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客厅集合好了之后。由袁学明领队,大家再次出发寻找套娃。今天没有下雪,但天色灰蒙蒙的,不知什么时候又会突降暴雪。
大家彼此紧靠着,一声不吭的跟在袁学明后面,气氛有些压抑。他们像一群需要彼此依偎,以抵御寒冷的企鹅。但一旦遇到什么事,他们又立刻变成龇起牙齿的狼,对同伴质疑声讨,甚至痛下杀手。
徐忍冬走在队伍末尾,小声在连乔耳边说:“死亡条件的事,你不要告诉别人。”
连乔道:“我明白。如果这就是死亡条件,那么最危险的其实不是兔子,而是人。”
徐忍冬一愣,他没想到连乔年纪比他小,看起来又是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却反倒比他更懂人心。既然如此,他不必再嘱咐什么。心里莫名一安。
袁学明手握指南针,带着大家朝一个固定的方向走了许久,却还是没见到任何建筑物。周围的树木倒是越来越稀疏,看来是走到了森林的边缘。
大家都有些累了,便提议停下来休息。众人纷纷拿出随身携带的干面包和牛奶,只是这冰天雪地的,牛奶又无法加热,喝进肚子里实在是不好受。
徐忍冬摸了摸冷冰冰的牛奶瓶,有些犹豫。他肠胃不好,喝冰牛奶容易拉肚子。但在这种强度的跋涉里,不补充点水分,身体恐怕吃不消。正准备硬着头皮喝两口,连乔突然递过来一个玻璃瓶装的牛奶。
“忍冬哥,你喝这个吧,这个是温的。”
徐忍冬一愣。他记得厨房里都是纸盒装的牛奶,没见到有玻璃瓶装的。连乔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解释道:“这是我拿教堂找到的玻璃瓶灌的……这个瓶子我认认真真洗过,还拿开水烫过了,不脏的。”他把牛奶瓶塞进徐忍冬手里,说,“这样你喝下去应该不会拉肚子了。”
徐忍冬发现玻璃瓶上还带着一点点温度。他这才明白原来连乔是把这瓶牛奶贴身藏着的,一路上用体温把牛奶捂热了,直到此时才拿出来给他。
徐忍冬心里一暖,但又有些不解:“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喝冰牛奶?”
连乔“咦”了一声:“不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吗?”
徐忍冬又愣了愣。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定自己从第一次见到连乔开始到现在,从来没有提过他肠胃不好的事。于是十分坚定地道:“我没有说过。你可能把我和别人搞混了。”
连乔一脸茫然:“不可能啊,我在这里就只跟你熟……而且就这两三天的事儿,怎么可能搞错?”他有些不服气地,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你什么时候告诉我的来着……我感觉就是你亲口跟我说的啊。”
徐忍冬觉得这事很奇怪,但一时又理不出头绪。连乔很快放弃了,委委屈屈地道:“哎呀你别管了,反正你确实肠胃不好嘛……我好不容易焐热的……”
徐忍冬抚摸着那个温暖的玻璃瓶,心里也变得很温暖。他决定不再纠结这些小事,于是打开瓶盖,仰起头,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
连乔看着他雪白颈项上微微耸动的喉结,想到他喉中吞下的是带着自己体温的乳白色液体,突然极其害羞地“嘤”了一声,又捂住了脸。
徐忍冬:“?”
连乔:“没什么没什么,你慢点儿喝,别呛着。”
他情不自禁地想象起徐忍冬被呛着的模样。微微泛红的眼角溢出泪水,柔软的唇上沾着乳白色液体,身体因呛咳而轻轻颤抖,那画面……连乔感觉自己隐隐有要硬的趋势,吓得他赶紧喝了一大口冰牛奶,让自己冷静一下。
有个小个子男人突然站起来,煞风景地问:“有没有人去尿尿?”
徐红毫不留情地嘲笑道:“你是女学生吗?上个厕所还要找人搭伴?”
男人怒道:“小心一点有什么错?难道你不怕死?”
徐红冷哼了一声:“那你走远一点,我晕针。”
众人还在想尿尿和晕针有什么关系,那男人却首先反应过来,当即气红了脸。男人已经见识过她的泼辣脾气,也不想再跟她计较,咬牙切齿扭头就走。队伍里其他男人也一声不吭的跟上他,进了树林。
女人们则眼巴巴地看着离去的男人们,大概她们也有这方面的需求,但女孩子家家的,要她们在一帮陌生男人身边、还是在野外干这种事情,她们到底不好意思。
连乔弱弱举手:“我也想去。”他发觉徐忍冬在看他,心虚似的强调道:“我真的是去尿尿!”
徐忍冬:“你去啊,我又没拦着你。”
连乔表情怪异地看了他一眼,飞快地跑了。
徐忍冬:“……”他有时候觉得连乔真的是很可疑。
此时队伍里只剩下袁学明和徐忍冬两个男人。袁学明走到徐忍冬面前,笑着说:“你怎么不陪你的小伙伴一起去?”
徐忍冬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陪的?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袁学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么护着他,我还以为你就把他当小孩子看呢。”
徐忍冬觉得这话没头没脑的,也就没接茬,默默地把干面包往嘴里塞,补充体力。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连乔他们怎么去了那么久?就在他开始担心的时候,只见那几个男人大喊大叫着从树林里跑出来。跑得最快地自然是连乔,毕竟他腿长,迈出去一步抵别人两步。其他男人之前就嫉妒他长相好身材好,现在发现他体能还好,大家怎么拼命跑都还是落在他身后,不由得满脸幽怨。
“啊啊啊啊刷怪了!”连乔狂奔到徐忍冬面前,拉起他的手就跑。
徐忍冬已经习惯了这种被拖着狂奔的模式,立刻配合地起身,还顺手拎上了连乔的背包。
大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这帮男人如此惊慌,总之现在先跑就是了。于是一行人也顾不上收拾东西,就这么风风火火地开始逃命。大家对早上的死尸还心有余悸,都发了疯似的狂奔。谁也不敢回头看,好像背后有无形的怪物在追赶着。
不知跑出几公里,女生们首先撑不住了,速度渐渐慢下来。江离更是扑通一声,直接摔倒在地。表情痛苦地捂着脚腕,看样子这回是真的扭伤了脚。
徐忍冬注意到她脚边一块藏在雪地里的大石头,心中默默地想:呵,报应。
汪远毫不犹豫的扭头跑回了江离身边。徐忍冬感觉连乔也放慢了脚步,频频回头,似乎在纠结要不要停下来等他们。其他人则无视这对小情侣,继续狂奔。
众人又跑出一段距离。女生们实在是坚持不住了,一个接一个地跪倒在雪地里,捂着胸口大口喘气。脸上的表情十分绝望。
袁学明首先停下脚步,守在女孩子们身边。他手里不知何时已经捏着一把柴刀,正警惕地盯着后方。其他男人见状,也纷纷走了回来。那个小个子男人惊魂未定的问:“没、没追上来吧?”
徐红喘着气,冷笑道:“就算、追上来……呼、呼……还有那对、小情侣垫底,你怕什么?”她明明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能发出这种嘲讽度爆表的冷笑,可见对于此业确实十分精通。
小个子男人暴怒:“你就盯上我了是不是?”
徐红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似乎不屑于再看他。男人上前两步,眼看着就要动手,袁学明一把摁住他,沉声喝道:“这种时候吵什么架,都不要命了是吗?!”
男人狠狠的瞪了徐红一眼,扭头走开了。袁学明扫视着刚才离队小解的那几个男人,问:“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一个男人说:“我们找到一个套娃,但是……”他面露难色,似乎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所看到的场景。
连乔道:“套娃里开出来的是一团黑雾。那个拿着套娃的人来不及躲,被卷进黑雾里拧成了麻花。”
他的描述虽然简短,但却异常生动。大家眼前都浮现出血淋淋的场景,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此时汪远扶着江离,一瘸一拐地跟上了大部队。见到大家的表情,汪远问:“怎么了?你们怎么都停下了?”
没有人回答他。片刻之后,袁学明沉吟道:“既然那东西不追我们了,我想回去看看还能不能把套娃捡回来。女人们就在这里休息吧。”他望着在场的男士,“你们有谁愿意和我一起去吗?带我去出事的地方。”
男人们都没说话。连乔看了徐忍冬一眼,徐忍冬问:“你想去?”
连乔点点头,又有些不安地抿了抿嘴唇,说:“我想去,但我有点儿……”
徐忍冬道:“我陪你。”
连乔感动得热泪盈眶:“忍冬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徐忍冬:“因为你是我在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只……”
连乔瞬间表情沉痛:“我不小,我真的不小……要不今晚裤子脱了给你看看?”
徐忍冬沉默片刻,改口道:“好吧,你是我在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只大鸟。”
连乔:“……”你到底为什么要执着于鸟。
结果愿意和袁学明一起去回收套娃的,就只有徐忍冬和连乔两个人。他们循着刚才狂奔时留下的脚印,走了很久才回到出事的地方。
徐忍冬一眼就看见了遇难者的尸体,果然如同连乔所说,尸体被拧成了个歪歪扭扭的麻花。而且恰好转了360度,头和脚还在同一个面上,但身体却呈螺旋状,完整地拧过了一圈。这人死状极惨,整条脊椎都断了,错位的碎骨扎破了皮肤,露出一截一截的森森白骨。鲜血浸透衣服,把雪地染成了一朵巨大的红色花朵,场面极其可怖。
徐忍冬看着这景象,不由想起了他头两次走出电梯时,连乔被大锤哥爆头身亡的死状。他不由得扭头看了连乔一眼,这一眼之下,却差点把他逗笑了。只见连乔捂着嘴,肩膀一下一下地抽动着,却不是在哭,而是在打嗝。
他打嗝打得停不下来,满面愁苦,委屈而求助地看着徐忍冬。徐忍冬摊手,表示他也不知道怎么止嗝。受着吧你就。
袁学明从尸体脚边捡起了那个被拧开的套娃。此时套娃里已经空空如也,那团黑雾也不知所踪。连乔看他把套娃拿在手里,突然露出一个十分微妙的表情,正想说话,却又一口气噎住,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嗝。
徐忍冬:“……”忍住,别笑,这儿还有具惨死的尸体呢。
袁学明刚把套娃放进贴身口袋里,连乔终于说道:“袁哥,你最好拿雪擦擦……嗝、这套娃刚被尿滋过。”
袁学明顿时露出了个一言难尽的表情。连乔解释道:“刚才我们撒尿的时候,尿把雪浇化了,我们才看到雪地里有套娃。所以……”
徐忍冬注意到,连乔突然不打嗝了,可见他心中的恐惧已经被别的情绪取代。徐忍冬有点想笑,但又觉得现在笑出来显得幸灾乐祸,很不礼貌,于是忍住了,并且向袁学明投去一个正直而同情的眼神。
袁学明嘴角抽搐了一下,半晌,沉痛地说:“算了,放都放进去了。我就……就先这样吧。”
连乔真诚地提议:“那你回去以后别忘了洗手,毕竟咱们啃面包用手。”
袁学明和徐忍冬脑中同时浮现出了一个有味道的画面。
袁学明:“……”
这下徐忍冬再也绷不住,笑了出来。袁学明表情复杂地看了两人一眼,说:“走吧,回去和大家集合。”
连乔问:“还要继续往东边走吗?”
袁学明:“我是这么打算的,怎么了?”
连乔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叹道:“现在连雪地里都藏着套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袁学明眯起眼睛:“你什么意思?”
连乔说:“意思就是,这个副本,实际上非常难。我们可能都要死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