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霁宁召七王爷回京的诏书一出, 几日过后,珍太妃那边还没别的什么动静, 纯太后那边就先开始作妖了。
作的什么妖呢?
纯太后说,她与珍太妃情同姐妹,所以珍太妃生辰宴,她想亲自『操』办。
珍太妃既不是萧霁宁的生母也不是养母, 按理来说云鸿帝死后她就该出宫的, 迄今她还能待在皇宫里头那是因为七皇子还未成婚,再说她这个年纪也不该办生辰宴。珍太妃以生辰宴为借口, 本意是想要七皇子回来, 谁知道纯太后忽然来了这么一出。
而纯太后现在还年轻,三十出头的年纪『操』办一个生辰宴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珍太妃不过是个太妃, 就算要办生辰宴,办的也不宜太过隆重, 太后亲自给她办宴还是个莫大的荣誉, 更何况纯太后还说了,这生辰宴办的地点会在宫外,一切从简,但她一定会办的尽心, 让珍太妃高高兴兴的和儿子团聚。
纯太后说尽了好话, 为的就是哄萧霁宁同意。
只是纯太后用的这理由……情同姐妹,萧霁宁觉得他和他四皇兄五皇兄之间的兄弟情恐怕都要比纯太后和珍太妃的姐妹情深厚,而且萧霁宁很怀疑,纯太后办的生辰宴真能叫珍太妃高兴起来吗?
纯太后忽然提出的这个请求, 不在任何一个人的意料之中,当日纯太后在寿康宫和萧霁宁说完以后,萧霁宁既没同意,倒也没立刻反驳,只对纯太后说容他回去想想。
萧霁宁一个人拿不定主意,也不明白纯太后执意要办生辰宴到底是想干什么,于是晚上入夜后就把这事告诉京渊了。
京渊听完后凝神想了想,道:“你把这事让给纯太后办也行,只是办宴的地点,得由你来定。”
彼时京渊正在给萧霁宁脱帝服,闻言萧霁宁便“咦”了声,转头狐疑道:“真的是由我来定吗?”
“表面上是你定,实际是我。”京渊也坦诚,直接便替皇帝下了决定,“在郦行宫办。”
随后京渊又给萧霁宁解释道:“在宫内,如果我忽然增派大量人手保护你,京钺和珍太妃都会起疑,不如去宫外,将郦行宫里的宫人都换成我的人反而会更好一些。”
“有道理。”萧霁宁记得郦行宫,那是京都南边些的一座热泉行宫,建在山顶,是大萧历代皇帝冬季去泡热泉的好地方。
且郦行宫山上林木众多便于藏兵,地势又极为陡峭,易守难攻,只要有两万士兵驻守在郦行宫附近,京钺就算率领十万大军也不一定能够攻进去。
萧霁宁同意道:“好,那就这样吧。”
京渊又说:“你不必急着回复太后,等珍太妃找过我之后,你再回太后说你同意了。”
“珍太妃会找你吗?”
“她一定会找,因为她也不知道纯太后要做什么,但在宫外会更容易动手,她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京渊将萧霁宁绣满龙纹帝服在衣挂上放好,他对这身龙炮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只对龙袍底下的少年又兴趣,“她还会让我说服你和其余几位王爷去参加她的生辰宴,在郦行宫,一起杀了你们。”
京渊嘴上明明说着满带杀意的话,可即便他将萧霁宁整个人都笼在身.下时,萧霁宁还是一点压迫感都没有。
他只是抬手『摸』了京渊一把,动作还颇为不正经,话也说得不正经:“大了。”
说完他又『摸』.『摸』自己,拧眉道:“这几日你天天帮我试菜,吃的那么好,你都长胖了;反倒是我每日提心吊胆的,都饿瘦了许多。”
京渊:“……”
算了,在床上是不好讲正事的,这昏君听不进去。
京渊闭嘴不再说话,而萧霁宁既然喜欢张嘴叭叭叭,那他就让他叭张个够。
于是第二日早朝,萧霁宁差点没起得来。
到了宣政殿后,因着没睡饱他眼底有些青黑,脸『色』还不太好看,落在百官眼里,就是昨日萧霁宁约莫是和太后又起什么争执了,唯独温榆看得是满脸复杂。
这一晚,京渊是不当值的。
虽然他不管当不当值,每日晚上都是在萧霁宁的龙床度过的,但今夜他没进宫,而是就在自己的少将军府里待着。
他在等珍太妃的人过来。
外头子时的更刚打完,他房间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京渊在屋里头擦着自己的佩剑,头也不抬道:“进来吧。”
来者有两人,皆是穿着深黑『色』的夜行衣,其中年纪稍大一些的人进屋后便摘下面罩,声音有着太监特有的尖细,对京渊道:“京将军,太妃邀您前往甘泉宫一趟。”
京渊闻言什么也没说,将佩剑『插』回腰间的剑鞘中后便站起身,走在两人身前往皇宫中去。
不过珍太妃没在甘泉宫里见京渊,他们是在冷宫宫墙外的一座小凉亭里见的。
这里地处皇宫最偏僻的地方,几乎不会有人到来,而珍太妃也没让跟随她而来的宫人点灯,仅靠月『色』辨人。
她仰头望着天上高悬着的圆月,听见身后出现了数道脚步声,便缓缓回头看向来人:“京将军,你来了。”
京渊也启唇,淡淡道:“珍太妃。”
珍太妃问他:“许久未见,你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杀京钺,已经足够了。”京渊抬眸,睨着她,“其他人是你的事。”
珍太妃笑了笑,那张云鸿帝曾经爱极了的柔美面容,此时只剩下夜『色』也藏不住的阴暗:“其他人我会解决的,但你还得杀一人,我才会将解『药』给你。”
“萧霁宁。”京渊将她要杀之人的名字直接道出,说完之后他也笑了,“可是太妃,你知道的,解『药』对我来说可有可无。”
珍太妃唇边的笑意未减半分:“可你还是需要它。”
“天底下能制这解『药』的人,已经被我杀了。”珍太妃朝着京渊的方向走了几步,缓缓将手心打开,一枚滚圆的金『色』的『药』丸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萧默手里的解『药』是假的,谢皇恩的解『药』只剩下这一枚。”
京渊勾唇道:“但谢皇恩还有很多,你确定你儿子不需要这颗解『药』吗?”
珍太妃微微昂起下颌,傲然道:“我的儿子不是云鸿,他不需要用它来统领大萧。”
京渊嗤了一声,道:“好。”
云鸿帝用来控制京家的毒,叫做谢皇恩——多么讽刺的一个名字。
谢皇恩毒『药』本身寄存在皇帝的私库之中,由皇帝自由取用;解『药』则被放在东厂里,由萧默看管,不直接交予皇帝,这也是京渊查了许久才查到的,所以不管京钺要在怎么再皇宫中寻找,都是不可能找到解『药』的。
“还有一件事——”珍太妃将『药』丸收回去,继续道,“太后要在宫外为我亲自『操』办生辰宴,但是萧霁宁不同意。”
“行,我知道了,我会让他同意的。”京渊道,“除了萧霁宁以外,其余王爷也会一起出宫,为你贺寿的。”
驻北京军的异动连温榆都能知道,四王爷和五王爷那边也必然能收到消息。
四王爷既知道京家的秘密,便会明白跟着萧霁宁才是最“安全”的选择——毕竟而坐上皇位已然知晓京家秘密的萧霁宁,不论如何都会以谢皇恩的解『药』为挟来要求京渊保护自己。
他以为,京渊不可能背叛萧霁宁。
但他们任何人,甚至就连萧默自己也不知道,他看守的那枚解『药』是假的。
云鸿帝骗了萧默。
谢皇恩唯一一枚解『药』,早在很久之前,就被云鸿帝偷偷地交给了珍妃,为的就是不管云鸿帝死后登上帝位的人是谁,京家都会掌握在七皇子手中,而拥有了京家,才是真正的拥有帝位。
云鸿帝为珍妃,为七皇子殚精竭虑,连萧默都不肯信任,还真是慈父。
但云鸿帝恐怕千算万算都没想到,他最后竟然是死在他极尽毕生去宠爱的珍妃手里。
京渊离开冷宫之前,最后看了一眼珍妃,她身边站着一位身材矮胖,容貌普通的老嬷嬷——珍妃身边有位善毒之人,此人调毒手段千变万化,高超妙极,只是知者甚少。
临走前,珍太妃还从京渊身上要走了一件东西,说是信物。
珍太妃要京渊留下的,是那枚京渊长久来随身佩戴,后因救萧霁宁落水时失踪,又被萧霁宁寻回,失而复得的玉佩。珍太妃觉得,这样被京渊能长久带在身上的东西,一定有着特殊的意义,京渊若能交出,才能证明他的诚意。
而京渊的确是将玉佩交出了,但他交出的不够爽快。
他听见珍太妃索要玉佩,闻言先生顿了顿脚步,沉默须臾后才将玉佩从腰间解下,头也不回地将那枚与萧霁宁干系颇深的玉佩扔给珍太妃。
珍太妃身旁的嬷嬷见状,立马问她道:“太妃,您觉得京渊会杀了萧霁宁吗?”
“为了解『药』,他一定会杀。”珍太妃抚着玉佩,那玉佩油润光洁,是常年被人抚『摸』把玩的质感,“你以为他想当皇帝,真就是为了那个位置吗?”
“除了我的霁鸣那个傻孩子,我只信京渊不想要皇位。”
翌日,云楚帝答应纯太后要为珍太妃『操』办生辰宴的请求,而生辰宴的地点,在郦行宫。
只是郦行宫一行,说是完全为了珍太妃举办生辰宴也不尽其然。
因为京城如今已至深秋,大萧历代皇帝每年这个时季都会带着太后宠妃宠臣去郦行宫住上些日子。而云楚帝宽仁,特允此次郦行宫一行珍太妃也可随行,并准许太后在郦行宫为珍太妃举办生辰宴。待七王爷归京之后,直接前往郦行宫与珍太妃相聚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