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郦行宫远离京城, 建在静谧的深山茂林之中,而萧霁宁所在的摘星殿, 又是郦行宫最高处的宫殿,在他屏退所有宫人后,这里便只能听见热泉从泉口冒出时的咕咕水声。

因此当京渊停下动作后,萧霁宁坐在温泉池旁的白玉石地上, 便觉得此地静得几乎听见夜风飒飒划过耳畔时的声响, 连不远处灌木间的虫鸣都显得有些嘈杂。

“……怎么了?”京渊顿住的太过突兀,萧霁宁也顾不上觉得哪里疼了, 小心地问他。

京渊没有说话, 双眉紧皱着,冷冷的目光虽还是落在他身上, 却不是在看他。

没等萧霁宁第二次问他,京渊便骤然起身, 厉声喝道:“来人——!”

宫人们虽依从萧霁宁的命令没守在温泉池附近, 但也不会走远,在听见京渊的喊声后便赶紧过来:“皇上,京将军。”

京渊握着萧霁宁的手腕将他从地上搀扶起,说道:“方才有只野狼忽然窜出, 惊扰了陛下。”

他明明是自己摔倒的, 哪来的野狼吓人?闻言萧霁宁不禁抬眸朝京渊望去。

“野、野狼?”宫人们听京渊如此说也是被吓到了。

“是。”京渊就站在萧霁宁的身边,“陛下受了伤,要回寝殿休息。”

宫人垂首询问道:“京将军,那是否要叫谭太医来为皇上看看?”

“不必, 你去和谭太医拿些化瘀止痛的『药』膏来便行了。”京渊依旧紧握着萧霁宁的手腕,不曾松开半分,“另外,再叫侍卫看看摘星殿附近的灌林,务必要将那只野狼寻出。”

宫人应声道:“是,京将军。”

随后京渊便拉着萧霁宁,动作有几分强硬地将他带回了寝殿。

萧霁宁自然是不会反抗他,只是很奇怪京渊为什么忽然变了脸『色』,还与宫人说那样的话,他问京渊:“灌林里真的是有狼吗?”

“狼是没有,但是有人。”京渊瞥了萧霁宁一眼道,“而且不止一个。”

“有人?!”萧霁宁也惊了。

他刚刚还觉得摘星殿固若金汤连只鸟都飞不进来,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打脸了——或许鸟儿是真的非不进来,但人却能藏好几个。

“有两人,一人在你左边,另一人在你身后,但是……”京渊微微顿了顿话音,眉宇间神『色』有些凝重,也有几分疑『色』,“我觉得他们不是一伙人。”

还有些话京渊没有和萧霁宁说,萧霁宁和他刚到温泉池时,他并没有察觉到有人。

直到萧霁宁摔倒后,他才隐隐发觉有两个人朝着温泉池靠近,但一开始他们的动作都很轻,他虽心疑,可仍不确定,直到他要去解萧霁宁的大氅时那两人的气息才失了平稳,有一人甚至忍不住想要直接冲出灌林,这才让他警惕起来,并叫来了宫人并带萧霁宁离开。

那时他虽说已经转过身了,但他依然能让听到那两人的动静——他们各自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逃走,所以他才觉得他们不是一伙的。

“那他们会不会是京钺或是珍太妃派来杀我的刺客?”萧霁宁紧张道,“而且郦行宫守卫森严,他们是怎么过来的啊?”

“有这个可能,但不一定。”京渊说,“郦行宫守卫再严,摘星殿再高,总有人进的来。”

京渊走到北侧的窗户,指着外面对萧霁宁说:“郦行宫南面是毒虫林,林内常年瘴气缭绕,所以此路无法通行,除非是百毒不侵的体质,否则几乎无人能从那里来到郦行宫。”

萧霁宁缓缓接话道:“但那也是一条路……”

“是。”京渊肃然冷声道,“那条路我可以走,江云哲也可以走,珍太妃身边的善毒之人也可以走,世上不乏这样的能人异士。”

“或许那人就是珍太妃身边那个善毒之人。”萧霁宁思来想去,觉得当下最想他死的肯定就是珍太妃和京钺,于是立马将这神秘人归到了珍太妃一党去,“她不是一直想我死吗?”

然而问题就在这里。

京渊望向萧霁宁,语气更沉了一些:“那两个人绝不会是珍太妃的人,因为在她看来,我会杀了你,她再派人来刺杀你便是多此一举。”

这下萧霁宁也搞不懂了,他上前抓住京渊的袖子,眼巴巴望着他道:“怎么那么多人想杀我啊,你今晚可不能离开我身边。”想了想,萧霁宁又补充道,“在这事完全解决之前都不行。”

“好。”京渊转过身,抱住萧霁宁的腰身答应他道,“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你的。”

结果还没等萧霁宁感动,他就听见京渊似笑非笑地调侃他道:“当然要是你自己想受伤,我就没办法了。”

萧霁宁闻言暂时没反应过来,奇怪道:“我自己想受伤?”

京渊问他:“这么快屁.股就不疼了?”

“……疼呢。”

“去床上,我给你『揉』『揉』。”

宫人们方才已经将化瘀的『药』膏取了回来,但他们知晓京渊和萧霁宁的关系,便不敢贸然敲门,只是把『药』膏放在了门口,供京渊自由取拿。

而萧霁宁屁.股虽然还在隐隐作痛,但是却贼心不死,小声嘀咕着:“可我还是想泡温泉呀。”

京渊挑眉,睨着他道:“你不怕再摔着了?”

萧霁宁还很失落,语气里满是不舍:“好吧,明日再泡。”

今晚又是摔倒又是出现刺客的,闹到现在已经很晚了,他都有些困了,不如睡觉。

“那你去床上趴好,我去拿『药』。”京渊屈指敲敲萧霁宁的脑门。

“嗯。”

萧霁宁模样乖巧的点点头,结果就在京渊去门口拿『药』膏的这么一会功夫里,等他再回到床边时,萧霁宁已经趴在床上睡熟了。

京渊拿着『药』膏坐在床沿边上,伸手将萧霁宁搭在他额上散『乱』的碎发拨到脑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的,能登上郦行宫另外的路的确只有一条,就是那条毒虫林。

然而郦行宫为皇室所建,建造已有百年之久,而他并非皇室中人,当年大萧□□建下郦行宫时是否设有什么密道,他并不知晓——但这样的大的行宫,不可能不设有密道。

萧霁宁虽是皇子,可是他当年根本就不受云鸿帝宠爱,更没来过郦行宫。

若说这世上还有能在郦行宫中来去自如,那只有一人——七皇子。

多亏了云鸿帝的宠爱,七皇子曾连续七年,年年都能来这郦行宫游玩,而依照着云鸿帝对七皇子的宠爱,或许他也会将郦行宫的密道告知于他。

方才在密林中匆匆逃走的人,京渊观其背影与身手,也确实像七皇子,但另一人的身份他的确不知晓。

京渊给萧霁宁上好了『药』,便合衣在少年身边躺下,虽是闭着眼睛却没有深眠,一直守着萧霁宁直至天明。

一夜安宁。

不过摘星殿的侍卫们山上找了一整夜,也没能找到那只吓到了云楚帝的野狼。

摘星殿这么大的动静也瞒不过众人,第二日萧霁宁出了摘星殿,在郦行宫的雾松亭赏景时,阮佳人和谭清萱便过来问他了。

“皇上,听闻昨日摘星殿里有野狼出没,使您受伤了?”

“嗯……”萧霁宁犹豫了须臾,点头道,“是的,你们也小心些,禁军还没找到那只野狼。”

“我父亲以前跟随云鸿帝来过郦行宫呀,那时从未听说骊山这边有野狼出没。”谭清萱却有些疑『惑』,说完又关心萧霁宁道,“对了皇上,您伤到哪了?听说昨晚京将军只是差人去要了化瘀的『药』,臣妾也会些医术,不如让臣妾帮您看看?”

萧霁宁:“……”

“许是今年才从别的地方跑来的吧。”萧霁宁总不可能告诉阮佳人和谭清萱,其实根本没什么野狼,想杀他的野刺客倒是不少,而且他受伤是自己跌的吧?

“我伤的不重,也不必看了。”萧霁宁开始转移话题,“太后今日在做什么?”

阮佳人不喜欢太后,闻言撇撇嘴角道:“太后倒是在认真替珍太妃准备生辰宴呢。”

萧霁宁道:“毕竟是她向朕开口请求允她亲自办宴,满京城都知道的事,她不会搞砸。”

纯太后有时虽是过分的愚蠢,但还是知道些轻重的——要为珍太妃办生辰宴是她亲口说的,要是办砸了,那砸的是她太后的脸。

人们只会说她这太后是故意欺辱太妃,可要是她办的还不错,众人只会赞誉她宽容大度。

不过这些褒奖还都不是纯太后最想要的,她最想要的,是让人们知道她不是珍太妃的替身,即便她和珍太妃再如何想象,她是她,珍妃是珍妃。

当年那个只能在珍妃影子下苟活的小宫女,如今是尊贵无匹的太后,是大萧皇帝的生母。而那个曾经冠宠后宫的珍妃,如今只是区区一个太妃,七王爷的生母罢了。

而纯太后的这些心思,萧霁宁现在也能猜到一些了。

他觉得,或许当年云鸿帝也是看中她光有样貌却没什么脑子吧,不然哪能都生了个皇子了,却还是只能常年待在“姬”的位分上,迟迟不能升位分。

“宴会所需已经备的差不多了。”谭清萱道,“再过七日便是珍太妃生辰,现在只能七王爷归京,便可开始办宴了。”

“还有七日……”萧霁宁垂下眼睛,望着茶杯里淡碧『色』的茶水缓缓道。

“九皇弟——原来你在这!”

六王爷的声音忽然遥遥传来,萧霁宁抬头朝亭下望去,只见六王爷和四、五王爷都站在山亭底下,正扬着手和他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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