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致把车停进了车位,踩下脚刹,周裴景顿了顿,睁开眼睛。他似乎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疑惑的看看谢致,拉了拉胸前的安全带。
他一松手,安全带啪的一下弹在他胸口,周裴景觉得很好玩,又拉开来弹了一下,转头跟谢致分享心得:“这个会跳!”
后面的老板娘差点脱口叫周裴景闭嘴,被老板用力地捏了一下手。
谢致看起来很感兴趣地靠过去,看周裴景又玩了一次,也拉了一下自己的带子:“我的不会跳。”
“只有我的会跳!”周裴景得意洋洋地笑起来。
谢致低头给他解了安全带,问他:“跟我回家好不好?”
周裴景的手捏着安全带的金属扣子不放,努着嘴摇摇头:“还要玩。”
“玩什么玩,快点下车了,谢先生,你现在这样顺着他,以后有的你受的,他最会顺着杆子往上爬了。”老板娘忍不住在后面说,她还要赶着回去盘点呢。
“明天再玩,嗯?”谢致依旧淡淡地询问周裴景的意见。
周裴景看了看老板娘,不清不愿地点点头,跟着谢致下了车。
谢致的房子在海市最贵的楼盘,一套顶楼的江景平层。家政阿姨走的时候留了玄关的灯,灯光很柔和,不影响视线,电梯门一开,目光能够穿过跳了两层楼的客厅落地窗,看见江对岸的星星点点的灯光。
老板和老板娘被客厅六米多的悬空层高震慑得后退一步,很拘束地问谢致拖鞋在哪里。
“不用换鞋,进来吧。”谢致打开了灯,房子的全貌展现出来,装修是极简的黑白北欧风,缺少人气。他牵着周裴景在沙发坐下,又起身给老板和老板娘泡茶,老板连连摆手:“不用了,我们只是来看一看,这就走了。”
“走到哪里呀?”周裴景奇怪的看着老板。
“你不走。”老板娘跟他说,“你好好呆在谢先生这里。”
周裴景立刻不高兴了:“为什么啊?”
“你不喜欢这里吗?”谢致低声问他。
“想玩弹弹的带子。”周裴景两只手搅在一起,很着急的样子,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老板娘。
老板娘缩了一下,道:“你看我干什么,乖乖呆着。”
谢致想起了房里有些东西,或许能让周裴景安定下来,便让老板娘两人先坐着稍等,上楼到书房里取了两本相册。
“来,”谢致把一本相册放在周裴景的腿上,替他翻开,第一页俨然是周裴景的小学毕业照,“你看这是谁?”
老板娘也感兴趣地凑过来:“哎呀这这这,真是小虎啊!杭城Z大附属小学……”
周裴景愣愣地盯着照片好一会儿,对着谢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我呀!是我!”
谢致像是被他的笑容迷惑了,伸出手,想碰一碰周裴景的嘴角。他还没能从失而复得的狂喜李缓过来,如果不是还残存一丝理智死死地牵制着他,他一定会失态得,虽然事实上,他也够失态的了。
可谢致还没触及周裴景的皮肤,对方已经转过了脸,翻到下一张。
整本相册,都是谢致找他的时候一张张收起来的,他雇的人找人都不怎么样,周裴景从小到大的生活轨迹倒是摸的一清二楚。这些照片,谢致不知看过多少遍,可现在周裴景坐在这里了,他就觉得照片全是失真的,没有什么能比二十多岁的周裴景更吸引人的了。
不一会儿,周裴景看完了相册,看着谢致身后的另一本,明知故问:“还有我吗?”
“还有,可是要明天看,”谢致见他上钩,便继续诱骗他,“你住在这里,明天就可以看。”
周裴景咬着下唇,很是矛盾的思量了一会儿,同意了:“好吧。”
老板娘颇觉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道:“那你住着,我们走了。”
老板站在老板娘后面,也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问:“谢老板,如果小虎找到家里人,你也跟我们说一下吧,毕竟一起呆了两个月,也有点感情的。”
“好,不放心的话,你们也可以随时来看他。”谢致道。
得到谢致的承诺,两人就离开了,谢致的司机在楼下等他们。
出了房子,老板娘立刻跟老板说:“前几天我小姐妹在网上领养了一个奶猫,捡奶猫那个人条件一堆,还要微信回访,我本来还不理解呢,现在可算懂啦。”
老板笑了笑,听老板娘瞎猜起谢老板和小虎的故事。
房里只剩下周裴景和谢致了,他倒不怕生,坐在沙发上抱着相片看了又看。
谢致送了客走回来,看了一眼客厅的挂钟,催周裴景去洗澡。
周裴景有些人来疯,坐在客厅地板上打滚:“不洗澡!”
谢致扛起周裴景就上了二楼,把他放在客厅的床上,鼻尖对鼻尖跟他对视。
“干什么呀?”周裴景先转开了眼睛,打量着客房。
“洗澡吧,要我帮你脱衣服?”
谢致在车上跟老板了解过周裴景的情况,周裴景基本的自理能力是有的,就是思维说好听是天马行空,说难听就是智力障碍,放他在哪里他也能活,但活成什么样,能活多久要看他造化。
老板回老家给伯父上香,看伯父唯一的养子身披着白色的孝服,被山里的野孩子欺负推搡,大大的眼里流出泪水来,心里很不忍。又想起自己的伯父小时候把他扛在肩上带他去集镇的场景,还有为数不多的见到小虎跟着伯父伯母,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他翻来覆去了一夜,才跟老婆提出想把小虎带出来的要求。本以为老婆会很反感带个拖油瓶,没想到老婆点点头,说她也这么想。
周裴景摇摇头:“不行,自己洗。”
谢致带他去浴室,给他调好了水温,才记起家里没周裴景能穿的衣服。
可能是营养不良,也可能是周裴景本身就长不太高,他二十一岁了,身高将将175,比谢致矮了大半个头,谢致的t恤他还能穿,裤子是肯定不行。
谢致想了想,让他先洗澡,然后回房里找了条t恤,又拿了一条新内裤。
到了客房,他没听到水声,就敲了敲门:“裴景,我衣服给你放在床上了。”
里边没动静,谢致又等了一会儿,依然没有声音,他手放在门把上只停了一秒,就按了下去。打开门,他愣住了。
周裴景赤身裸体躺在浴缸里,兴高采烈得在玩浴泡。
“不是说会洗澡吗?”谢致走过去,垂着眼看他。
周裴景见谢致进来,连忙讨好地对他笑:“你好。”
谢致拿下花洒,在浴缸边缘放水,用手背试温度,他刚才只教了周裴景淋浴房的花洒开关,但周裴景显然对浴缸更有兴趣。
见周裴景好奇的摸摸流到他脚边的水,谢致开口解释:“我怕你一个人在浴缸里洗澡不安全。”
他没看周裴景的身体,把注意力集中在调温上,好像要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那么严谨。周裴景看他这么认真,扑过来,一只手抓着谢致的手臂,另一只手放在谢致试温的手旁边,学他的样,整个人软软得拱在谢致面前,谢致能看见他细软的头发,和洁白纤细的脊背。
周裴景太瘦了,脊椎骨一节一节从他背上突起来,他跪在浴缸里,皮肤白的近乎和浴缸的陶瓷融为一体。溅起的水花凝在他背上,他轻轻一动作,水珠就向下滑去。
谢致窒了窒,退开了一些距离。
水温差不多可以了,他关上出水口,倒了一些入浴剂,让水渐渐填满浴缸。
“这样洗过澡吗?”谢致问他。
周裴景用手划齐到他腰上的白色泡沫,划一划,又拍一拍,抓了一把在手里,抬头给谢致看:“棉花!”
谢致认命的用浴泡给他擦洗身上,把水放掉,想拿花洒把他冲干净,他动作又急又快,周裴景不满意,他还没有玩够呢。
他推开花洒,搓着身上还没洗掉的泡沫,说:“小虎是一个碗。”
“以后就不可以再叫小虎了,”谢致纠正他,“周裴景,裴景,小景,你喜欢哪个?”
这个问题好难,周裴景陷入了沉思,任由谢致把他抓出来,裹上干燥的浴巾擦干。
谢致给他套上T恤,暗暗松了口气,这时候,周裴景还在纠结为什么不能叫小虎,还有选哪个的问题,眉毛拧在一起,苦恼地看着谢致。
“为什么不能叫小虎啊?”他问。
“因为小虎听上去很蠢,”谢致把内裤递给他,让他自己穿。周裴景顺从的穿上,站直之后,内裤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胯骨上,谢致帮他把皱起的T恤边缘放下来,遮到大腿根,“行了,今晚就这么穿吧。”
周裴景跟他确认:“蠢吗?我不蠢的。”
谢致带他去床上,塞进被子里,也不问他了,替他做了决定:“小虎蠢,你不蠢。那就叫裴景吧。”
周裴景反应不过来,张张嘴,说:“哦。”
“睡吧,”谢致调暗了床头灯,看着在他家里,穿着他衣服温顺看着他的周裴景,倾身非常克制地抱了抱他,“晚安。”
出了客房,谢致打了生活助理的电话。
这时候都是凌晨一点了,助理白天发现自己有感冒迹象,吃了药,正睡得迷迷糊糊,接到老板电话,挣扎得掐了自己几下才清醒过来,保持精神听老板嘱咐,挂下电话记进了手机的语音备忘录,倒头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起来,听着备忘录,他被震惊了。
他听到自己有气无力说道:“boss要新衣服,175,还有内裤,早上送去。”
这四个断句信息量太大了,一直被传性冷淡的boss泡了一个175的妹子带回家还把衣服撕烂了!不能再穿!夭寿!
谢致身体该有些疲惫了,闭上眼睛,很多事在脑海里盘踞着,好不容易睡着,却梦见了十年前的事。
他看见了十一岁的周裴景躺在学校的医务室里,而自己坐在床边,白炽灯的冷光得照在小孩儿苍白的睡脸上,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吊针快滴完的时候,周裴景突然睁开眼,他空洞的目光直直看着谢致,拔掉了手里的吊针,鲜血从他手上的针孔溢出来,落在地上,晕开深红色的圆点。
梦中的谢致是冰冷的,他无法控制自己,依旧坐在床边,冷眼旁观周裴景走出去。
谢致喘着气醒来,看看表,他只睡了半个小时,他下了床,快步走到客卧门口,轻轻进去,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他一低头,看见周裴景抱着被子,蜷缩在床脚边。
谢致的四肢又被灌入了力气,他走到周裴景身边,跪下去轻轻摇晃他的肩:“怎么睡在地上?”
周裴景被谢致扶起来,歪倒在他肩膀上,依旧睡得深深沉沉。
谢致看了他一会儿,才把他抱上床,躺在他边上,侧身搂着他,嗅着周裴景发间的香气,一夜无梦。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写的好卡呀,小裴景脑子会好的,大家的问题后面都会交待=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