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品店前台叫了号。雪微看了一眼自己的预约号码, 随后就被眼前的人伸手拿走了。
闻蛮去前台领了东西，回来问他：“在这儿坐一会儿还是直接去店里？”
雪微思考了一下：“去店里。”
他捧在手里暖着，两人一起走出甜品店。
鸡蛋仔很烫, 他捧了一会儿就要换手，闻蛮伸手把奶茶递给他：“握这个吧。”
雪微：“不用。你喝。”
“不爱喝这个，给你买的。”闻蛮注视着路面, 说。
雪微愣了一下。
闻蛮这一趟完全来了个寂寞, 其实根本什么都没买。
雪微说：“你没有买冰淇淋。”
闻蛮：“嗯, 突然不想吃了。麻烦你陪我跑一趟, 这个奶茶送你。”
《fire》全明星赛官方活动讨论页面，很快又刷出一组新图。开赛几天，不少人已经在电竞园里偶遇了很多选手，大家都会拍下来发到网上。
这个新帖子的标题是：“国家队今天休息, 拍到了闻神！图里另一个弟弟没认出来，画面好美哦。”
图片中，男人高挑俊美, 黑色的国家队风衣外套，长裤短靴, 指尖放松地握着奶茶杯的四角，另一手勾着三个彩色气球。
他身边的少年, 不少人这两天已经眼熟他了——EGT新陪练生Now，下赛季的国家二队成员。
他一如既往，裹得厚厚的, 口罩拉着。手里捧着一个热腾腾的草莓鸡蛋仔，也不吃，就捧着，低头看路, 眼睫乌黑。
雪地里他们两个人最惹眼。
“好好看，帅死了，两个人都好好看啊。”
“啊啊啊弟弟好漂亮好可爱啊。他是谁？小P神吗。戴口罩看不清脸。”
“好可怕，我怎么看出了几分CP感……好甜啊，不知道的感觉像是在约会。”
“不是不是，是Now，这赛季新来的。”
“空降的？”
“对对，之前好像完全没听说过他，好神奇，这个人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但是好像又跟国家队那群人很熟。”
“他打法太有辨识度了，感觉是完全的新人吧。因为要是不是纯新人的话，他早就出名了。”
这倒是真的。
闻蛮是把《fire》职业联赛带进中国的人，他一直站在全球第一狙击手的位置上，这也就意味着，99%的人在打狙击手时，会跟着学他的打法。M82A1这把穿透大狙至今是联赛登场率最高的武器，也是路人局匹配中使用率最高的武器。
而这个神秘新人Now，完全是另一种相反的打法，可以说十分罕见。
有个网友忽而八卦道：“不过我还记得，闻神在进联赛之前有个固定小队，他们一起去打过欧洲锦标赛。”
“对对，我也记得……ID没印象了，好像是雪什么冰什么的的，当时是闻神的唯一固定搭档，打得巨凶。”
“那都得……多少年前的事了？不至于吧，年龄摆在那。”
“Now要是今年十八的话，四年前也就十四岁，十四岁也是正常青训生年龄吧。”
“四年前，十四岁，什么家长会放这么小的小孩出国打联赛啊，必不可能。”
一波讨论过后没有声音了，倒是图片还挂在热门里，点赞和转发量飙升。
一百米距离，走两分钟就到了。餐厅已经被包了下来，选手们和过来蹭饭的教练们各自都找好了位置。
闻蛮先推开门，An招呼他：“闻队，来，给你留了一个位置。”
他们那边是一个大长桌，可以坐七八人，国家二队的成员都坐在这里，所有人都仿佛见了教导主任的小学生，齐刷刷地盯着他。
“不了，我和EGT他们挤一挤。”闻蛮晃着气球挥了挥，“今天他们主场。”
一小部分队员松了一口气。
跟教练赛训组吃饭如同上刑，尤其是闻蛮在场，他们饭桌上大气都不敢出，这两天还输了比赛，他们见了闻蛮都不敢抬头。
饭桌上，却有另一个少年，他抬头望向闻蛮的方向，还有他身后的雪微。
Pandora，小P神，他能在没打过首发的前提下迅速走红，除了一手完全师承闻蛮的M82A1穿透狙击以外，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他的脸。
他是闻蛮带得最久，关系最亲近的一队队员，而且当初是闻蛮一力提上来的。
他眼底掠过一丝阴郁，但转瞬即逝，随后低头吃餐前点心。
雪微走得慢，在后面找了一下，才找到EGT四人的位置。
EGT成员的位置在靠里的一个小包厢，四人位的长条座椅，空着一个，刚好是给他的位置。
“能坐下么？”闻蛮扫了一眼，“换个大点的位置吧，带我五个人。”
“没有更大的座了，要换就是外边还有一张大桌。”服务生在旁边提示了一下，“闻先生，要换吗？”
闻蛮往那边瞥了一眼。那张大桌靠近门口，离中央空调远，很冷。
“不换了。”
“那就挤一挤吧！”
铛铛一个人坐一边，他往里靠了靠，空出剩下的位置，勉勉强强可以再塞两个人。
雪微看了一眼闻蛮，脚步迟疑了一下，闻蛮在他身边，轻轻地说：“快进去，闹闹。”
他于是先坐进去了，闻蛮跟着他在一边坐下。
暖气浮动，里边很热，闻蛮脱了外套递给服务生，随后问他，“外套。”
雪微一个人坐在中间，视线盯着眼前的鸡蛋仔，被两个人夹在一起，两只手放在腿上，看起来乖乖的。
雪微“哦”了一声，低头摘帽子耳机，又拉羽绒服拉链，脱下来叠好，交给闻蛮，闻蛮再递给服务生。
他里边是一件高领毛衣，米白色的，对他来说有点宽松偏大，显得整个人小。
不过本来就小，高中生的年纪。
他的脸与从前没有多少变化，只是发色换了，染成冷茶色，显得皮肤更白，嘴唇颜色很淡，却掩盖不了他的精致好看。碎发修剪成合适的形状，一低头就能望见纤瘦的脖颈。
餐厅光很亮，比起之前的几次碰面，这次是最近的。
近得……贴在一起坐下，直接能感受到体温，还有身上的香气。
闻蛮身上的青柠香，靠近了反而变成了一种更淡的清洁香气，微凉，却奇异的裹挟着某种温度。
雪微低头在手机上看菜单。
其他几个人之前都点好了想要的菜，他没什么要再添的，只要了一瓶矿泉水。刚准备下单，闻蛮忽而碰了碰他：“等一下，让我看看。”
雪微把手机递给他。
他没拿手机，像是懒，一偏头就凑过来，那双漆黑的眼睛睫毛很细密，靠得很近，温热的呼吸就凝在他指尖。
闻蛮随意又要了两个菜，下单了。
服务生确认菜单之后离开了，替他们半掩上门。
雪微很沉默。
其他三人都很兴奋，从一开始的敬畏好奇，到后面大着胆子找闻蛮聊天，气氛十分畅快。
闻蛮出乎意料的很随和，不像是会让国家队员怕成那样的作风，有什么问题他都解答了。
“为什么，当初要把我们EGT转成陪练队？”顽石问道。他心里有怨气，虽然这几天有一些消解，但始终是悬在心头的一个疑问。
闻蛮似乎觉得这问题有些可爱似的，笑了笑，桃花眼里有种超乎寻常的平静：“你认为陪练队不重要吗？”
“不是不重要，但就……”换了另一个人坐在他们眼前，顽石也只会觉得这只是安慰人的鬼话，但眼前的人是闻蛮，他倾向于相信他，他说，“陪练队很重要，但为什么是我们？”
“如果有一天，我的能力不足以支撑我呆在国家队领队位置上的话，我也会去打陪练队。”闻蛮说。
他轻轻按了按手腕，随后一笑，“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他的话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缄默不语。顽石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了。谢谢闻队。”
“我有问题。”雪微忽而说。
他的声音仍然有点僵硬，好像不习惯面对面说话似的。少年音冷冷清清，意外的好听，如同玉石相碰。
闻蛮抬头看了他一眼，桃花眼微微眯起。
“为什么你没带队打成世界第一？”雪微问道。
“因为我们的队伍还不够强，赢不了。”闻蛮轻轻说，他又笑了一下，“我会努力。”
“哦。”雪微思考了一下，片刻后说，“那确实要努力一下了。”
赵小奕：“…………”
顽石：“………………”
铛铛：“……………………”
雪微，他X的绝对是个人才。
雪微似乎没觉出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店家开始上菜，闻蛮站起身让路，顺手接了个电话：“我离开一下，马上回来。你们先吃，别等我。”
热腾腾的石锅菜送了上来，双椒鱼头滋啦滋啦冒着响声。
众人齐刷刷看向雪微：“闹哥，你知道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雪微看看他们，又看了看桌上的菜：“我可以……先吃吗？”
“行行行，好好好。”
他们也没脾气了，纷纷动筷子开吃，赵小奕一边吃，一边给雪微发了条消息：“闹闹，你看这个帖子，我收藏的。”
雪微点进去，看见是《FIRE》论坛里一条两年前的帖子，但是楼层已经达到了好几万，而且居高不下。
标题是《全球联赛几次改规则，就差直接针对.Pretty了，改成这样要怎么赢？》
楼主的言辞很激烈：“先是限制投掷物个数，然后禁用战术，最新一波还要削M82A1的穿透伤害，Pretty在世锦赛里把他们打怕了，一个月后紧急修改规则真有他们的。为了防止人杠，我先说一句：新规则出来后没有任何人受益，其他地区战队也被影响了，但是被影响最大的是中国国家队这个没人反对吧？”
底下跟了好几万层楼。
最开始职业联赛进入时，闻蛮和他所带的队伍以打锦标赛、国际循环赛为主，拿到赛区代表人资格后，才开始打世界赛，也就是最近两年的事。
在这个情况下，国家队本身的战术打法、人员配置都还在缓慢成形中，不要说本身联赛就落后于其他地区好几年。
Pretty是全球积分排行最高的选手，而他的统治力太过恐怖——循环赛和锦标赛中永远的个人第一，一拖三都能拿奖拿到手软，在这个游戏中，对于敌人来说，闻蛮本人就是那个最高的危险项。
雪微大略翻完了帖子，咬着酸奶吸管，一行人笑嘻嘻地看着他：“少年，有没有觉得刚刚的话有点离谱？”
“客观上是很困难。”雪微眼眸乌黑，“可是我们就是没能拿到第一，所以，还要努力。”
一群人都愣了一下，接着憋着笑：“闹闹，你这话可别出去说啊。”
保证第二天就上热搜第一，从此被各家粉丝追杀。
“知道了。”
雪微继续吃鱼。
闻蛮一个电话打了挺久，二十多分钟后才回来，雪微干饭很快，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正在喝汤收尾。
An就在他们桌附近，见他回来，坏笑道：“怎么了，又是哪个漂亮小姐姐的电话啊？打电话打这么久。”
“家里的电话。”闻蛮漫把手机放回兜里，语气松散，“催相亲的。”
“真的啊？”An看向他，眼神有点迟疑——没有人能判断闻蛮什么时候在正经什么时候在讲笑话，他永远是那样漫不经心的漠然态度。
“嗯。”
闻蛮重新在雪微身边坐下，他没有看他，身上带着些许外边的清凉，他往后靠了靠，眉目含笑，温柔的灯光下，像是点亮了春色，却又隐隐透着危险的压迫力。
“其他的都其次，不知道从哪里传出去的，说我喜欢的类型——”
“说你喜欢？”An探头问道，“什么类型？”
他一时间觉得这个话题有点熟悉，但是也没想起来在哪里听过。
雪微喝汤的动作顿了顿。他双手捧着小汤碗，眼睛注视着碗里，一小碗金黄翠绿的翡翠鸡汤，香气逼人，雾气热腾腾的。
他在专心听。
“大胸——女护士。”闻蛮漫不经心地说，“不知道是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