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产
你不忍心
寿宴是在老家办的。
因为是老爷子的寿宴, 江磊的生意伙伴都没来，反倒是江霄那群姑姑和叔伯们都来了，还有江学林的外甥外甥女们, 林林总总，不算小的院子了摆了七八桌。
江霄对于章娟的兄弟姊妹们还腆着脸来有些许震惊。
“靠，他们这他妈来得着吗？”李博文在旁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都是一家人, 怎么就来不着了？”江昊安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他们背后响起。
江霄转头, 就看见自己的几个表妹还有堂兄也跟了过来。
“还带同学来啊？”江昊安扫了一眼旁边的付清舟和李博文。
“嗐, 这可是我干爷爷过寿。”李博文没个正形地把胳膊搭在付清舟肩膀上，“我俩见天儿来看我爷爷，哪像某些人啊, 十天半个月都不见得来一趟。”
此话一出，简直无差别扫射了院子里大部分人, 当然首当其冲还是江昊安。
“主要是大家工作都很忙，离得又远。”一个年纪稍大的堂兄出来打圆场, 看向江霄。
江霄跟他见面都超不过十次，眼皮都没动一下, 皮笑肉不笑道：“这话说的, 人宇航员上了太空都知道回地球呢。”
“噗。”旁边有个小表妹没忍住笑出了声。
江昊安扯了扯嘴角,“今天是爷爷的生日，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说着又扫了付清舟一眼，“自然也不会拿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打扰爷爷雅兴。”
这毫不遮掩的威胁险些让李博文直接撸袖子揍上去，江霄不着痕迹地拦了一下, 看向江昊安，“放心, 我也不会拿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让爷爷跟老爸生气。”
江昊安冷冷看了他一眼, 转身离开, 旁边的堂兄道：“你跟他呛什么？”
“呛你呢。”江霄轻嗤一声。
“你可算了吧。”堂兄依旧笑眯眯道：“跟谁近我还是分得出来的。”
“哥，你带我们去村子后边那个树林子玩呗，小时候咱们几个还在那里面逮过知了呢。”小表妹拽着他的袖子想把他往外拖。
大概是看他脸色很难看。
江霄对他们的印象实在是太少，他们说得那些事情也早忘了八百年，只糊弄了几句就带着李博文和付清舟去找江学林。
“霄霄，哎哟，舟舟跟文文也过来了？”江学林有点惊喜。
“这不来给您祝寿嘛，爷爷，生日快乐，祝您长命百岁！”李博文是个大嗓门，对着这么多人也丝毫不见外。
“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付清舟也跟着说。
“哎，好，好！”江学林显然很开心，看向江霄。
江霄笑道：“好话都让他俩说了，我就祝您身体健康，心情愉悦。”
江学林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大孙子。”
旁边坐着的章娟不着痕迹地看了江磊一眼，对江学林道：“爸，这是昊安专门去西藏请的一串蜜蜡手串，您看看。”
江学林笑着接过来，“哎，好，昊安也是个好孩子。”
“爷爷您喜欢就好。”江昊安笑道。
“哎，你们送什么我都喜欢。”江学林笑呵呵地拉着江霄的手让他坐在了自己身边，又招呼李博文和付清舟，“别站着了，你俩跟霄霄挨着坐。”
“爸，他们小孩儿坐下首就行。”江磊见状赶紧道。
“哪来的什么上首下首，咱家没那么多规矩，喜欢坐哪儿就坐哪儿。”江学林摆摆手，“我稀罕我孙子碍着你了？”
江磊干笑，看了一眼和江霄紧挨着坐的付清舟，付清舟回给他一个礼貌的微笑。
江磊心情复杂，又看了一眼傻呵呵的江霄，悻悻收回了目光。
“嫂子这月份也大了吧？”有位婶婶开口道：“几个月了？”
“预产期就下个月。”章娟笑道：“可累得我。”
“哎哟，累过去就好了。”有人笑道：“这孩子有福气，现在条件这么好，还有上边两个哥哥疼，真让人羡慕。”
章娟笑了笑没说话，江昊安勉强维持着假笑，江霄连嘴角都懒得扯一下，只低头给江学林和付清舟夹菜。
“霄霄跟你这同学感情真好。”有人多嘴说了一句，“你俩高中同学？”
“嗯。”江霄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说起来九月份就升高三了吧，我听说霄霄成绩很好啊？”有位叔叔又说。
“还行吧，也就那样。”江磊淡定道：“这次考试考了个年级第九，算是有点进步。”
“嚯。”饭桌上的几个人有点惊讶，毕竟谁都知道江霄上了高中之后不学无术，天天气得江磊吹胡子瞪眼，不成想转变这么大。
“我就说霄霄脑子好，就是不肯学，知道学了成绩自然就上来了。”有姑姑笑道：“还真没看错。”
“我家这个就不行，你多跟你霄霄哥哥学着点儿。”
“那你怎么不跟我二叔多学着点儿。”有个堂弟伶牙俐齿，一句话把他爸给顶没音儿了。
“这孩子……”有人又打了个哈哈接过去，“哥，说起来我还真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江霄闷头吃了个半饱，转头问付清舟，“你吃饱了吗？”
“饱了。”付清舟放下了筷子。
江霄又看向李博文，李博文十分感眼色地点了点头。
江霄刚要开口说离席，就听一个姑姑道：“霄霄，你希望你妈给你生个弟弟还是给你生个妹妹啊？”
桌子上的谈笑声瞬间低了下去，众人有意无意地看向江霄。
江霄又坐回到座位上，江磊暗道不好，刚要开口接话，就听江霄道：“我妈早——”
“江霄！”江磊忽然开口打断了他，趁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开口道：“去车里把给爷爷准备的礼物拿来。”
江霄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江磊皱着眉，盯着他没动。
江霄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旁边的亲戚们有等着看戏的，有跟着一起紧张的，还有跟江磊一块儿皱眉的。
章娟脸上还保持着微笑，江昊安目光里只剩下得意。
旁边有自以为聪明的出来打圆场，“霄霄啊，都这么多年了，你章阿姨对你可算是掏心掏肺，对你跟亲生的也没两样，总归是一家人，不如趁这个机会改口吧。”
江磊脸色微变。
江霄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我妈死十几年了，我跟谁改口？她要不嫌晦气我叫一声也不是不行，别回头出事儿赖我头上——”
“江霄你他妈放什么屁！”江昊安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你跟谁他妈！”江霄桌子拍地比他还响，桌子上碗掉地上摔了个粉碎。
“这是干嘛！”江磊吼了一声：“都给我坐下！像什么样子！”
“爸，你刚刚也听见他说什么了！”江昊安情绪激动，指着江霄道：“他那意思不就是咒我妈死么！要不是我看得紧，谁知道他要出什么招往我妈跟我弟身上使！上个月我妈差点被车给撞到，一个不小心就是一尸两命！”
“昊安。”章娟拽了他一下，没拽动，求助的看向江磊。
江霄冷笑：“你妈被车撞关我屁事。”
“你就是恨我揭穿你的丑事！”江昊安恨恨道。
“我有什么丑事？”江霄轻飘飘道。
章娟脸色一变，江磊沉声道：“昊安——”
“当然是你跟这个付清舟搞同性恋的丑事！”江昊安咬牙道，转头看向江学林，“爷爷，您还不知道吧，江霄他喜欢男人！他还把这人带到您眼前！”
席上众人俱是震惊，甚至有人夸张地摔碎了碗。
“江昊安！”江磊起身，却被江学林开口打断。
“你坐下，小孩儿不懂事你跟着闹什么。”江学林放下了筷子，看向江霄和他身边坐着的付清舟，不紧不慢地开口：“霄霄，是真的吗？”
“是。”江霄面不改色地应下来，“爷爷，我喜欢他。”
“他也喜欢你？”江学林面色怪异地看向付清舟。
江霄点了点头。
“这算哪门子丑事。”江学林在众人或惊诧或鄙夷看笑话或担忧的目光里道：“人家两个小年轻互相喜欢，哪里有拦着的理儿，你们是没看过书还是没上过学，这种事儿从老祖宗的时候说就不算稀罕，又不是违法乱纪，好歹都是走南闯北的人，怎么一个个这么没见识？”
江磊震惊地看着他，“爸？”
江学林摆了摆手，“你就是该果断的时候不果断，生意场上那么厉害，怎么摊上自己家的事情就这么黏糊呢？你不忍心，他们可忍心。”
旁边坐着的章娟面色一变，心里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江昊安没有看到意料之中江学林暴怒的场面，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向章娟。
江磊叹了口气。
江霄见状反而坐了下来，对上付清舟询问的目光，在桌子底下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掌心，然后给他杯子里添了点温水，以眼神示意他。
江学林轻咳了一声，江霄讪讪一笑，又转头去给他倒水。
“这件事情我本来想私底下说的，但是既然爸开口了，正好大家都在，那就不如挑明说了。”江磊苦笑，目光扫过面色各异的一众亲戚，“我们公司已经破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