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长命镇6

时踪瞥向左三丘,朝他点点头。“嗯,事成后,你在院子里吟一句诗。我听到,就知道你成功了。

“另外,今晚逃离张家后,我们两个在今天下午去过的四叶草之河边碰头。”

“懂。就是打暗号嘛。只是我念什么诗呢?”

“随便。今晚月色不错。吟点跟月色有关的吧,免得突兀。”

左三丘侧过头,眼看着龚长老望了过来,不敢再多耽搁,便做出一张花痴脸,欢天喜地接过了姜婉儿的肚兜,还放在鼻前,做出一副要闻的样子。

对于肚兜这种女儿家私密的东西,当着众人的面,龚长老顾及自己的声望与威严,并没好意思多看。

于是左三丘妥帖地将之放在自己的胸口位置,堂而皇之地离开了。

片刻之后,北边园林的秋千处。

左三丘找到了时踪藏在秋千后方灌木丛里的包。

话说回来,他都不知道时踪什么时候偷的药材,又是什么时候藏的这个包。

一路上时踪什么都没说,看来是一直防着自己,直到他发现必须依靠自己的帮助,这才不得不开口。

想到这一层,左三丘有点生气,几乎不想帮这个忙了。

但很快他又想到,时踪可能受过什么伤,在民宿打扫、搬桌椅、甚至端盘子的时候,都挺吃力。

然而他从来任劳任怨,好像一点脾气都没有。

他们几个穷学生天天赖在民宿,其实挺影响人家生意。

可时踪从来没有说过什么,总是面带笑容,温温柔柔的,随便他们来去。

他跟吴钩关系确实好一点。

毕竟那小子会来事儿,天天帮人打扫卫生什么的……

所以他帮吴钩也没什么,其实他也没有对自己怎么样。

嗯,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他了!

何况……我也确实不敢结这个婚呢。

这么想着,左三丘见四下无人,快速把包拿起来,藏进宽大的衣袍里,再马不停蹄朝自己的房间跑去。

回房后,左三丘按照药方上的说明,严格按顺序,将药材一一放入一个青瓷碗中。

他原本还担心自己不认识药材,但所需材料的末尾字都是“花瓣”,“叶”,“眼泪”这样的词汇,且彼此间没有重复,倒是很好辨认。

如此,左三丘顺利混合了所有药材,再放进数根姜婉儿的头发,最后念出了那句咒语——

“以发为约,此生不负,生死相随。”

在咒语的作用下,药材们转瞬融合成了小半碗无色无味的液体。

他做了三份剂量的药,于是找来三个瓷瓶,将液体分装进去,揣在了兜里,出门后一边晃荡,一边思考怎么给龚长老下药。

出门后不久,左三丘遇到了自己的母亲。

看到他的刹那,张母的表情显得有些紧张。“听说你带姜婉儿去园子里了?”

左三丘立刻道:“是的。母亲别怪我。我实在是太思念她了。”

儿子如此,也是因为“情咒”的作用。

张母对他的回答倒没有多惊讶,只是问:“龚长老找到的你们?”

左三丘答:“是。”

“他……他生气吗?”张母的表情变得更紧张了。

看来张家上到族长夫人,下到家丁,人人都非常惧怕龚长老。

左三丘心里盘算着主意,精神高度紧张,以至于手掌心都出了汗。

很快他福至心灵般开口道:“龚长老确实有点生气。那个……母亲,早上我迎接宾客的时候,看见王家送来了一个叫‘千年琼浆”的东西,说是吃了可以延年益寿。我们一起给龚长老送去吧?我亲自给他赔罪!”

张母点点头:“好。也算你懂事。我亲自送给他喝。”

厢房内。时踪静静坐在镜子前。

镜子里映出来的是跟他本人有几分像,但轮廓柔和了很多的脸。

有记忆以来,很多人都夸过他长得好看。

然而此刻看着镜中人的脸,他的眼中倒是流露出几分不耐与厌恶。

似乎他很讨厌自己的长相。

等待了不多时,时踪听到了院子里传来一句——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那是左三丘,或者说张野的声音。

时踪:“……”

——跟月亮有关的诗,他只想得起这一首吗?

不过看来他成功了。

接下来就要看……情咒能不能对龚长老生效了。

起身,走到窗户边,时踪再度推开窗。

“张郎。”他轻轻唤了一声,然后看见左三丘望了过来。

与他一并望过来的,还有龚长老。

溶溶月色,落地成霜。

隔着一扇窗,姜婉儿望向了龚长老。

两人目光对视的一刹,龚长老的眼神忽然变了。

“哎呀,我也不知道那个哥哥为什么会爱上我。我只不过路过他身边的时候看了他一眼……”

这是姜婉儿常说过的话。

说这话的时候她不会知道,“哥哥们”爱上她,全是因为情咒。

此刻的龚长老亦然。

对此浑然不觉的他,只以为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情不自禁地,龚长老朝时踪迈出一步,之后才后知后觉想到什么,看向身边的张家母子。“我还有些事情要跟姜小姐交代,你们先去休息吧。”

“好。有劳你了。”张母面带感激的微笑,朝龚长老深深鞠了一躬,这才带着张野离开。

婚礼前一刻。张家庄园,南山宴会厅。

龚长老一脸严肃地坐在主席上。

此刻他的心情是复杂的。

在他原来的计划里,午夜12点,待婚礼一结束,他功成身退,姜婉儿也可以去死了。

她最后到底死在谁的手上,他不在意,他只要看管住姜婉儿,确保婚礼如常进行,并在婚礼上完成相关的仪式即可。

这是他设计这一切的意义,也是三大家族大费周章想达到的目的。

张家人信任他、李家人信任他、王家人也信任他……他收了钱,责任重大,他从不会对任何所谓的美人动恻隐之心。

他自己都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久前,在张家母子离开后,他的理智与情感曾展开过激烈的斗争。

然而在推门而入,姜婉儿转过身朝他望过去,再说了一句话之后,他的所有理智都崩塌了。

最终他答应会带她走。他们会一起私奔。

午夜12点,婚礼正式开始。

这是一场典型的中式婚礼。

披着盖头、华贵喜服的新娘准时出现,在喜娘的搀扶下上了台。

新郎张野穿着一身喜服,正笑嘻嘻地站在台上,深情款款地看向新娘,仿佛等待这一天已多时。

只是在他即将握住新娘的手的时候,张母却忽然出现打断了他。

“不对……新娘腰间的带子是阿戴亲手系的。她刚对我说,这系法不对……”

张母自言自语般说出这么一句,皱紧眉头,上前一把掀开新娘的盖头。

盖头下的人果然不是姜婉儿,而居然是一个叫阿花的人。那是龚长老的贴身侍女。

什么情况?

张母大惊失色,非常疑惑地看向龚长老。

却见龚长老拂袖对着阿花怒道:“怎么会是你?!姜小姐呢?!”

阿花当然是受到了龚长老指示才会这么做,然而她必须得装作对此事一无所知。“我、我是被姜小姐逼的,龚先生抱歉!”

“岂有此理!别急,我这就去把她找回来!天涯海角,她逃不掉的!”

龚长老佯作愤怒地说完这句话,离开了。

不久后,左三丘满怀愤怒与痛心,泪眼婆娑地看向母亲。“婉儿她为何、为何竟……”

张母握紧拳头看向宴会厅大门,眉眼间刻下了深深的忧虑,似乎根本顾不上安慰儿子。

左三丘瞄她一眼,赶紧趁机往外跑了去。

“母亲,我不信婉儿会离开我。我这就去找她!!!”

凌晨1点15分。

四叶草之河河畔。

时踪非常满意地看到了脑子里的一行提示——

【姜婉儿逃婚成功;[故事线2]已开启】

看来姜婉儿不会是本案的死者了。

在厢房里见到龚长老后,时踪话里话外引导他带自己私奔。

龚长老在情咒的作用下变成了恋爱脑,没挣扎多久就同意了。于是他让自己的贴身侍女阿花假扮成姜婉儿参加了婚礼。

为了不引人怀疑,作为主婚人的龚长老当然要如常参加婚礼。

待东窗事发,他才会以捉拿姜婉儿的名义堂而皇之离开张家,继而带她远走高飞。

于是提前离开张家的,只有姜婉儿一人。

两人约定好了在长命镇的中心广场见面。

但时踪当然没去中心广场等龚长老,而是来了这四叶草河等左三丘。

凌晨1点半。

左三丘气喘吁吁地出现,第一句话是:“咱们这算是逆天改命了吗?”

“嗯。”时踪微笑着看向他,语气非常诚恳地道,“谢谢你。多亏有你。”

左三丘被他夸得有些不自在,挠挠头坐下。“为什么在这里见面?”

“第一,这镇子上的其他地方,我们还不熟,下午只来过这里。第二,这里属于荒郊野外,人迹罕至。第三……”

时踪忽然问,“你知道四叶草的花语是什么吗?”

“不知道。”左三丘摇头,好奇问,“这有什么说法?”

时踪起身走至河边。“真相。它的花语是真相。

“河那头有通往外面世界的道路。未经允许,普通人不能过河。真的只是因为这样吗?”

“河那头藏着关键秘密?”

“嗯。我认为是这样。”

泛着粼粼波光的河水清且浅,约莫只到人的膝盖处。

时踪直接脱下鞋,卷起衣袍,蹚着水过了河。

左三丘原本是有些顾虑的,见状,心一横,牙一咬,也跟着过了河。

事已至此,那干脆就去河对岸探探,看这长命镇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河水太凉,待过了河,左三丘浑身都打了个哆嗦,好像从阳间走到了阴间。

走至时踪身边,他发现时踪的嘴唇也冻得有些青紫。他惨白着一张脸站在坟地边上,看起来更像个女鬼了。

时踪打量了一下墓地的构造,旋即带着左三丘走至一个灌木丛边,让他蹲下身,再道:“你先躲在这里。我去挨着查看一下墓碑。我叫你出来的时候,你再出来。”

左三丘:“为什么?”

时踪没多解释,径直走向坟地。

月光下,一座座墓碑排列整齐,线条坚硬,泛着冰冷阴森的光。

时踪快速穿梭其间,很快,他在一座墓碑前停了下来。

墓碑下的土有翻新的痕迹。

那是因为死者于数个小时之前才在这里下葬。

墓碑上面挂着李二少那张笑脸。

这是姜婉儿上一任丈夫的墓。

时踪弓着身,近距离打量起墓碑。

之后他的目光下落,看起了墓碑下的土。

正欲有所行动,他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幽幽的,嗓音沙哑的男声。

“婉儿,是你吗?”

“你来看我了……我真的好开心。”

“你不顾不能过河的禁忌赶了过来,说明你真的很爱我吧?”

“可是我听他们说……你又要结婚了。”

时踪回过头,看见一个穿着昂贵西装,系着红色领结,面容英俊却有着死灰面色,身上传来阵阵腐臭的男人。

【身份:玩家】

【姓名:李光同】

【身份:李家二少爷,人称“李二少”,你的第三任丈夫……】

“婉儿。”

只听李二少用沙哑而充满柔情的声音开口,“地下太冷,你来陪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小时:“不好。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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