗了,从宫墙上跃进寝殿内院,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
守夜的宫人见宫墙上忽地跳下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还以为是来行刺的匪徒,一句“有刺客”都含到嘴里了,瞧清来人是京渊之后又马上咽回肚里,都装聋装瞎的就好像没看到这么一个人。
席书和穆奎看到京渊这次穿的像个刺客从殿正门进也是惊呆了,觉得京渊太没规矩,可是也不敢说,只得给京渊开了寝殿门让他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