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遥一听说汐妃有请,就胆战心惊,怕她没推掉皇帝的巡游邀请。
去青穹殿的路上,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没法帮助汐妃母子避开这场劫数,该怎么稳住七皇子的性格,不让他变得冷漠残暴。
薛遥转头看向步辇,小胖崽正坐在小圈椅里呼呼熟睡,小包子脸朝天仰着,特别嚣张。
特别无忧无虑。
真希望殿下可以一直这么单纯地长大。
薛遥掏出帕子,帮胖崽擦掉嘴角的口水,眼神愈发忧虑。
汐妃在偏殿坐立难安,一听到珠帘响动,就立即站起身去看。
薛遥面色苍白,快步走进殿内,颔首给汐妃请安。
“事情有变……我这心里慌得厉害,就请你过来了!”汐妃三两步上前,抓住薛遥的手,救命稻草一样,把他拉坐到椅子上,竟不知不觉把这“小神童”当成了小小的依靠。
“娘娘别急,总有法子应对,皇上是不是跟您提起巡游的事了?”
“几天前就提了。”汐妃蹙眉道:“他想哄我去巴蜀观光,幸亏你早一步提醒了我。我佯装畏高,竭力推脱,却把陛下惹恼了,午膳没用完,陛下就甩脸子走了,这都四天过去,陛下再没来找我!”
薛遥眼睛一亮,心想这状况比想象中好多了,便喜道:“陛下没有强求您陪驾,这是好事,龙颜不悦也是一时的,躲过这一劫,娘娘往后自可安心过日子了,该有的荣宠,迟早会回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你猜怎么的?昨日老四的母亲仪贵人来殿里见我,竟然把春芳从前在佟妃身边伺候的秘密告诉了我!春芳那丫头一开始便是佟妃安排来害我的,要不是你之前的提醒,我还不信仪贵人的话,现在当真是证据确凿了,老四从小在佟妃宫里与三皇子一处念书,曾在佟妃身边见过春芳。”
薛遥倒是不惊讶:“这我也猜到了,只是先前并不确定春芳是哪位主子安插的人。我连储秀宫在何方位都不清楚,她莫名构陷我,一定是受人指使。娘娘今日找我来,是特意告知我春芳的底细?”
“不!”汐妃道:“仪贵人不是白给我透露这样的秘密,她为的是陪驾巡游!”
“什么?”薛遥有些懵。
这件事,跟四皇子他娘有什么瓜葛?
汐妃立即把仪贵人对自己的请求详细说了一遍。
薛遥听完愣住了。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皇上怎么会去找一个冷宫贵人当替罪羊?
他这脑子,琢磨后宫的事,还是不太够用,一时卡壳了。
汐妃就指着这位目光长远的小神童给自己指点迷津,没想到薛遥会是这么一副孩子气地茫然神态。
“皇上这两天随时可能消气,或许又要来找我。”汐妃说:“我直接把仪贵人的陪驾请求转告给陛下,这行吗?”
薛遥张了张口,还没琢磨清楚状况。
汐妃喃喃说出了自己的顾虑:“这实在叫我为难,若我不知道这回巡游背后暗藏的陷阱,便绝不会阻拦其他妃嫔的陪驾请求,可如今你把一切都给我说透了,仪贵人却上赶着来跳火坑,我又不能把话给她挑明,这心里总感觉亏欠了她的……你明白吗薛遥?”
“啊——”薛遥回过神,赶忙回答:“娘娘菩萨心肠,可以理解,不过,我觉得仪贵人不会因为伴驾遭难。”
汐妃一愣:“为什么?你不是说……”
“因为她和娘娘的情况不一样。”薛遥说:“这话说出来可能对仪贵人不敬,但她确实没这个实力背得起美色误国的罪名。我猜想皇上并非真心邀她陪驾巡游,要么是对她顺便说了句客套话,要么……”
薛遥想了想:“我还没理清楚具体原因,但娘娘不必因为没有阻拦仪贵人陪驾,而感到内疚,她受这件事影响的可能性很小。这后宫里,除了娘娘,只有佟妃有实力替皇上背骂名,但皇上应该不会轻易动她。”
“就是说,皇上还是希望我陪驾巡游?”汐妃失望地问。
薛遥皱眉低声道:“不只是希望,只恐怕时候到了,皇上会直接下旨点人陪驾,其中必然会有您,除非陛下亲口答应留您在宫里。如今陛下避而不见,这就难办了,恐怕就是怕您找借口推脱……”
“原来他是故意躲着我!”汐妃一拍茶几站起来,恨恨道:“当着我的面倒是柔情蜜意,他这般步步紧逼,半点退路都不给我留!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被地图炮扫到的某男人薛遥:“……”
汐妃转头看见薛遥一脸无辜,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说你,你在我眼里可不算是男人!”
自尊心受挫的某男人薛遥:“……”
“我是说……”汐妃还要解释!
“小人明白!”薛遥赶忙抬手阻止龙傲天他娘继续补刀,温和劝到:“娘娘稍安勿躁,现在怨谁都无济于事,只能等皇上下一步动作,如果他在颁旨之前再来看您,或许还有转机。”
汐妃更加焦虑了:“那他什么时候颁旨?蜀道要修几年,我岂不是要担惊受怕的过几年?还不如死个痛快!”
薛遥忽然被这句话提醒,脑中闪过一个未成形的念头,却没能立即捕捉住,先忙着劝解:“娘娘别担心,皇上一定会在宣布俢蜀道前,指定伴驾名单。”
这话更加刺激了汐妃。
这样惊世骇俗的美人,此刻目中含泪,手里的帕子都快拧碎了,若换作薛遥那个时代,得多少大佬愿意为这样的美人遮风挡雨。
可如今唯一能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却成了故意召唤雷电来劈她的罪魁。
帝王当真是铁石心肠。
薛遥的心却是柔软的,美人一哭,他也不想想自己如今这八岁的肩膀能扛得起什么,站起身,大言不惭道:“娘娘不必太过忧虑,有我在,天塌下来,我也会爬上桌子,先替娘娘和七殿下顶着。”
汐妃一听这话,转身看他,眼泪一下子就决堤了。
没想到这种关头,只有这么个八岁稚儿诚心竭力的保护她母子。
虽然对薛遥没什么指望,汐妃心里却感动至极,两步走过去,弯身搂住这个年幼的孩子,低声抽泣起来。
薛遥出宫回府后,脑子里一直在回忆之前一闪而过的念头。
汐妃某句话点醒了他。
“蜀道要修几年,我岂不是要担惊受怕着过几年?”
蜀道要修几年……
薛遥脑子里一直徘徊着这一句话。
俢蜀道几年才能完工,他并不知道,原著中修了两三年就停工了,因为民怨沸腾,出现了造反的苗头。
虽然那时候民间的抗议还远不成气候,却惊动了当时的大皇子。
大皇子……
薛遥脑子里灯泡陡然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