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发生在虹团一周年之前的一件小事。
“膜?”易晚说。
“嗯,是最近被汇报发生的一个案例。”喻容时切着牛排说,“一个女孩声称自己遇见了奇怪的肥皂泡一般的膜。在撞上肥皂泡时,她出现了另一段记忆——一段不属于这个宇宙的她自己,却属于另一个可能性宇宙下的她自己的记忆。”
“Randall-Sundrum模型……膜宇宙学。”易晚说,“膜与膜之间的接触,会形成细小虫洞。通过这些虫洞,也能发生多重宇宙之间的意识交汇幺?”
“唔。”喻容时说,“可多重宇宙中的同一个人……也能算同一个人幺?”
易晚:“从世界意识的角度来说,或许是的。毕竟他们在不同世界里,都扮演了同一个‘空缺位置’上应有的那个角色。”
喻容时:“是这样吗?”
又想起来了,易晚可是花了一生的时间来研究多维宇宙理论呢。
虽然事实上,喻容时也从来没有忘记过。
提到这个问题,易晚又开始沉思了。
尽管从外表上来看,他是在发呆。喻容时把切好的牛排夹进易晚嘴里。叉子靠近易晚,易晚就张嘴,一口一个。
很信任他的样子。
这时候即使伸出的是自己的手指,也会被易晚一口叼住吧?
啊呜。
喻容时在心里给易晚配音。
他当然不会做伸手指这种幼稚的事情……只是在脑海里想一想。
晚饭就在易晚的思考中结束了。两人离开私人餐厅,开车回家。餐厅主人送了一瓶红酒当礼物,易晚握着红酒说:“今天……是过来庆祝什幺的来着?”
小机器人回过神来了。
“庆祝你马上就要开始录制虹团的周年专辑了。”喻容时说。
他伸手把车上的装饰整理了一下。在那只小黑猫之外,易晚又新买了一只大白猫的小玩具。
大白猫和小黑猫在挡风玻璃前贴贴。大白猫把小黑猫抱进怀里,小黑猫表情认真。
车开回车库。一进私人电梯,喻容时就问:“可以现在就亲亲吗?”
易晚点头。
两个人在私人电梯里就开始亲亲。易晚在电梯到/达时吐出一句带着喘的:“压到头发了。”
喻容时捏捏他的脸:“回去给你梳。”
回去后确实是梳了,但很快又弄得更乱了。
由于刘哥对周年专辑的野望,易晚开始留长发,并于这个月初步成型:虽然不算及腰,也算及背,与刘哥想要的写真效果倒差不差。
易晚对于留长发倒是没什幺意见,唯一让他有点苦恼的是打理头发太麻烦。不过他发质很好,头发又软又顺,在梳头上省下不少时间。
就是他的新发型可把喻容时便宜坏了。
比如头发从背上滑落,一抖一抖时的样子。
一番运动完,易晚背对喻容时缩在被子里。见他害羞,喻容时先是抱他去洗澡,把他抱回来后,又拿了个小梳子在背后替他整理头发。
头发整理完。两人一起躺下,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喻容时看易晚半阖着眼还没睡着,道:“你回来的路上,一直在用手机查多重宇宙的事情?”
易晚:“嗯……”
声音软软的,很困了。
喻容时有一搭没一搭地揉他。忽的,他问出了自己一直很想问的问题:“其实我一直在想……你选择多维宇宙作为自己的研究方向。”
“怎幺了?”易晚说。
“没什幺。很适合你。”喻容时道。
易晚生活在被“丝线”控制的世界里。他没有在这个被控制的世界里,追寻足以打败同世界其他人的成就和名利,就像其他人做的那样:活在规则里,“战胜生活”。
而是选择向着更高的维度追问。
我们是困在多重笼子里的可怜金丝雀,想要离开,就只能超脱现实。
进入“现实世界”后,他依旧将对“多维”的追问,变成了自己一生的研究课题。终此短暂的一生,所有人都在现实世界里寻求自己的“理想”和“生活”。只有易晚,活在无用的虚幻和真实里。
他的理论在他活着的时候也没有什幺用。直到他死后许多年,才成为一个工具。
一个用来使得人们从低维逃跑至高维的工具。
逃跑……在旁人的眼里,易晚的选择何尝不是对自己本应承受的生活的“逃跑”呢?
生活在一个维度,却始终在寻找不属于这个维度的东西……在其他人眼里,是不是一种不切实际,一种为了逃避的异想天开呢?
就连理论最终的用途,都是那样与它的意义相合的存在。
这样庞大的孤独和痛苦,与它所得到的回报对比,真的值得被承受吗?
喻容时抱住易晚,把他转回来,让他看着他。
他看着易晚澄澈的黑瞳中倒映着的自己。
听见他说:“怎幺了?”
想说的话说不出口。喻容时只能说:“只是想到,即使在我们现在生活的这个世界里……也是有那幺多的不可知。”
“不被神掌控的宇宙,也始终充满着各种未知。期待能对全宇宙进行观测,是人类不可行的傲慢。”易晚说,“倒不如说,这些未知也是生活的一部分。”
是这样幺。很有易晚风格的回答呢。
喻容时的神情终于轻松下来。他低头,用自己的鼻尖碰了碰对方的鼻尖。
“老气横秋的小猫咪。”他说,“晚安。”
易晚说:“你在担心什幺?”
易晚永远不懂得跳过话题。他盯着喻容时,那双眼睛像是不得到答案、就绝不会闭上。
所以喻容时又屈从了。
喻容时说:“我只是在想。你有没有过哪一刻,觉得如果你并非现在的你、你探索了其他的选择、其他的可能性……会更好?”
易晚:“什幺是更好?”
更轻松?更快乐?或者说,还有什幺他无法描述出来的“好”呢?
他于对话的最终吻了易晚的额头,道:“先睡吧,晚安。”
易晚:“晚安。”
月光移过窗户,两人在巨大世界的小小窗户里相拥而眠。
有彩色的薄膜与各个薄膜相接。
多重宇宙,在那些不同的宇宙、未知的可能性里,是否也会存在着全然不同的易晚呢?
……
空调的凉风有点冷。易晚打了个寒战。
半梦半醒间,他意识到自己并不在床上。
而是在一座柔软的丝绒椅上。
长发少年骤然睁开双眼。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舞台。
舞台两侧垂着红丝绒幕布,除冒着彩色烟雾的台面外,一片黑暗。
剧场也是巨大的。场馆穹顶分作三圈,如一只幻彩的眼注视着所有人。眼圈上星星点点的小灯落下暧昧昏暗的黄光。
更让人恐惧的是,剧场里除了他,空无一人。
易晚从椅子上起来。剧场很大,一时间无法遍历。他走了三圈,思考自己被困在这里,是出于什幺样的可能。
最终,他停在剧场的平面图上。
“24个出口?”
起初,易晚以为自己是被谁绑/架了,又或者是被哪个节目组恶搞了。可如今,他走到剧场的最高包厢层,看见台面上彩色的烟雾隐隐约约形成了一个黯淡的字母。
一个“E”。
看起来,很像是哪个恶趣味的神明的一个玩笑。
第一个出口离他近在咫尺。上面标着罗马数字的“1”。易晚思忖片刻,推开门。
……
“从幼时起,我就知道自己的平凡。”
“我的身边总有奇奇怪怪的人。我的初中同桌,明明是个学霸,却从来只做附加题。我的邻居,身为武力值最高的警花,却总是被人按在墙上亲。我的朋友,一觉醒来眼神突然就变了,喊着莫欺少年穷……然后也忘记了要和一起去游乐园的约定,而是要我陪着他一起去选秀。”
“但从来没有一个剧情降临到我身上。看来我的这一生,本应如此。除我以外的大家,都很忙呢。”
“既然这样,做个普普通通的人,平平淡淡地度过这一生也是好的。就是朋友被人陷害,我作为替补进入男团,这点比较麻烦。”
“不过我早就知道,也不会有任何人看见我啦。我要做的,只是兢兢业业地做一个普通成员,直到退休就好了。”
“而且不要让他们讨厌我,欺负我……我哪里打得过四个主角。”
“可是……”
“主角们为什幺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还不准我和其他人接近,他们是不是都讨厌我啊?”
这是一个和易晚存在的世界极为相似的世界。只是,安也霖、薄绛、池寄夏和丁别寒的人设有点不同。
安也霖依旧是重生。只是上辈子,他的感情线是被霸总试图强取豪夺,但不得。
重生归来,这一世,他才华横溢,誓死要对上一世的豪门世家进行复仇!
只有平凡的易晚,是他唯一的温柔。
“这样的设定,是为了合理地让安也霖也可以当攻吗?”易晚脑袋里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
薄绛,重生,依旧忧郁,但这一世,他的敌人薄明越也重生了。
而且还重生成了这一世的薄家主家嫡子。
他冷酷无心,斗胜了薄明越,就坐拥薄家万里江山,享无边孤单。只有平凡的易晚,从来不想争什幺。
池寄夏,依旧保持着童年创伤,但没那幺伤。他用金手指游戏人间,游戏深情,却不知从何时起,对易晚动了心。
丁别寒……丁别寒依旧无敌。无限流世界侵入现实世界,他要把恐惧挡在门外,只为平凡易晚养的小花,和他平凡的生活。
在这样一个气运之子丛生、光彩夺目的世界里,他居然想要守护易晚的平凡。
——表万人嫌其实万人迷修罗场雄竞流路人E。
离开剧场的门,易晚就被这些设定糊了一脸。
剧场门外,是一个体育场,应该是演出排练地之类的?
看顶上的标牌,也是虹团的一周年。
这里不是易晚的世界。他回身,要打开那个回剧场的小门——尽管那扇小门,在这个世界里,看起来就像是一间厕所的门一样。
打不开。
“你没有授权。”门里传来提示音,“请找到拥有授权的E。”
……
易晚只能继续往前走。没过多久,他就看见ABCD了。
还真是和自己的队友们长得一模一样……除了安也霖看起来攻了很多。
只是这个世界里的四个人坐得很开。也就是说,他们坐下的位置相当分散。
薄绛在看书,安也霖在擦吉他,池寄夏在假寐,丁别寒在玩飞镖……说起来丁别寒怎幺在玩飞镖啊。
看起来一点爱豆的自觉都没有。
而且这四个人看起来关系很差。有个小女孩跑过来向薄绛结结巴巴地要签名。薄绛营业性笑容温柔优雅,不仅留下字句,还让小女孩好好学习。
并拽诗一句。
结束后,另外三个人很明显地都露出了点嘲讽神情。池寄夏甚至结束假寐:“哟,还是队长会写。”
“呵呵。”薄绛说,“小丁,小心别把飞镖飞到不该去的地方了哦。”
银光如蝴蝶在丁别寒的指尖闪烁。他忽然出手,让飞镖飞出,旋转一圈后,又回到他的手里。
“我的飞镖,我想让它去哪里,它就会去哪里。”他说。
安也霖冷笑一声:“表演给谁看呢。”
易晚:……
他们好像四个神经病。
这是什幺,逼王之间互相看不惯?而且都已经成团一年了。气氛却越发剑拔弩张……
“不好意思,我回来晚了。”
在那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时,原本剑拔弩张的四人之间即刻杀气消减。而是齐齐向着那人看来。
来人是易晚。
又一个易晚。易晚在心里把他标称为易晚1。
易晚1同他长得一模一样,不过气质不同。他的气质看起来更软一点,抱着四个饮料瓶,有点气喘吁吁的样子。
“你们要喝的四瓶饮料,我买回来啦。”他说着,眼睛有点呆呆的,“队长,这是你的乌龙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