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
京渊像是很勉强地掀了掀眼皮, 瞥了一眼后便重新低下头,给自己手臂的伤处上『药』。
萧霁宁见京渊面『色』平静, 态度也是不咸不淡的,不禁问他:“京将军,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激.动?”
“呵,七王爷言而无信, 出尔反尔。”萧霁宁要反应, 京渊就给他反应,只不过京渊的反应是冷冷的一声嗤笑, “说好给我的解『药』, 怎么转眼就到了你手中?要是我真和他拿解『药』,我倒想看看他能拿出来什么。”
七王爷之所以会这么做也不难理解, 京渊说他出尔反尔,七王爷又何尝不是担心京渊一旦拿到了解『药』便会翻脸不认人, 如今京钺兵变失败, 待京渊将禁军和驻北京军整合之后,京中便再无人能压制京渊。
七王爷偷偷将解『药』藏下,又交给萧霁宁,就是希望萧霁宁还能有一个制衡京渊的筹码。
只不过萧霁宁“制衡”京渊, 根本就不需要谢皇恩。
但京渊现在脸『色』不好看, 萧霁宁得哄他道:“到我手里,不就等于到你手里了吗?”
京渊对此不置可否,又是一声冷笑。
“我瞧着京将军你好像不太高兴?”萧霁宁偏偏头,朝京渊坐得更近了些。
可惜萧霁宁的投怀送抱并没有让京渊眉头舒展, 他听了萧霁宁的话后只是反问萧霁宁:“我知陛下心意,那陛下可知微臣的心意?若你知道,便不必再多言。”
萧霁宁:“……”
好了,他已经知道京渊到底在气什么了。
而京渊见萧霁宁说不出话,嗤道:“看来陛下是不知道了。”
“我知道我知道。”萧霁宁赶紧取来一旁止血的凝膏,轻轻地给京渊涂『药』,还向他保证,“我以后绝不会再与除你以外的人说这样的话了,好不好?”
京渊挑眉:“陛下爱说什么是陛下的自由。”
萧霁宁实在没辙,便把谢皇恩的解『药』塞回小锦袋中,又佯装“偷偷地”塞到京渊胸前的衣袋里——虽然京渊身上的毒解了,可是京钺还没有啊,萧霁宁觉着京渊要谢皇恩的解『药』肯定还有用,便给他了。而他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京渊,不过萧霁宁要的就是瞒不住。
他对京渊说:“人家好歹是我七皇兄,唉,珍太妃一事过后,七皇兄不知要多伤心……你是我喜欢的人,也是七皇兄的亲人呀,所以多担待他一些呀。”
“我待他还不够好?”京渊听着萧霁宁这蹩脚劝和的话,没忍住笑了,闻言睨了萧霁宁一眼说,“也就比你只差一点了。”
萧霁宁望着京渊唇角的笑,回忆着先前在玉桂岛上那叫人心惊胆战的刺杀,又细细琢磨着京渊的话,须臾后忽然问他:“京将军,你离开后,在玉桂岛上,你有派人在暗中保护着我的吧?”
“有啊,小祯子不就是吗?”京渊没有看他,漫不经心道。“只不过京钺太过心狠手辣,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我也没辙。”
小祯子的身份,在他撕下人.皮.面具面具的那一刹,萧霁宁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的猜测,毕竟京渊也与他说过京钺还有另外一个儿子,而京渊现在所言,无疑是坐实了他的身份。
想到这里,萧霁宁不禁道:“啊,那他不会真的成了太监吧?”
“好歹也点血缘关系。”京渊说,“我还不至于那么心狠手辣,让他不能人道。”
萧霁宁假装信了京渊的话。
他觉得京渊一定对景祯做了点什么的,但那和他无关,所以他没有多问,而且他要问的也不是关于景祯的事。
“京将军你不要转移话题,你知道我要问什么的。”萧霁宁扒着京渊问,“你怎么可能就派一个那么没用的人来保护我?要不是我七皇兄忽然跑出来救我,我可能就已经没了!”
京渊任由萧霁宁晃着他,毫无诚意地道歉,语气敷衍说:“是是是,都怪微臣,让陛下受惊了。所以往后还是只由微臣来保护陛下就够了。”
萧霁宁闻言瞪他,只是瞪完之后还是忍不住扑过去,小心避开京渊身上的伤口抱住他,轻声道:“好。”
还有一句谢谢,萧霁宁没有说出口。
他想谢京渊机关算尽,费尽心思,只为成全他和七王爷的兄弟情谊。
就算京渊不愿直说,萧霁宁也知道在玉桂岛上他是绝不会死的——哪怕七王爷最终没有救他,也会有别人来救他。
京渊这样人,绝不做无把握之事,也绝不可能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景祯来保护他,他留景祯在玉桂岛肯定还有别的用处,而玉桂岛上,京渊也必定还派了其他的暗卫守在旁边,以防他出现意外。
那些暗卫迟迟不出现,便是在等七王爷出现救他。
京渊知道的,知道他不愿让七王爷死。
所以京渊这么做,只是为了给七王爷一个救他的机会,也是为了给他一个名正言顺放过七王爷的理由。
珍太妃欲『逼』七王爷谋反一事见者甚多,不可能全部瞒下,他又轻描淡写地放过七王爷与珍太妃,朝中必然有人非议,可只要七王爷在刺客出现时救下他,便有了护驾之功——为了救他,七王爷还与珍太妃决裂,此情此义叫人赞叹,哪能再重罚七王爷呢?
京渊身上还有伤,萧霁宁也不敢抱他太久,片刻后就松开了手。
而萧霁宁才刚刚离开京渊的怀抱,宫车外穆奎就端着些『药』膳小食过来了。
穆奎进宫车后发现京渊和萧霁宁都规规矩矩的坐着还有些发愣,怔了片刻后才回过神来,让跟在他身后的宫女们给萧霁宁上菜,换新茶。
他们离京城还有段路程,目前也只能在宫车里将就着吃了。
往日一般都是穆奎和席书一起伺候他的,可现下只有穆奎一人,想起席书为了保护他而受的伤,萧霁宁便问穆奎道:“穆奎,席书怎么样了?”
穆奎回萧霁宁道:“皇上,江大夫给席书看过了,说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及内脏,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请您无需担心。”
江云哲的医术萧霁宁还是相信的,他既然这么说,那肯定会保住席书的。
“对了皇上……”穆奎说话吞吞吐吐的有些犹豫,小心看了一眼京渊,又慢腾腾道,“……乔夫人那边,是继续请御医去看看吗?”
乔夫人这三个字萧霁宁以前从未听过,他听穆奎提起,想了一会才想起“乔夫人”是谁——玉桂岛上,那神秘刺客出现时为他挡剑的乔溪。
“她……”萧霁宁记得乔溪似乎伤的也很重。
她受了伤,穆奎肯定会让御医去为她医治,穆奎现在提及,那只有可能是御医那边无法处理好乔溪的伤。
而乔溪的身份又“特殊”着些,萧霁宁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穆奎,就听京渊道:“让江云哲救她,保住她的手臂。”
穆奎闻言抬眸看萧霁宁,得到萧霁宁点头后就应道:“是。”
“皇上,还有一事,是有关于太后——”
“别管她。”萧霁宁听见纯太后的名就烦,她又没受伤没怎么,话还这般多,萧霁宁懒得听,对穆奎道,“她说什么你都别理她,她要是骂你,你就去找皇后或是贵妃告状,她们会处理的。”
“是。”穆奎懂了,“那奴婢就退下了。”
萧霁宁挥挥手“去吧。”
等穆奎走后,萧霁宁立马给京渊添了一碗刚出炉的滋养『药』膳粥,动作还有些小殷勤。
京渊知道萧霁宁这是为了什么,笑了笑说:“乔溪身份不明,我怀疑她与杀你的刺客有关,在我查清之前,她还不能死。”
“不会吧?”萧霁宁愣了瞬,“可刺客差点杀了她啊,刺客不是京钺派来的吗?”
京渊道:“所以我也只是怀疑。刺客一定和京钺有关系,但绝不仅仅只是那么简单,关于这件事,你回宫后最好问问七王爷。乔溪有九成可能是从郦行宫密道出来的,她不太可能是七王爷的人,所以你可以问问七王爷,他在郦行宫密道时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之处。”
“好。”萧霁宁点点头,他还有一事不明,而这件事,只有京渊能够给他答案,“京将军,八王爷为什么会来啊?你之前和我说你帮我做了一些事,是不是就是这件事?”
“在你下诏召七王爷回京之后,我也给八王爷写了一封信。”京渊倒也没有否认,抬眸望着萧霁宁,声音徐缓道,“我在信中说,京钺豺狼野心,意图篡取皇位,我请八王爷秘密回到京中代我统领禁军,一旦京钺有所异动,请他务必率兵进攻骊山,绞杀京钺叛军。”
萧霁宁不解:“可是禁军有近一半是珍太妃的人,还有徐氏残党……”
京渊勾起唇角:“是啊,所以禁军不会全部都听我的话,但只要有三分之一的人听就够了。”
珍太妃原先的命令,是命禁军不可出京,待郦行宫破后,七王爷再率领禁军带兵围剿京钺,彼时京钺已将萧霁宁和所有王爷除去,他们一死,七王爷必定可以登基。
而她手上有着解『药』,又不知道京钺还有另一个儿子,所以她才敢赌京钺不会杀她。
更何况,她知道郦行宫密道,她可以自己逃跑。
只是京渊偏偏把八王爷叫回了京城,他还将骠骑将军令给了八王爷,八王爷不是蠢人,当他发现自己手中有骠骑将军令却无法号令禁军时,便能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彼时留给八王爷的只有两个——要么跟着七王爷按兵不动,要么出京去救萧霁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