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毅活到这么大,第一次跟一个男人接吻,还是等到这个吻都结束了,两个人拉开了距离,他才意识到刚才跟他差点擦枪走火的人是他好哥们儿英鸣。
相比他,对面的人起码算平静。
除了不稳的气息也昭示着一样难以压抑的情动,英鸣至少脸色没有石毅那么难看。
他过了一会儿才勉强着从地上站起来,随便拍了拍身上的狼狈,调侃的笑了一下:“怎么样,玩大发了就是这种结果。”
眉宇之间不见尴尬,只有几分深沉。
石毅皱了下眉,什么都没说的也跟着站起来,看一下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车其实还停在酒吧那边,他们俩要回去还得走回去。
英鸣身上没带烟,摸了两下没找到稍微有点烦躁,他爬了爬头发:“恩,走吧。”
跑出来的时候似乎这个世界都充斥着喧嚣,等到走回去,却觉得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的寂静。
这种落差活像电视剧里的所谓反转,前一秒天堂,连过度都没有直接就掉到地狱里去了。
虽然,这话用来形容这种情况不太合适。
英鸣走在前头,两只手插在兜里,他本来是穿着大衣的,但是之前跳舞他给扔在酒吧了,跑出来也没记着拿,现在风吹得身上有点冷,却也把人给吹清醒了。
走了一段,他才回头看了石毅一眼:“别太往心里去,兴奋过头了难免犯晕,你看奥斯卡颁奖上不也经常吻来吻去的?不值钱。”
他说完扬了扬眉,还冲石毅比了一个放轻松的手势。
走在后头的人只是看着他,却不吭声。
石毅其实心里是在冷笑的。
从他认识英鸣开始,这人最擅长的就是忽悠,结果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还在忽悠。
兴奋过头?
操,以为他是傻逼么……
他就算再白痴,也还不至于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鬼附身的吻了英鸣。
其实这种感觉在酒吧里他就已经有过一次了,但是当时被英鸣拽上台飙歌搞的他没来得及仔细的去想,闹腾了一大圈搞到现在,他一次两次的,总不可能是因为太饥渴了所以不分对象吧?
就算真饥渴了,也不至于对着个男人下手。
越想眉头皱的越紧,石毅在后面看着英鸣走得很稳的背影,胸口觉得很闷。
事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脱轨的呢……
明明自己当对方应该是挺好的哥们儿才对。
一直以来,石毅的生活就是被提前规划好的,念书,事业,家庭,发展,这些在其他小孩还压根搞不清楚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接触了。不是被灌输了什么,而是在旁边默默的看着身边的生活,那种概念,是潜移默化的。
等到他开始意识到自己会最终被这些东西左右,他就开始反抗。
不喜欢再顶着家里的名头,不喜欢老师语有所指的提到他父亲,不喜欢开家长会,甚至,不喜欢同学的家长看到他时堆起的那种虚伪客套的笑容。
当你质疑身边所有的夸奖时,很自然的,你也会开始质疑自己的真正价值。
所以他才会坚持在毕业之后走一条自己选择的路,哪怕是明知道会引起家人的不满,父母的担心,也还是不肯妥协退让半步的坚持了下来。
至于以后的自己家庭,石毅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他父母不是那种非要求他娶个门道户对的妻子才罢休的人,但是一样也要带回家给他们过完目才算是能定下来,这里头的意思其实就是即便不大富大贵,也得差不多。
用他爸的说法就是:“起码要有共同语言才可能一起生活,圈子和层次都不一样,你们的日子也过不下去。”
这个道理其实是通的,石毅自己也这么想。
一辈子,选一个能够和自己走几十年的人,当然不可能大马路上随便拽一个。
但是,就算他再有自己的主见,也不可能带个男人回家。
都不用去假设,光稍微设想一下都觉得是可笑到甚至有点可怕的情况。
下意识的扶了一下脸上的眼镜,石毅其实并没有完全适应脸上挂这么一个东西,多少有些不太自在,他把眼镜摘了,揉了揉眉心,然后抬起头的时候因为突如其来的视差晃了晃。
英鸣很突然的回身抓了他一把。
刚好扶住。
“你最好还是少摘眼镜。”英鸣让石毅站着把眼镜戴上才松手:“近视的再严重一般也就是摘了看不见路,你这种视差很容易会出意外。”
他之前跟医生打听过,石毅以后看东西可能会出现立体盲的情况,别人看着是立体的东西在他眼里全都是平面的二维构图,立体空间感会越来越差,而且,另外一只眼睛的视力也会逐渐的被影响到。
石毅皱了下眉:“早知道还不如当初两只眼睛一起伤了,好歹还平均点。”
无意识冒出的自嘲像针一样戳到了他旁边的英鸣,后者眉间紧皱了一下然后才慢慢舒展开,他拍了一下石毅的肩膀表示对这句话的不满,没有再拉开彼此的距离,两人并肩的往前溜达。
这一路,走得格外沉默。
到了酒吧门口,里头还是吵吵闹闹的,似乎他们的离开并没有影响到任何人。
不过,其实很多事往往都是这样。
你原本以为很大的,在很多人心里都压根不算个事儿,只有你自己太往心里去了,才会揣着放不下。
石毅要送英鸣被他很干脆的拒绝了:“咱俩本来也不顺路,你送完我再回去也太晚了,我叫车就行了。”
他站在马路边上,看着石毅上车。
结果等车都发动了,石毅又下来了,看着英鸣有点诧异的表情,他把后座上放的风衣拿了出来:“你还是披一件吧。”
本来人就瘦,这夜风里往那一站,整个人怎么看怎么别扭。
英鸣接过大衣皱了下眉,然后调侃的望着石毅:“我说,你是不是又搞错了咱俩的年龄?我可不是你弟弟,用不着你跟照顾女人一样的保持风度。”
这话说得有点刺。
但是英鸣是故意的。
这时候,他俩之间这么用针不时的扎一下总强过再晕头晕脑的搞不清楚状况,他看着石毅的脸色僵了一下,没说什么回头上车就走了。
尾灯在夜幕之下留了两道余韵,总觉得有那么点离别的味道。
英鸣手里拿着风衣却没有穿,靠在边上的灯柱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莫名的就想到一件事。
其实,他跟王义齐那部电影拍早了。
如果是现在才开始拍,大概主人公当时的心情,他体会的更深一点。
那种……
最初他一直把握不到的,心里慢慢全塞着欲望却最终在冷静的现实面前一点点被冲散掉的麻木,有悲哀,更多的是一种无奈。
那天过后,石毅和英鸣很默契的没有再联系对方。
一个吻,好像就把他们的距离又拉回去了最初认识的那种时候,又或者,下意识的他们都希望能够回到当初吧,对彼此有欣赏,但是不算太热络,偶尔聚一聚,哪怕是不见面,也不会刻意的想起谁。
石毅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工作上,之前出了那么多事,很多本来的计划都暂时搁置或者往后推移了,公司大部分都是丢给了欧扬,现在他重新接手回来,想当然不会太轻松。
尤其是有个专利申请的事出了点麻烦,最初没太在意,到了临头才被卡住,导致整个项目都因此要往后推,石毅因为这件事跑了好几趟相关的部门,处理这方面的专业律师也一直跟着他,忙活了快三天才把这件事搞定。
王乐虽然住在他家,却每天也几乎都是早出晚归的,石毅不知道他在忙活些什么,也无心去过问,反正补办证件什么的他也帮不上忙,得王乐自己去想办法。
他找了个助理临时给王乐做跑腿的,有需要他说句话的时候,才会打个电话。
一直这么忙了有一个礼拜,等到他终于可以有点空和王乐吃顿饭的时候,对方竟然在快到约定时间了才打给他,说换地方了。
“你个大少爷吃饭还得钦点啊?之前不是都订好座位了?”
石毅一边倒车一边忍不住抱怨,最近他的耐性似乎又见差了,欧扬问过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也答不上来。
那天晚上的事,石毅既没有刻意的去遗忘,也没有再去回味。
或者就如同英鸣说的,那确实就是个意外,本来也不是该特别去处理的东西。他和英鸣谁都不可能变成同性恋,这甚至不是一道选择题,而是根本没有考虑价值的陈述句。
那边王乐道歉了两句才做解释,说本来他们订的那个地方有点小,他想了想觉得不太合适。
“小?”石毅皱了下眉:“你一个人难道要躺着吃?”
俩人订了包间还小?才有段日子没见,王乐的排场见长啊……
不过这种事也犯不着花心思去琢磨,石毅按照王乐说的地方改了路线,还好两个地方离得不远,也不麻烦。
到了地方,他在门口跟领位说是一位王先生约好的,对方笑着把他领到了二楼。
还是个贵宾房。
靠,这是要干嘛啊?
狐疑的推开门,石毅在看到屋里坐着的人后,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总算搞懂为什么王乐会说之前订的地方小了,寇京,英鸣,王义齐,王乐,甚至还有上次那个他只在英鸣家见过一眼的男的,零零散散的占据了差不多一个房间的各个角落,王乐看到他进门了就站起来:“石毅你到了。”
“恩。”
他点了点头,看着眼前的阵容实在想笑。
这到底是整的哪一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