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红何逸桃与富商的不雅照以及她惨死的血腥照一时间给“洛城生活”引来大量流量,网民蜂拥而入,服务器不堪重负,一度崩溃。
“洛城生活”是受市宣控制的网媒,发布在上面的所有内容都经过层层审核,色丨情、暴力图文一经发出就会被自动屏蔽,继而清理,若非出事,绝不可能出现在首页。而如今照片已经流出,即便网站在后台迅速删除,也一定有网民将它们保存下来。这部分拿到照片的网民会立即发布到其他平台——朋友圈、微信、视频网站,用不了多久,越来越多的人将会看到这些绝不该公之于众的照片。
花崇快步向陈争的办公室走去,推开门,正在打电话的陈争冲他抬了抬手。
一分钟后,陈争放下电话,“是来跟我说‘洛城生活’首页上那些照片的吧?”
“怎么回事?网站被黑了?”
“嗯,有人刚才攻击了他们的服务器,拿到权限之后更改了首页的内容,现在网站已经关闭,正在紧急修复。”陈争说:“照片流出的问题你不用操心,交给其他部门负责,会将影响减轻到最小。”
花崇问:“攻击源找到了吗?”
“来自印度。”陈争起身,“但是网站目前无法确定那是不是真正的攻击源。”
“我让柳至秦去查一查。”
“行。”陈争点头,“这条线索非常重要。发帖者不仅有何逸桃的不雅照,还有何逸桃死时的照片。‘他’必然与凶手有关,何逸桃被杀害时,‘他’要么就在现场,要么是通过某种我们尚不知晓的手段,从凶手处拿到了现场照片。”
柳至秦坐在花崇的座位上,十指快速在键盘上敲击,笔记本显示屏上不停闪过字符,暗光映在他眼底,令他的神情一瞬间冷了许多。
花崇在他身后踱步,看不懂那些字符代表着什么,只知道他正在尽全力追踪发帖者。
“发帖者其中一台‘肉机’在印度,其余遍布世界各国。‘他’使用的‘跳板’全是大型企业的服务器,‘后门’非常隐蔽,一些被植入了反追踪病毒。我只能确定‘他’在西亚,暂时无法精确定位。”柳至秦侧过身,眉间微蹙,“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他’不是杀害何逸桃的凶手。”
花崇不解,“为什么?何逸桃遇害已有好几天,凶手不是没有可能潜逃到西亚——只是如果这样,抓捕的难度就会陡增。”
“这是个顶尖黑客。”柳至秦摇头,“虽然我没有与‘他’正面交锋,但从‘他’选择的‘肉机’、布下的‘蜜罐’、病毒分析,就看得出这人不简单。”
花崇还是不太明白,“顶尖黑客就不会作案?”
“不是这个意思。”柳至秦解释道:“在信息战小组时,我与像‘他’这样的黑客打过无数次交道,‘他’的手法是顶级职业黑客惯用的手法,他们不会主动作案,只会拿钱办事。至于办得怎么样,就看对方出了多少钱。”
“你是说,发帖者只是被凶手雇佣?”
“是。现场照是凶手拍的,何逸桃的不雅照是凶手在她笔记本上拷贝的。”柳至秦边踱步边说:“凶手将照片连同需要呈现在‘洛城生活’上的文字一并传给发帖者,由对方入侵‘洛城生活’,并修改首页。”
花崇想了想,没有否定柳至秦的判断,反倒是顺着往下理,“既然如此,我们有没有办法从这个发帖者入手,查到凶手?”
“他们之间必然存在金钱交易,查资金流向可以算一个突破口。”柳至秦说:“不过很麻烦的是这个发帖人极有反追踪经验,我不一定能在短时间内锁定他。”
“但我们需要尽快破案。”
“我明白。”柳至秦叹了口气,“E之昊琅我已经开始查了,郑奇电脑里的数据也在复原中。相比追踪那个发帖者,这两块的进度可能会快一些。”
花崇这才意识到,自己丢给柳至秦的担子太重了。
“抱歉。”他说。
柳至秦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我才是重案组的组长,却把什么都扔给你。”花崇在他肩上拍了拍,“忘了你没有三头六臂。”
“网络这一块本就是应当由我负责的。”柳至秦眼尾微弯,浅笑道:“给你分忧也是我的职责。如果什么都不做,那我待在重案组干什么?”
花崇一抿唇角,“有什么困难随时和我说。”
“嗯,我想想。”闻言,柳至秦支起下巴,“上次那家蹄花汤我们挺久没去吃了。”
花崇没想到他突然提起蹄花汤,“你想吃?”
“晚上一起去吗?我打听过了,他家通宵营业,我们就当去吃个宵夜,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花崇笑:“都听你的。”
就在何逸桃的照片开始在社交网站上一边疯传一边被删时,在她头发里发现的那根动物毛发被确定来自德牧幼犬。
“德牧?”花崇第一想到的就是前不久被出售的二娃。
德牧又叫“黑背”,是军队、警队里最常见的作战犬,智力在犬类中出类拔萃,常与军警一起执行排爆、缉毒、捕俘等重要任务。这种攻击性极强的犬虽然小时候看上去很萌,但毕竟属于大型犬,且比金毛、阿拉斯加等体型相似的犬凶猛,售价也较高,所以在城市里很少被养作宠物。
就花崇所知,花鸟鱼宠市场里贩卖德牧幼犬的就只有二娃那一家。当然放眼整个洛城,还有不少贩售德牧的小店,但既然案子发生在长陆区,何逸桃又直接死在市场里,凶手避开了市场里数个监控,说明对市场比较熟悉。各种条件综合起来,从二娃所在店铺的老板口中,说不定会问出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十字路口的绿灯变成红灯,花崇停在斑马线外,一边等一边整理思绪,不由自主地默念道:“良心被狗吃,良心被狗吃……”
这话是柳至秦之前说的,那个将死者心脏喂狗的推测虽然听上去有些天马行空,站不住脚,但其实不无道理。
绿灯又亮了,他开始随着车流向前开。突然,一个想法从脑中闪过,他一惊,猛地踩向刹车。
所幸周围的车都开得不快,没引起事故,但被吓了一跳的司机们纷纷冲他竖中指,“国骂”不绝于耳。
他充耳不闻,眼神陡然变深。
和柳至秦一同去万乔那天,途径花鸟鱼宠市场,他心情不大好,进去溜达了一圈。其间正好撞见一个男人抱着二娃从店里出来,匆匆离去。老板说,就是那个男人买走了二娃,二娃现在过得挺不错,有肉吃还有内脏吃,不过内脏吃多了,不太消化……
二娃吃的内脏会不会就是死者的心脏?
花崇提高车速,直奔市场而去。
当时并未察觉到那个男人奇怪,现下将已知的线索联系起来,才意识到那个男人个头很高,身体壮实,符合郑奇一案的犯罪侧写!
二娃放在店里的时间已经不短,别的幼犬一批批被人接走,唯有它留了下来。
男人买下它,是为了让它吃掉死者的心脏吗?
凶杀案在市场引起轩然大波,人人都在讨论“最美老板娘”的死因,有的幸灾乐祸,有的一脸嘲讽。对看客来说,身边人的死亡或许和电视剧、小说没有太多分别,都是无关痛痒的饭后谈资而已。
生活总要过,不过是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一个“婊丨子”而已。
花崇直奔“佳佳萌宠”。老板受了案子的影响,见到他时不像以前那样热情了,生怕他是来查案。
看客就是这样,事不关己时夸夸其谈,没什么不可说,一面对警察就好像自己被牵涉其中,嘴巴一闭,什么都不愿意说了。
但不愿意归不愿意,警察已经找上门来,老板这个年纪的人深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花崇问什么,他便老实答什么。
“二娃的买主?上次你见过他啊,很高,有点黑,是个外地人。”老板边说边翻顾客资料,“你等等啊,我查一查。”
花崇在店里踱了两步,再没心思逗猫惹狗,“他后来还来过没有?”
“没了,就那一回。”老板将资料往前一递,“喏,就是这个人,姓王,这里是他的住址和手机号码。”
花崇接过一看,资料上清楚写着:王先生,富康区允贵路天水巷商贸村,139XXXXX678。
“这个人有问题吗?”老板双手搓在一起,忐忑地问:“他要是有问题,你们可别让他知道是我给警方提供的信息啊。我这儿有固定门面,他要找我寻仇太容易了。我做个小本生意,家有老小,可不敢和犯罪分子扯上关系。”
花崇安抚了他几句,叮嘱他不要跟任何人提及此事,便立即离开。
城西的富康区是洛城五区中发展最滞后的行政区,允贵路离道桥路不远,住房几乎都建于上个世纪,楼层不高,虽然破旧,却也还能住人。
商贸村是一片楼高八层的居民楼,花崇在赶到之前已经将“王先生”的手机号码发给袁昊,一查竟然是个空号。
花崇心里没底,花鸟鱼宠市场不会强迫顾客登记,这个“王先生”极有可能只是随手留了个号码。
既然手机号码是假,那么住址也有可能是假。但关于“王先生”,目前没有更多的线索,只能继续查下去。
好在“佳佳萌宠”里有监控,允贵路派出所的民警拿着监控截图去商贸村走了一圈,就打听到“王先生”确实住在这里。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娘甚至说出了具体住址:“他啊,跟我一栋楼,就4单元啊,我住在6楼,他住在5楼左手边第二户,我有次下楼正好看到他出门遛狗。啧啧,他那个狗啊,特凶,像狼狗……”
花崇有些意外,与民警一道赶往4单元,敲门数次,没有脚步声,只隐约听到虚弱的狗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