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自刚才打开就没关上的落地窗倾泻而入，白色窗纱猛地飞起又落下，裹挟着些许凉意。
程沐筠抬头，眯着眼睛看了眼阳台，感受自夜风中带来的植物气息。随后，他又低头细心理了理秦理凌乱的额发，修长的手指顺着额头到了挺直的鼻梁，略薄的嘴唇，线条分明的下颚。
最后，手停留在了脖颈处。
系统：“住手！”
程沐筠毫无反应，继续在锁骨处蹭了蹭，这才问：“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
系统瑟瑟发抖，“我以为你要把秦理掐死，你刚才的表情好像变一态哦……”
程沐筠不解，说：“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想掐死他。”
系统：“什么你笑起来就不像他了，这么过分的话，就算你没有心想起来也会生气吧？”
“不，你错了，我不生气，这是公平交易，你看，秦理长得多好看，好看的人做什么都是对的。我怎么会生气呢？”
的确，程沐筠一点也不生气。
秦理给了程沐筠对于美完全的想象空间，作为交易，即便没有记忆的程沐筠，也不曾因为这句话生气。
那是他们签订合约后第三年的事情，程沐筠成为秦理助理第三个月。他们还没有住在一起，某次应酬后，程沐筠送秦理回家。
秦理喝醉了，作为助理，程沐筠自是尽责地帮他冲洗完毕换了睡衣才送到床上。
准备离开的时候，秦理看着他，抬手捏了一下程沐筠的脸，随后说了一句。
“你笑起来的时候，一点也不像他。”
程沐筠愣了一下，很快理解其中的意思。
他早知道秦理心中有个初恋的存在，也知道秦理和他签协议是想从自己身上寻找某些影子。
程沐筠当然不在意，各取所需罢了。
他只是瞬间，反省了一下自己在合约上履行做得不够好，应该多研究研究秦理白月光的特征，干一行爱一行。
这样对秦理才公平,之后，程沐筠开始潜心研究替身攻略。
程沐筠仔细揣摩秦理心态，制定的具体方案是外表看起来不需要像，尽量在小动作上相似。
关于宋景辰的资料，秦理这边几乎找不到。程沐筠都是从俞少宁的校园网和空间找到的，里面照片很多，还有些俞少宁对年少情动的各种描绘想象。
所以，俞少宁拿了照片威胁他，程沐筠也并不生气。毕竟，这人在这些年来，为自己提供了不少助力。
此时的程沐筠，继续轻轻用手指勾勒着秦理完美的轮廓，云淡风轻地讲述当时发生的事情。
系统听得目瞪口呆，差点自闭，“你……你真是个狠人。”
程沐筠：“谢谢夸奖。”
“！”
或许是报应，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程沐筠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整个人拖到床上。秦理又犯毛病了，他喝醉酒后很粘人，喜欢抱着人睡，抱得死紧透不过气的那种。
程沐筠抬手就要把人掀开，却被一把按住，对方甚至得寸进尺地翻身压了上来。
两人的距离一下拉近，鼻尖相贴，呼吸交缠。
程沐筠：“……”他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也不知秦理吃什么长大的，一股怪力。
秦理：“你怎么不说话？你刚才为什么对俞少宁笑？”
程沐筠柔声道：“乖，下次不笑了。”
哄小孩的语气，秦理却特别受用，被安抚下来，力道微微松开。他盯着程沐筠的眉眼看了许久，很认真，浓密的睫毛让眼神看起来深情又忧郁。
“唔。”
秦理重重亲了下来，嘴唇贴住之后，却没了下一步动作。
就在程沐筠不耐烦，偏头想躲开时，听到对方说了句。
“笑一个。”
纨绔子弟调戏小美人的语气，程沐筠皱眉。他不喜欢秦理这副样子，这副有人气的样子。
没意思。
不过，对方额发散乱的模样，倒是别有一番风味。看在这个份上，程沐筠勉强能忍，他抬手，温柔地拍着秦理的背，感受手底紧实的肌理质感。
嗯，秦理今日没有运动，为了这极具观摩价值的好身材，明天得督促他加量，不能因为白月光的回来，忘记锻炼。
程沐筠漫不经心地想着，直到秦理酒意完全上涌，重重地压了下来。
几秒过后，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他等了片刻，才抬手把人掀到一旁，起身回到自己房间。
系统本来等着一次长久的马赛克，没想到这么快被放出来，惊到：“怎么？你居然没一起睡？”
程沐筠：“喝醉了又不能做点什么，一起睡睡不好，烦人。”
系统：“……”
**
宋景辰没睡好。
二楼的房间很干净，家具都是年少时用过的，但再怎么说也是多年前的旧家具，空气中有种久未有人进入的粉尘感。
躺在床上，宋景辰觉得自己像是一堆被扫入记忆尘埃中的垃圾，让他很不舒服。
不舒服的感觉，其实从昨晚看到程沐筠给秦理整理头发的时候就开始了。
宋景辰认识了解的秦理，是十几年前，热烈莽撞带着生机勃勃少年气的秦理。
那时的秦理，绝对不允许别人随意碰他头发的。即便是宋景辰，他也会带着些不耐烦避开，再不好意思地道歉。
对了，当时他说的是。
“景辰，抱歉，身体习惯，我不是故意的。”
那现在，为何又能露出不设防的表情让别人碰。
宋景辰有些不安，这种不安让他在长途旅行的疲惫中，依旧很早醒来。醒来之后，他沿着楼梯下去，走到餐厅的时候，听到厨房的动静。
程沐筠在准备早餐。昨晚他被秦理拽着不肯松手，安抚下来花了点时间。他上床睡觉已经是凌晨三点，今日自然起晚了些。
秦理不喜欢陌生人住在自己的房子里，住处的卫生是钟点工打扫的，其余时间只有他们两人。
他打开冰箱，看到昨晚俞少宁给的三明治，刚好可以拿来当早餐，再倒杯咖啡，搞定。
“程助理，你在做早餐？”
程沐筠回头，见宋景辰穿了身质地柔软的家居服，眼下有些发青，似乎没睡好。
程沐筠问，“宋先生喝拿铁还是美式？”
宋景辰笑了笑，问：“不用了，谢谢，我早上不习惯喝咖啡。小理他……现在喜欢吃西式早餐？”
程沐筠拿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停下原本要说的话，一张写满文字的虚拟屏幕在他脑中展开。
系统：“提示，关键剧情，建议按剧本完成。”
程沐筠表情不变，放下手中杯子，迅速确认完自己的戏份。嗯，接下来是要在真命天子宋景辰面前不着痕迹地示威，挤兑对方。
话锋一转，程沐筠继续说下去，“嗯，秦总的三餐都是我准备的，他工作忙，营养适配必须均衡。”
宋景辰似乎并不在意，而是笑意盈盈地说：“我厨艺还不错，记得小理早上喜欢吃面，要不我来？”
程沐筠语气生硬地拒绝：“不必了，秦总早上一般都是吃三明治喝咖啡，并没有表示过不满。”
宋景辰笑了笑，说：“他挺怕麻烦外人的，毕竟早上起来做早餐挺麻烦，三明治也能将就，他心底应该还是喜欢吃些热乎的食物。”
微笑恰到好处，话说得也滴水不漏。
程沐筠皱眉，甩下一句“请便”，随后端了三明治和咖啡出去。
他在餐桌前坐下，却迟迟没有开吃。
系统：“你在干嘛？”
程沐筠：“等宋景辰做早餐啊，有面吃谁要吃隔夜的三明治。”
系统：“……，你就这么确定他会给你做？”
“等着吧。”
**
秦理醒来时，头有点痛。
房间里的遮光窗帘被拉开，只留下的白纱遮住过于刺眼的光亮。大概是程沐筠起床之后，过来拉开厚重的遮光窗帘。
秦理已经习惯用这种温和的方法醒来。他起身，拿过床头柜的柠檬水，一口喝完才觉得神智清醒些许。
昨晚醉得有些过分，记忆已经模糊。他只能隐约记得醉之后去找了程沐筠，可却还是在自己房间内醒来。
他被程沐筠拒绝了。程沐筠很少拒绝他，这一次，是因为……
俞少宁？
昨晚那个笑容，他已经许久没见过。
心口压着一口郁起，秦理洗漱的动作都有些急躁起来，只是进入衣帽间后，动作就细致些许。拿起已经搭配完毕挂在一旁的西服衬衣，穿好扣上，系好领到袖口，再对着镜子确认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此番种种，完全不像是曾经那个随便抓起一件衣服三分钟就能出门的秦理。
即便心情不好，他也已经习惯每日这样的流程。
秦理下楼到餐厅时，发现人已经坐在餐桌旁，正在喝咖啡。桌上摆着三明治，冷冰冰的，毫无人气。
程沐筠听到声音，起身，拉开对面的椅子。
秦理坐下，眼神却落在餐桌旁的垃圾桶。三明治的包装，上面的标识来自昨日的会所，结合昨天晚上他在阳台看到的场景，很快推断出。
三明治是昨晚俞少宁给的。
他的头更痛了。
此时，有人从厨房走出来，伴随着扑鼻的香气。
宋景辰端着两碗面出来。他笑容柔和，穿着围裙，餐厅落地窗透过的阳光恰到好处地洒在他头发上。他有四分之一的外国血统，头发瞳孔颜色都很浅，在阳光下尤其明显。
秦理没看人，在看宋景辰手上的面，浓郁的香味让他心情好了些许。起码，比桌上摆着的那个俞少宁送的三明治让他舒心不少。
他眉头舒展，平直的嘴角线条微微柔和些许。所有表情的变化都被旁人看在眼中，程沐筠垂下眼睛看手机，似乎有些失落。
他了解秦理，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即便对方不说话，他也能知晓情绪。秦理下楼时，心情不好，坐下之后心情愈发恶劣，直到看见宋景辰时，才心情变好。
不愧是真爱的力量。
程沐筠找系统搭话：“还挺赏心悦目，真是个美人啊，可惜宋景辰的长相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不然我也想感受秦理的快乐。”
系统：“你做个人吧，这句话我已经说倦了。”
“小理，我记得你早上喜欢吃牛肉面，尝一尝？”宋景辰笑得温和，“程助理，我也给你做了一份，一起吃吧。”
程沐筠表情冷淡，带些不悦，“抱歉，我早上不喜欢吃面。”
他又看向秦理，说：“秦总早上也习惯吃三明治。”
宋景辰有些惊讶，问：“你以前不是最讨厌吃西餐吗？”
秦理本想按习惯拿上三明治和咖啡走人，迟疑一下，想起昨天程沐筠那个笑容，“我吃面。程助理，三明治扔了吧。”
程沐筠笑容一僵，点了点头，顺手把三明治扔进垃圾桶之后，他心满意足地开始吃面。
不得不说，宋景辰的手艺是真好，香味端出来的时候，程沐筠就开始馋了。秦理真是善解人意，为了照顾白月光的心情，让他把三明治扔了。
真好。
秦理吃第一口的时候，只觉得满口生香，味觉被完全打开。
“小理，怎么样？”
秦理真心实意地称赞，“嗯，好吃，这么多年没见，你的手艺依旧没有落下。”
当初宋景辰家庭条件好，但却爱好自己弄些吃的，童年那些玩伴没少吃过他的手艺。这倒是又唤起了秦理不少的回忆。
宋景辰弯着眼睛，笑道：“慢点吃，你现在这样，多久没吃过这牛肉面了？”
“很少吃重油重辣的东西了，日常饮食吃得清淡。”
宋景辰似乎很疑惑，“你现在，想吃点什么东西还不简单？”
秦理随口回了一句，“工作忙，平日里吃的东西都是程助理准备的。”
“啊。”宋景辰看向程沐筠，“要不，待会我列几个菜谱给程助理您？也不是复杂的东西，就是家乡的口味。”
程沐筠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又看了秦理一眼，没得到回应，这才有些不情愿地点头，“好，麻烦宋先生了。”
程沐筠说完之后，又把视线落回到秦理身上。
他漫不经心地跟系统说：“刚才我的表演怎么样？”
系统：“问我干什么？”
“这不是第一次表现复杂的人物形象，没把握怕剧情又跑偏了吗？我这么敬业，不得多发点奖金。”
系统无语，“你与其想没有边的奖金，不如想想怎么给秦理做饭，拿了菜谱你总得表现表现。”
程沐筠莫名其妙，说：“你想啥呢，菜谱给钟点工阿姨就行了啊，这个弄养生餐的阿姨不会弄，那就再找个川省阿姨，多大点事。”
系统目瞪口呆，问：“你都是这么照顾秦理生活的？”
剧情线崩溃之后，他们看不到剧情回放，也不知道具体程沐筠做了些什么。系统只知道，在原本安排好的剧情线里，“程沐筠”这个角色任劳任怨地舔秦理，照顾他的生活，甚至学了一手好厨艺。
没想到，程沐筠他，居然找钟点工！还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对啊，我又不会做饭。”
系统痛心疾首，怒道：“作为舔狗角色，怎么能假手他人照顾秦理生活呢！这不行，这肯定不行。”
程沐筠：“我平时工作忙得要死，哪有时间做饭，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为什么不用钱解决，人家阿姨是专业的，手艺肯定比我好。结果都是秦理的生活得到了妥善的照顾，过程有什么重要的呢？”
系统自闭，不想说话，再说下去它就要被程沐筠的逻辑给绕进去了。还是向上面多申请开发几个功能，免得程沐筠这问题儿童太过放飞比较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