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就是废话。
不管柳翎的武功到底在不在京渊之上, 输不输不都还是看京渊的意思吗?他要是不想和柳翎打,上去随便过个几招也一样能输。
“行了, 杨大人,武将们的事,自有他们的解决之道。”萧霁宁打断户部尚书和京渊的谈话,“还轮不到你『操』心。”
户部尚书只得应声道:“是, 皇上。”
纵使知道就算叫人细查, 也很难查得出个究竟,但为了安抚众臣, 萧霁宁还是将中秋夜禁军□□一事交由大理寺和刑部彻查, 并停了京渊的职,叫他在家“休息”。
而四王爷伤势太重不宜挪动, 萧霁宁便特许四王爷在宫中暂时养伤,等身体好些后再出宫。
除此之外, 萧霁宁还赐下许多封赏给当日在中秋宴会上受伤的大臣, 至此,中秋宴□□一事终于告一段落了。
但其实还有一些问题没有答案。
比如徐玖卿是罪臣之女,但她却救下了六王爷,这是赏还不是赏?再比如, 京钺被定个秋后问斩的罪名, 他一死,京渊便会接手他的军队,届时京渊手上便会握有大萧一半以上的兵权。因此萧霁宁停他的职位不可能停太久,等中秋宴禁军□□的风头过去了, 萧霁宁肯定会再给京渊封职,而那时他又会让京渊担任何种职位呢?
——中央将军。
朝中不论何人,提起京渊新职位的第一反应都是这四个字。恰好身为中央将军时,不能再兼任骠骑大将军一职,如果没有中秋宴禁军□□一事,指不定京渊这会儿已经升职了,而那时骠骑大将军他同样是做不了的,得换个人来做。
现在的情况不过就是真让京渊在家休息一段时间罢了。
想得通这一点的大臣不会将其大肆宣扬,因为他们怕得罪京渊;想不通这一点的大臣看见京渊被撤职,弹冠相庆,且先得意这几日罢了。
没有人知道,萧霁宁和京渊对于这个结果还挺满意的。
毕竟京钺再过半月便要被问斩,之后中央将军的职位便会空出来,而这个位置除了让京渊做以外,换成任何一个人来萧霁宁都不放心,到时由柳翎接替骠骑大将军一职也是京渊和萧霁宁早就商议好的,否则萧霁宁也不可能在大殿中就随便指了这么一个人出来。
他们只是没有想到,中秋宴禁军□□居然有五王爷牵涉其中。
“我原本以为那神秘刺客只和你父亲有联系。”萧霁宁对一身黑衣蒙着脸面如同刺客般刚进寝殿的京渊说道, “没想到五皇兄和那刺客似乎也有些关联。”
京渊如今不是骠骑大将军了,自然也不会在宫中当值,没了光明正大进宫的由头,他就只能继续走回以前的老路子——偷偷『摸』进宫。
“我倒不这么觉得。”京渊将脸上的面罩摘下,回答萧霁宁道,“或许真有联系,但五王爷绝不是这盘棋的执棋人,他不过也只是一颗棋子,只怕他还不知道自己也被人利用了。”
这件事从头至尾,乍一看都像是陈钰和五王爷给萧霁宁和京渊布的局,但有一点完全说不通——那就是袭击六王爷的吐蕃骑兵。
五王爷再如何坏他也始终有个底线,那就是不与外邦结盟。
他不蠢,知道这种事只是引狼入室之举,稍有不慎大萧都可能倾国覆灭,届时他还做什么皇帝?亡国皇帝吗?
今日早晨,吐蕃使者那边也给萧霁宁回信了。信中说:袭击六王爷的那些人并不是吐蕃的骑兵,只是伪装成骑兵模样的边境流匪。吐蕃与大萧感情深厚,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但这样的说辞萧霁宁并不相信。
吐蕃和大萧的关系,远不及突厥与大萧来得紧张,如果这是五王爷故意栽赃嫁祸的污名,为何不直接甩给突厥,偏偏要是吐蕃?
京渊也问他道:“你信吗?”
“一群流匪能打得纪星明毫无还手之力差点全军覆没吗?我不信。”萧霁宁摇头,“这要么是纪星明故意放水,要么他们就是真的吐蕃骑兵,也有可能两者兼而有之。我现在都开始怀疑,在郦行宫想杀我那个刺客和吐蕃有关系了。”
不过好在现在局势也明朗些了,中秋宴禁军□□不是冲着萧霁宁来的,而是京渊,就证明这些人还是忌惮着京渊的——他们知道萧霁宁手中最大的武器不是皇权,而是拥有兵权的京渊。
若想对付萧霁宁,他们首先做的就是瓦解京渊的权势,或是离间萧霁宁和京渊的关系,只要京渊不再站在萧霁宁这边,要对付萧霁宁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萧霁宁蹙着眉道:“他们后面肯定还会想别的法子来对付你的。”
然而不等那些人对付京渊,京渊自己就把把柄送到萧霁宁面前了,他对萧霁宁说:“十月五日京钺问斩那日,我会去劫狱。不过也不能说是劫狱,我只是会让一名死囚代替京钺,等行刑结束后,我再将他转回我将军府的密室中去关押。”
“京将军,你把这种事和朕说得如此清楚。”哪怕早就知道京渊会这么干,可是现在听他把劫狱这种事讲得如此直白细致,萧霁宁听完都愣了下,而后挑高眉梢道,“未免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那陛下会惩罚我吗?”京渊笑了下,将手臂撑在床榻上靠近萧霁宁。
萧霁宁问他:“到底是朕惩罚你,还是你惩罚朕啊?”
京渊道:“你是皇帝,你说了算。”
“真的吗?”萧霁宁很是怀疑,他觉得危险将近,警惕道,“可是我每次在这里和你说话,你都不会听的。”
京渊道:“下回一定听。”
萧霁宁:“……”
七日后,大萧一代名将京钺因谋逆罪被判处秋后问斩。
又过了半月,云楚一年的秋结束了。
京城今年的雪又下得格外早,霜降过后的第二日,竟就落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势倒不算大,但因着是子时就开始下的雪,所以等到天明时整个皇宫已是红墙白瓦,踏出殿门放眼望去便是茫茫皑皑的一片白。
萧霁宁坐在一品楼的大堂靠窗边的位置上,表面看是一副在恬淡品热茶的悠闲贵公子模样,身边还有一位容貌隽秀的仆从在为他随时添茶。
而实际上呢?萧霁宁正竖着耳朵在听他邻桌的人说八卦。
毕竟一品楼的金牌说书先生冯雨生还未开始讲书,众人闲得无聊,也只能挑着些谈资来聊,聊的要么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要么就是国家大事——不过皇帝微服出巡,想听的还就是这些事。
恰好今日一品楼里头的茶客聊的八卦就和萧霁宁有关,确切些来说,是在讲萧霁宁和京渊的事。
毕竟不久前大萧名将京钺才刚刚被斩首,但关键就在于他的独子京渊却因大义灭亲护国有功,迄今依旧是大萧手握兵权的重臣,这样的情况别说是大萧,纵观各朝各代的历史都是极其罕见的。
毕竟当日京钺距离『逼』宫事成仅有一步之遥,如果没有京渊的竭力阻止,大萧恐怕已经改朝换代了。
可京渊为何不协助自己的父亲『逼』宫,反而对云楚帝忠心耿耿,他是京钺独子,京钺一旦登基,百年之后继位的就是京渊,当皇帝不好吗?京渊却只甘做人臣,缘由无人知晓。
茶客们只能猜测约莫是这位云楚帝和京渊将军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不一般吧,而京渊将军也是位真正忠于大萧的将士。
“可皇上若和京将军关系真的深厚,又为何还要撤京将军的职?”
“听说中秋节宫里的宴会出了点岔子,有人说这岔子是京将军搞出来,所以这事总得有个人来负责吧?”
“我才不信京将军会做这样的事,他都大义灭亲了,又怎么会害皇上呢?”
……
茶客们你一言我一句吵得不可开交,吵到后头萧霁宁都有些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了,这时忽然有人旋身坐到了萧霁宁面前,问他道:“齐兄弟,你今日也来听书吗?”
萧霁宁还没来得及抬头,因此他只能瞥见来人鸦青『色』的衣角,可是一听这声音,萧霁宁就算不抬头也认得他。
“李兄?”萧霁宁惊喜地望向来人,“许久不见,你可还好?”
来者正是以前在一品楼和萧霁宁有过数面之缘,还曾提醒过萧霁宁一品楼内有位面容与他相似的女子常常来听冯雨生讲书的人。
后来萧霁宁不怎么来一品楼听书了,就没再见着过李忆回,不过他断断续续来的几次里,也只有今日见着了他。
“我很好,多谢齐兄弟还惦记着我。”李忆回对萧霁宁笑了笑,“今日有缘再见,我请你吃饭吧。”
萧霁宁连忙婉拒:“不用不用,应当是我请你吃饭才是。”
“那我就不客气了。”李忆回倒也没有再推辞。午饭间,李忆回还打趣地问萧霁宁是不是最近又有了什么新的烦心事,还是这回出门依旧是在找他家的姐妹。
萧霁宁失笑道:“不不不,我只是纯粹过来放松下的。”
他现在哪还有功夫去管是哪个公主喜欢冯雨生还是怎么,不过萧霁宁见李忆回这副劲装打扮的模样,忽然问他道:“李兄,你是江湖人吗?”
李忆回被萧霁宁这个问题问的有些懵,顿了片刻道:“……曾在江湖行走过。”
“那你一定见多识广。”萧霁宁从袖袋里将萧默绘制的神秘刺客所用之剑的图纸取出,摊平在李忆回面前道,“我想请教一下李兄是否见过这种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