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四王爷以养伤为借口赖在宫里不走很久了。

一开始倒确实是因为伤重, 他在蹑云宫养伤时萧霁宁也去看过,那个伤势确实不宜挪动, 要是移动途中伤口开裂加重了伤势,再个不小心弄成了感染,在古代这种没有抗生素的地方真就只能等死了。

但后来他迟迟不肯离开是为了什么,萧霁宁就不是很看得懂了。

本来吧, 萧霁宁这些日子还在坚持着餐后去御花园里散布消食的习惯, 免得在深冬里养了太多膘,日日都去, 风雨无阻。结果他一听京渊说近几日乔溪也会去御花园赏残雪雪景, 虽然他们两个还从没遇上过,可萧霁宁听完就连去都不想去了。偏偏这个当头又有宫人来告诉他, 四王爷这段时日也常去御花园转悠,今日也去了。

萧霁宁闻言就纳闷了。

四王爷不是和他说融雪天路滑不宜出宫的吗?难道在宫里头的御花园中散步路就不滑了?

萧霁宁就想搞清楚这四王爷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所以宫人们一来禀高, 萧霁宁在下朝之后便径直朝御花园而去。不过御花园太过庞大, 在这走上一天也许都不能将整座花园逛完,这也是萧霁宁在里头散步却没能碰到乔溪的原因,因此萧霁宁在里头找四王爷还花了些时间。

只是当萧霁宁找到四王爷时,他就发现有趣的事来了——乔溪也在这里。

这倒不是说乔溪和四王爷两人待在一块, 两人一个在假山亭上抚着琵琶, 一个在湖边的柳下石桌处自己与自己下棋对弈,表面上看着虽是没有什么关联,可御花园这么大,为何就独有他二人能这么巧合, 都逛到云阳堂来了呢?

而萧霁宁是皇帝,来的路上宫人遇见皆低头弯膝行礼,阵势不小,他也没隐瞒自己行踪的意思,因此萧霁宁刚到云阳堂,乔溪和四王爷就都发现了他。

乔溪立即提着裙摆从假山亭上下来,快步走到萧霁宁面前,规规矩矩地行了后妃礼,柔声道:“参见皇上。”

乔溪素来以宽和严谨的『性』格态度示人,她行的礼自然无可指摘;至于四王爷呢,在他的眼里萧霁宁这个皇帝的位置是他让出来的,本想借此机会叫萧霁宁和七王爷反目成仇,却不想没有成功,虽然四王爷就算不让出帝位,他也不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太久,可四王爷依然是不服萧霁宁当皇帝的,更别提会对萧霁宁有半分真正的尊敬臣服之心。因此他不仅没有改口称呼萧霁宁为“皇上”,而是继续叫他“九皇弟”,每次见萧霁宁时行的礼还格外敷衍。

但是今日却奇了。

四王爷虽还是叫萧霁宁“皇弟”,可却对萧霁宁行了个完整的臣礼。

萧霁宁垂眸看了看乔溪,又望了望四王爷,最后挥挥袖,对乔溪说:“起来吧。”

待乔溪起身后,萧霁宁也不理她,直接走到四王爷刚刚坐着的小石桌处坐下,打量着四王爷方才下到一半的棋局,明知故问道:“这棋并未下完,四皇兄方才是与丽夫人一道在这下棋吗?”

皇帝的后妃与皇帝的兄弟在后宫御花园里一起下棋,这种事怎么听都很奇怪,而大萧国风虽然较之其他王朝要开放些,可后宫除了巡逻禁军以外还是不许一般男人进入,这种外头寻常人家的弟媳和兄长都得避嫌的事要是传了出去,乔溪的名声可就要坏了。

换成其他心眼小些的皇帝,乔溪这辈子恐怕都别再想承宠了。

结果萧霁宁话音才刚落,最该着急的乔溪还没开口,四王爷就立刻解释道:“当然没有。我不过是一个人无聊,在这自己与自己对弈罢了。”

“原来如此。”萧霁宁捏起棋盒里的一粒白子,在棋盘上随意落下,之后又执黑子继续堵白子的路。

萧霁宁棋技奇烂无比,如此数次之后,四王爷原先好好的一盘棋局,已经被萧霁宁搅『乱』了,四王爷见状,才到萧霁宁面前坐下,问他道:“九弟是想下棋吗?不如我陪你下几把玩玩?”

“朕这棋技就罢了。”萧霁宁笑了笑,将棋子放下说,“赢不了四皇兄的。”

但萧霁宁话锋一转,回到了沉默着待在旁边的乔溪身上:“不过丽夫人又怎么会在此处呢?”

结果依旧是乔溪还未出声,四王爷便抢着道:“丽夫人她思念皇弟你,在这轻抚琵琶,我是听见琵琶声才过来的。”

四王爷这话一出口,连萧霁宁身边一向最为木讷的席书都察觉到了些许不妥,目光带着些惊诧望向四王爷。四王爷也发现自己急中生『乱』说错了话,身体骤然僵了瞬。

而萧霁宁就喜欢说些让四王爷尴尬的话:“这么说四皇兄是听见丽夫人的琵琶声而寻过来的吗?”

四王爷抿唇道:“也可以这么说吧。”

“是朕冷落丽夫人了。”萧霁宁不急着对付乔溪,难得见四王爷在他面前这么做低伏小,萧霁宁可没那么轻易放过他,“不过四皇兄可真是好雅兴啊,冬日湖边风冷,朕只在这待了一会就十指皆寒,四皇兄你伤重未愈,居然还能坐在这里与自己对弈。”

不管四王爷和乔溪到底有没有什么,他们在这里被萧霁宁遇上,两人碰个正着,怎么样都是他们理亏。萧霁宁又字字句句直戳痛点,叫四王爷根本就接不上话。

乔溪也算聪明,萧霁宁问什么她就答什么,萧霁宁不说话,她便也不开腔不解释,避免多说多错。

最后是四王爷深吸一口气,以退为进道:“九弟说的是,冬日天寒,不宜多在湖边逗留。我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就不继续留在宫中了,待会便会叫宫人收拾好东西,回王府再继续静心养伤。”

四王爷这是要主动出宫避嫌了?

不过他出宫也是好的,萧霁宁也不想他再继续留在宫人,于是萧霁宁说道:“那朕就不留四皇兄了,过段时间就是除夕,那时还得邀皇兄进宫团聚呢。”

“是,那我便先走了。”四王爷又对萧霁宁行礼,“九弟穿的单薄,也不要再湖边待久才是。”

哇,听听这人在说什么?

曾经巴不得他早点死的四王爷居然这么有礼貌地在关心他?

萧霁宁越发奇了,他瞥了眼四王爷,而后望着乔溪故意道:“好,不过既然四皇兄都觉得朕过于冷落丽夫人了,那朕便陪丽夫人在这坐坐吧。”

四王爷闻言被萧霁宁噎的说不出话,只能讪讪地离开。

他走时萧霁宁也仔细注意着,发现他的目光的确频频往乔溪身上瞟。

四王爷和乔溪这是勾搭到去一块去了吗?

萧霁宁忽然想起在郦行宫时,乔溪说她被人强行要了身子,在黑暗中她看不清那人的面庞,但那时能进柔封阁的人只有萧霁宁。

但这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也许是乔溪为了入宫刻意捏造的谎言,又或那时在柔封阁强行与乔溪发生关系的人就是四王爷。萧霁宁心中诸多怀疑与猜测,可他看向乔溪时,发现这女人脸上神『色』如常,既不心虚也不发慌,没一点对四王爷的『迷』恋或是爱慕之情,对他,也没有。

只有一个不受宠的嫔妃面对皇帝时该有小心、谨慎和敬畏。

“听四皇兄说,你方才在小亭里抚琵琶?”萧霁宁叫她起身,与她一起到假山小亭里坐下,问她道,“原来丽夫人会琵琶吗?”

按理来说乔溪的家世不应该能接触到琵琶这种乐器吧?她一个常年待在郦行宫的打杂宫女,也没地方『摸』琵琶,怎么入宫后就会弹琵琶了呢?

结果乔溪的回答滴水不漏。

她低头莞尔笑笑,轻声对萧霁宁说道:“臣妾是入了宫后才和琴音阁的师傅学的,因为臣妾常听闻贵妃经常会为皇上抚琴解忧,臣妾身无一技之长,可也想为皇上做些什么。”

萧霁宁去谭清萱宫里有时候确实是会用听她弹琴这个理由做幌子的。而深宫里的妃子们除了学些新花样哄皇帝高兴,又能做什么呢?

乔溪平日在宫中不争不抢,不怒不妒,在宫人口中风评也是极好,现在又笑着将这样叫人心怜的话说出,换成寻常男人,恐怕没有人会不为她的懂事和温顺而动心——当然,前提是没碰到她和四王爷这一茬。

就算真如四王爷所言他们相遇只是个意外,但也难保有些人不会多想。

萧霁宁心中虽然无感,嘴上却也不得不夸她一句:“丽夫人有心了。”

“只要皇上能少忧心。”乔溪又温柔道,“臣妾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萧霁宁闻言,就问她说:“既然如此,那朕倒是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思。”

也许是被萧霁宁无视太久了,头一次听萧霁宁这样说乔溪还有些惊讶,她抬眸飞速望了一眼萧霁宁,又低下头恭敬道:“皇上请说。”

“你也知道,太后和众臣都催着人选秀,只是朕不希望会有庶子在嫡子之前出生,而朕也不想皇后太过为难,宫中嫔妃不多,你素来识大体。”乔溪不抬头,萧霁宁便睨着她头顶的珠钗,缓缓道,“朕这么说,你明白吗?”

“臣妾明白了。”乔溪哪里会不明白?这后宫的嫔妃,没一个人会喜欢宫里来新人的,萧霁宁如果真的开办选秀,届时如果只有谭清萱挑秀女的『毛』病,那意思也太过明显了,多几个人说这届秀女身上的不足,可选秀也选了,到时候就算没有秀女能够真正入宫,也能堵了纯太后和大臣们的嘴。

于是乔溪恭顺道:“只要能为皇上分忧,臣妾什么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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