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觉明感到一双手从后探来,捂盖在他眼睛上。
橘子剥开了,他指尖湿漉漉的,带着橘子水的香气。尹觉明捏着一瓣橘子,向后方凑过去。
眼睛被捂着看不见,却能感到身后的人凑上来,温热的唇碰到他的指尖,很快将橘子叼走了。
尹觉明这才剥开张弛的手,转过身侧骑在窗台上,他睡衣长衫上的橘子滚落一地,在昏黄灯光下的暖橙色有种格外暧昧。
尹觉明还晃荡着双腿,身体在薄衣中,月光下显出个模糊的轮廓,他苍白的手指掐着一瓣橘子,送到自己口中。
一边咀嚼,一边自下而上打量来者不善的张弛。
“知道男人睡不着的时候一般做什么吗?”张弛靠近他。
他这话问得暧昧,尹觉明吞下橘子,舔了舔指尖,撩起眼皮用目光询问。
在他的一派天真纯然的目光中,张弛觉得自己有些难以把持了。
“难不成是盖着棉被聊天?”尹觉明开玩笑道。
张弛从身后取出一只小酒瓶,两只酒杯,仔细看去,正是尹觉明爱喝的甜酒。
尹觉明看到甜酒,来了兴致。他两只光着的脚在地上探索拖鞋。他从窗台上跳下来,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跑下楼去,不一会儿楼下就响起德彪西的乐曲,流水一般,就如同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张弛拎着就被和小酒壶,抬头看了看夜色。
今晚却有好月光。
尹觉明从冰箱里又拎上来一袋橘子,二人就赤脚在阁楼上盘腿而坐。东西方的小窗都被推开,清风徐来,月光铺晒在木地板上,给闷热的夏夜带上些清爽色调。
尹觉明贪杯,喜欢喝张海音酿的甜酒,饮后微醺,却不至于不适,天天的果香在口中蔓延,偶尔吃几瓣橘子。
橙色散落在地上,是他请张弛吃,张弛却迟迟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陪尹觉明,就着窗外月色下酒。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聊镇子上的趣事,尹觉明挖掘到的好地方。聊张弛的朋友,聊张海音,就是不聊尹觉明。
十分钟后,尹觉明身旁的橘子皮乱七八糟,张弛那边反倒空空如也,尹觉明有些不好意思。他听着楼下自己卧室传来断断续续的德彪西音乐,心情很好。
他主动动手给张弛剥一个橘子,“像做梦一样。有月光,有甜酒,还有德彪西和清风。”
“还有我呢?”张弛侧头,声音低了点。
尹觉明好一会儿不说话,再开口时声音也有些哑:“我说了,你别招我。”
“要我非得招你呢?”张弛又靠近一些,他的目光落在尹觉明指尖。
尹觉明因为他的逼近,手下的动作越来越慢,亮白的指尖停顿,缓缓在橘子窝掐进去,橘子水沾了一手,他皙白的手指捏着皮缓慢地往开撕——
张弛觉得自己简直无药可救。甜酒没什么酒精,但他的确感觉到微醺。
要不然怎能觉得,尹觉明举手投足,再简单的动作,都风情万种?
张弛的喉头动了动,整个人倾斜过来,两人气息几乎要缠绕到一起。
尹觉明被他逼到绝处,又剥下一瓣橘子,塞到张弛两唇间,用指尖顶进去:“弟弟,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先撩者贱。”
橘子入口甜美,汁水四溢,舌苔上每一处不叫嚣。等靠近了,尹觉明身上若有若无的花露水味又扑鼻,令人瞬间唤起整个夏天。
没有人叫他弟弟,在外边,那一群孩子都喊他哥。虽是这样说,张弛年纪却不大。二十出头,比起尹觉明来,身上多一分侵略气,少一分稳重。
偏偏这个明月似的男人比他大四岁,他对他的优雅从容咬牙切齿,又为他身上时而乍现的纯真无邪着迷。如果张弛是简单笔直的线条或切面,尹觉明则是一个复杂的多面体。他的每一面折射出的状态各有不同,糅合在一处,令人难以自拔。
“没有人叫我弟弟。”张弛说着,身体像一只侵略猎物的豹子,没有因为一瓣橘子止步。他两手撑在尹觉明身体两侧,不断逼近尹觉明。
“弟弟,你身上酒味儿起来了。”尹觉明因为他的逼近不断后退,整个人逐渐被笼罩在张弛身体下。
张弛又向前凑了凑,于是尹觉明整个人到了仰躺的地步,一双眼忽明忽暗盯着身上的张弛。
半个身子笼在尹觉明上方,将尹觉明扣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张弛没想到,真这样做了,浑身的细胞都变得兴奋,和难以言喻的舒畅。
他此刻像是他的所有物。
张弛伏身,隔着一段距离在尹觉明颈间嗅了嗅:“你身上都是花露水味,还有橘子味。”
尹觉明没见有慌乱,反倒在眼下的处境中也显得悠然自得,他只是静静躺在那儿,张弛就感到自己受到他的审视。
“说是请你吃橘子,你这是干嘛呢?”尹觉明轻声问,“夜里蚊子多,我还有花露水,要不要给你也一点?”
尹觉明缓慢地说着话,像试探,然后动了动身子,从张弛撑开的两臂间,渐渐爬出来。就像一只大着胆子从豹子身下逃脱的动物。
张弛没有动作,等尹觉明坐在他对面时,他的目光也依旧追随着尹觉明。
或许那样的目光太过直白和炽热,尹觉明不自在地蜷起腿,挠了小腿肚。
那小腿内侧,有个蚊子叮起的包。红色的凸起衬着白色的皮肤,显得尤为醒目。
张弛不动声色地,将周身那股气都收回去了。他撑起身子坐好,又恢复了刚才一派放松。
“今天那首歌,很好听。”主要是你唱得好听,张弛想,“刚才外婆在下面,听着情绪有点不对。你做了什么?”
“怎么是我做了什么?”尹觉明笑了,“是老太太想家。她也一定看过电影,所以想起了鹤岗,自己的故乡。”
尹觉明显然毫无察觉,他一边说话,时而还会抓挠两把。那红色更鲜艳。
“说起来,你外婆在鹤岗。我小时候听朋友提起过一次,到了冬天是一派好景色,冰天雪地,就是太冷。老太太要是真回去,估计身体要受不了。”尹觉明轻轻挠着小腿上的包,依旧毫无知觉,“等到要回去的时候,你要注意多买点御寒的东西……”
到后来,尹觉明到底说了什么张弛几乎听不见了。
尹觉明说到一半,张弛忽然一把捉住他的手腕,将尹觉明吓了一跳:“怎么?”
“涂点膏药吧,皮都快挠破了。”张弛说道。
尹觉明低头瞧看,果然小腿内侧的红色小包,皮下渗透出点点红来,显然是被挠得有些过了。
张弛攥着他的踝,拇指若有所感地摩挲着,问他:“很痒吗?”
尹觉明在他手中蹬了蹬腿,没挣开,轻声“嗯”了一句。
“难以忍受的?”张弛又问。
尹觉明当然察觉得出张弛今晚和以往的不一样,轻轻在他手中挣扎起来。偏偏张弛的手心炽热,牢固地握着他的脚腕,像一只滚烫的镣铐。
尹觉明在这“镣铐”中转了好几下,最后只好拖着腿往后退,却被张弛捉着脚踝,重重拖了回去。
他屏息,看张弛低下头,犹豫着,在尹觉明小腿内侧的蚊子包上舔了一下。
尹觉明忽然剧烈挣扎起来。
张弛捉着他的脚不放,只觉得眼前尹觉明两条白晃晃的腿。薄长衫睡衣就像睡裙,被尹觉明扭动间蹭了上去,露出大腿根来。
张弛看到了什么,瞬间如遭雷击,手上的力道一下卸下来。
尹觉明翻了个身,爬起身迅速离开阁楼,很快就不见了。
张弛后知后觉对着木地板上两只打闹间翻了的酒杯发呆,脑内空白一片。好久才回过神来。
他想自己应该还没有沦陷成变态,所以刚才应该不是错觉——那薄如纱裙的长衫睡袍下,竟什么都没穿。
光是这一认知,就令张弛头脑发昏,几乎浑身的血,都要涌上来了。
张弛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尹觉明并不知道。他将自己关在洗手间中,拍了拍凉水,最后索性冲了凉。晚上的风是温热的,虽算不上凉爽,但也绝不热。他此时他身上有一层汗意。
尹觉明推开洗手间的窗,窗外有月亮,还有自己卧室阳台传来的,若有若无德彪西的乐曲,正放到《月光》那首。
他脱掉睡袍,赤裸的身体再无旁物,也成为窗外自然的造物。他小心翼翼地,手向下伸去,碰了碰。
尹觉明的身体很敏感。仰起头,水流抚阖上他双眼,掩盖他的喘息。
等尹觉明从浴室出来时,张弛已经离开。
他的被褥上,放着一盒药膏。尹觉明拧开后闻了闻,有薄荷清凉的香气。
这一晚上,尹觉明“没良心”地一觉黑甜。张弛就没他那么心安理得了,他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尹觉明小腿内侧的蚊子包,耳边恍惚还能听到德彪西的旋律,空气中好像还能闻到花露水和橘子皮的香气。
临水前在浴室自渎,辗转反侧后,又在卧室自渎一次。
眼下张弛翻个身,满脑子又是那睡衫下赤裸的秘密。现在他甚至怀疑,自己当时究竟是看见了,还是没看见。真实感随着时间剥落,越来越像虚幻。
裤裆里的东西又有复燃的迹象。
张弛好似跟自己置气,最后以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直挺挺地仰卧在床上,一动不动,任由下头胀得发疼,他偏要凌虐自己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