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州一怔, 所有的二等舱都是双人间, 但侦探的房间是辛普森特地留的, 里面只住了他一人。
也不知道这么晚了,还有谁在房间里。他不动声色地朝房里看了看。
侦探发现了这个隐晦的动作, 但并没有生气,反而笑着对屋内的人招了招手。
沙文和宝莉灰头土脸地走了出来。
渝州上下打量着两人,穿戴整齐, 一丝不苟,与一身睡袍, 两眼惺忪的欧文侦探呈鲜明对比。
渝州玩味地笑了笑,这伪装, 这应变,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只可惜碰上了两个猪队友。
也不知几人是在商议什么重大计划,一直商议到了凌晨。
沙文不敢直视渝州, 这些天随着调查的逐渐深入,他跟随侦探东奔西走, 完全没时间顾及渝州,连带起先的约定也没有遵守。
沙文低着头不敢打招呼, 倒是宝莉落落大方地朝渝州挥了挥手,“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渝州道:“船舱管事罗伯茨先生晕倒在房间中, 据医生说, 他是服用了过量的地高辛, 导致心动过速。欧文先生,你有办法吗?”
欧文侦探思考片刻,说道:“几年前,我去过一个神秘岛屿,岛上的土著没接触过外界,一直用某种土生土长的奇特植物治疗心脏疾病。我向他们讨要了一些,或许可以一试。”
“那真是太好了。”渝州真心道。
“稍等,我去拿药。”侦探不再废话,进房片刻,便走出门,招呼渝州带路。
“很晚了,你们两个回屋睡吧。”侦探嘱咐了沙文一声,便急匆匆地走了,三人渐行渐远。
后头的沙文有些犹豫,反倒是宝莉用手肘轻轻推搡了他一下:“不解释一下吗?好歹是初恋,就算做不成情人,还能做朋友。”
“我……”沙文看向前方带路的渝州和卩恕,两人手牵着手说不出的甜蜜。
他心中有些空落落的,但看着身边的女孩,很快就释然了,“是我违背了誓言,辜负了他的信任,我对不起他。”
“这种话可得当面说,我相信他会理解你的苦衷。”宝莉拍了拍他的肩膀,拽着他的胳膊跟了上去。
然而,走在前头的渝州和卩恕可不像两人想象的那么甜蜜,渝州握着卩恕的手,在他手心上写道:刚才侦探进屋拿药时,房内明显传来了两个人的脚步声,里面还藏着一个人。
“不止,还有4个。”卩恕写道。
渝州的手心痒痒的,很奇怪,明明是他完全没见过的文字,但丝毫不影响他了解字中含义。
“我把手机给你,你找个隐蔽的角落蹲点,等人出来了,你把他们都拍下来。”渝州继续写到。
“我是你佣人吗!?”卩恕咬牙切齿,这骗子使唤起他来愈发熟练了,莫非真把他当免费劳工了?
想到这,卩恕手上忍不住用劲,坚硬的指甲划过渝州的掌心,生生刮下了一层皮肉。
渝州没有叫喊,反手握住了那根手指,在他掌上写道:求你。
卩恕:“……”
渝州:求你。
卩恕脸颊微红,但这回他忍住了,没有答应渝州的无理要求,而是恶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无聊,我回去了。”
“别。”渝州还想挽留,但几人已经到了医务室门口,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他也只能盯着卩恕远去的背影干瞪眼。
房内,
菲利普医生,诺曼船长,强森小队长围在老人的身边,一脸绝望。
特别是强森,他站在那里,浑身颤得厉害,眼中却晦暗无光毫无神采,仿佛天都塌下来了。
罗伯茨老人的肠胃在反复冲洗下,已经空空如也,导管被随意丢在了一边,但是情况并没有好转,甚至更差了,他的心跳已经到达了180次/分钟。
渝州不敢在此地喧哗,只能默默走上前,轻声道,“侦探来了。”
三人就像见着欧文侦探,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将他拉到了罗伯茨的床前。
强森当场就跪下了,他浑身肌肉硬得像一块钢板,此时却哭得像一个孩子,“侦探,求求你救他,罗伯茨先生是个大好人,他是上帝派来人间的使者,如果没有他,我恐怕早就冻死在18年前了,求你救救他。”
诺曼船长不像强森,50多年的人生让他在遭遇突变时更加持重,只有微颤的嘴唇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欧文侦探,我与老伙计认识30多年了,在飞鱼号上,我们两个还是籍籍无名的水手时,就已经成为朋友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敢向上帝发誓,他从来没有伤害过别人。相反,他一直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我求你,一定要救他。”
“船上只带了三支阿托品,我已经全用上了,但是一点效果都没有。”菲利普医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欧文侦探示意他冷静,他从口袋中拿出那瓶土著秘方,将那番话重新说了一遍,“我不保证能起效,也不能保证情况不会变糟,即便这样,你们还愿意尝试吗?”
“当然。”三人没有迟疑,异口同声道,能用的方法都用尽了,但都救不回老人。此时,只要有一点点的希望,任何虚无缥缈的法子他们都愿意尝试。
“好。”
药物通过导管,塞入了罗伯茨老人的口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然而奇迹没有发生,罗伯茨老人的心跳就像是一刻不得喘息的敲门声,扣在每个人的心房上,砰砰作响。
就在所有人绝望之时,老人睁开了眼,那双浑浊的眼睛朝四周环顾一圈,突然有了一瞬的亮光。
他费力地抬起手臂,温柔得撑开手掌,像是要抚摸某个调皮孩子的脑袋,
然而,这个动作在半空停留了一秒,他的手臂便沉重地落在了床上,不动了。
“老伙计,老伙计!”
“先生!”
“罗伯茨先生!”
三人的呼喊没有唤回老人,他的心跳已然停止。
呼天抢地的哭声响起,强森痛苦地咆哮着,
“是谁,是谁干得,我一定要把他撕成碎片!”
渝州叹了一口气,他不认为罗伯茨老人是死于他杀。
首先,船上那些凶残的家伙喜欢血肉横飞,从来不用药,老人身上也没有暴力留下的痕迹。
其次,那种剂量的药片,若说是误服,傻子都不信。
可如果是自杀,又是为了什么呢?
渝州边想边拉着宝莉.波顿和偷偷抹眼泪的沙文走出了房间,“接下来的时间就留给他们吧。”
他正要关上门,却见刚才离开的那个船员跑了过来,手上还牵着一个惊恐万分的孩子,正是住在d035,被渝州忽悠送玫瑰花的那个。
船员道:“船长,根据巡逻队布兰德的说词,他下午见到罗伯茨先生给了这孩子一英镑,不知询问了什么,紧接着脸色就变得异常难看。我觉得他知道些什么,就把他带来了。”
渝州心头一跳,那个男孩显然也见到了他,
待会儿该怎么解释。
不等渝州想清楚,诺曼船长就问道,“下午,罗伯茨找你有什么事?”
“先生向我询问住在d125女人的事。”男孩看着床上尚带余温的尸体,瞳孔只微微瑟缩了一下便恢复了平静。
他不害怕死人,在下城区,到处都是这样的尸体,他们生前睡不上柔软的床铺,死后亦只能躺在冰凉的地面,无人问津。
直至发臭腐烂,蝇虫啃咬,周围的人才会大发善心,捏着鼻子将他们的遗体焚烧。
“这事你们应该问问门口那个金色长发的男人,他比我更清楚发生了什么。”男孩眼中没有丝毫同情,只想快些摆脱麻烦,而最好的方法就是将麻烦原封不动地推给别人。
“d125?女士?”诺曼船长和强森小队长对视一眼后看向了渝州,眼中尽是疑惑与不解。
“d125的那位女士怎么了?”渝州知道此时必须开口了,他将那天雇佣男孩送玫瑰的事说了一番,“那晚她没有来,我还以为她只是敷衍我,怎么,她认识罗伯茨老人?”
男孩想起了那天看到的恐怖场景,想起了那个行凶现场:“她,她已经死了,死得很可怕。”
诺曼船长朝船员使了个眼色,船员会意离开。
“什么?这事你为什么不早说!还骗了我一个先令!”渝州“气愤”道。
“你早知道那里有尸体,故意让我去送玫瑰。这样你就可以置身事外了。”男孩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
“置身事外?你这不是一下就把我供出来了吗?”渝州与他对峙,“我要真与凶手有关,早把她的尸体丢进海里了,根本不会有人知道船上少了一个女人。”
诺曼船长听到“扔海里”这三字时,若无其事地假咳了一声。
很快,下去查探的船员就回来了,他在诺曼船长身边耳语了几句。
顿时,船长就像暴沸的开水,滚烫的言辞从他口中一涌而出,“那些婊子,贱种,魔鬼,他们怎么敢!?”
显然对方心中已经有了凶手的名字,从以往的经历推算,八成就是蜂巢。
渝州只见过一起开肠案,并不敢说了解蜂巢的行事风格,不过,既然他们的合作对象诺曼船长觉得这事是他们干的,那八成不会错了。
小男孩也听出了船长话中的意思,他和渝州视一眼,非常有默契地跳过了“凶手是谁”这个问题。
“我们可以走了吗?”渝州小声问道。
诺曼船长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失言,假咳两声补救道:“那些该死的秘教徒,这一定又是他们干的。”
欧文侦探不疾不徐地拆解着手上的绳结,对渝州和小男孩道:“当然。秘教徒的事我和船长会负责查证,你们只需要保护好自己。”
说完,他起身带上渝州和小男孩,一步一拐地离开了医务室。
诺曼船长看着几人的背影,神色阴晴不定,但终究没有阻拦。
***
几个呼吸间
一行人就快步来到侦探的房前,其中就数小男孩跑得最快。
“他会杀我们灭口吗?”小男孩世故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侦探揉了揉男孩柔软的头发,从口袋中掏出一颗薄荷糖,“不过,你要替爷爷做一件事,好好回想,当时除了125房间,罗伯茨先生还问了你什么奇怪的问题吗?”
“没有,先生。”男孩乖巧地说道,“不过,除了125,我还看见他拿着钥匙进了d118房间。”
“118?”欧文侦探皱起了眉。显然他从没听过这个房间。
d118?渝州心中却咯噔一声,隐约意识到罗伯茨老人的死或许与他有关。
他有些心虚地朝四周看了看,还好没人注意到他。
宝莉·波顿秀眉紧促,忧心忡忡地看着欧文侦探,“侦探,我觉得罗伯茨先生的死有蹊跷,‘他们’杀人从来都不用毒。你说这是不是桥牌俱乐部搞的鬼?”
说着,她看了渝州一眼。心虚的渝州顿觉压力山大。
侦探没有说话,一双眼睛温和地看向两个外人。
“侦探,我们先走一步了。”小男孩看懂了侦探的眼神,很快告辞,走时还拉扯了渝州一把。
渝州本想装作没看见,厚着脸皮听听侦探分析,但被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用“关爱”智障一样的眼神看着,着实有些吃不消。
而且,侦探的脸皮似乎并不比他薄多少,大有一副你不走,我不说的架势,渝州没办法,只好告退,“晚安,欧文侦探。”
“晚安,”欧文侦探给了渝州一个拥抱。那苍老而褶皱的指腹划过渝州后背,在上面留下了一个大大的英文: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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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情提示:d118 :斗地主三人的房间,渝州曾坑骗罗伯茨,d118的死亡案与兔子面具有关。
小男孩:渝州曾用1先令诓骗小男孩替他去d125送玫瑰。
开心小剧场:
嘴上不答应,身体却很老实的卩恕,拿着手机偷偷躲在欧文侦探房间附近,独自抱怨:还真把我当免费劳工了。
远在医务室的渝州打了个喷嚏,心中想到:免费老公似乎还挺好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