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七章
丁雅萱紧张地数着被纸人崩飞的钉子, 已经有六枚了, 只剩下卡住它脚的两枚。
最后两枚卡住脚的符钉,似乎难住了纸人。
纸人‘吱呀呀’‘吱呀呀’地挣扎了半天, 竹子骨架不停发出不堪负荷的声音,还是没能将脚抽出来, 每次一听到那仿佛指甲挠在黑板上的吱呀声,丁雅萱就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冒冷汗。
只顾着留意纸人的动静, 丁雅萱都没有发现时间何时到了快一点。
哗啦……
若隐若现的锁链声由远及近, 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声音后,丁雅萱蓦地一僵, 鬼差来了。
不止是丁雅萱, 这时,在床上挣扎的那只纸人也忽然一顿。
丁雅萱扫了一眼地上的影子,就看到那床上已经快要人立而起的纸人, 竟然悄悄地趴回了原来的位置,装作自己在睡着的样子。
纸人竟然也这般害怕鬼差吗?
哗啦……
丁雅萱看到自己的房门打开了,一个白影带着一串链子走进门来,它刚一踏入门内, 丁雅萱就感觉整个屋里的空气都凉了下来。
看着鬼差直直地往床边走来, 丁雅萱紧张坏了,然而就在这时,鬼差的脚步忽然一顿,再动时,丁雅萱就看到它似乎转向旁边的供桌去了。
丁雅萱对现在的情况一头雾水, 不知道是鬼差立刻过来把纸人收走的好,还是等它吃完再过来收的好,可是纸人身上的符钉只剩下两枚了,等鬼差享用完供奉,会不会纸人就崩掉了所有符钉跑掉了?
哗啦……
呜呜呜……
鬼差的锁链被挂在一边,丁雅萱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串锁链上哭嚎的人头,丁雅萱浑身发冷,想起了昨天狼狈逃命的自己。
丁雅萱也没有忘记留意床边的影子,注意床上纸人的动静。
影子一直没有大动,似乎因为鬼差在身边,纸人不敢那么嚣张妄动了,然而丁雅萱却听到一种悉悉索索的古怪声音,仿佛纸张在布料上轻轻挪动一样。
丁雅萱注意着床铺右边的影子,影子还是糊成一团,似乎并没有怎么变化,但是那股悉悉索索的声音却越来越靠近,就在丁雅萱奇怪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左边亮了一点,床单晃来晃去的,仿佛正被什么东西一点一点的撩起来。
沙沙沙……
丁雅萱有点僵硬地看过去,一个纸人的脑袋,倒垂着从床上伸了下来。
丁雅萱:——!!
樱桃似的点绛小口,雪白雪白的纸脸,脸上还画着两个红粉胭脂圆圈,那被客服小九用她的血点上的眼睛,还在转动,在看着躺在床下的丁雅萱的身体!
丁雅萱虽然没在自己的身体里头,也不由觉得心脏快要被吓停了,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纸人朝着她的身体伸出了手,紧张坏了,不停祈祷着鬼差早点吃完过来。
纸人的手越来越靠近,几乎要碰到丁雅萱的身体,就在这时,它又顿住了。
嚓……嚓……
似乎是最后两枚符钉再一次阻碍了纸人的动作,纸人只好更加用力地想要摆脱身上的符钉。
这时,哗啦一声,供桌旁的鬼差被纸人闹出的动静惊动,转过身来。
眼见着那边供桌旁的鬼差好像要动,丁雅萱发现刚刚还急切动作着的纸人忽然又是一僵,然后一动不动地卡在了那里。
纸人停在那里不动了,鬼差竟然也就不管了,继续在供桌旁享用起来。
丁雅萱满心发毛地看着那个在床边垂头看她的纸人脑袋,这会儿,纸人仿佛被鬼差吓到,完全不动了。
·
“大师,我们离得这么近真的没关系吗?咳咳,如果等会鬼差来了,它会不会也发现我?”
“慌什么,我已经用那女娃的命格代替了你的,你身上的死机如今已全部转移到那女娃身上,鬼差只会找她根本留意不到你。只是没想到这女娃如此命硬,都过了阴了居然还能不死,还有人出手相助!让我知道是哪个混蛋破坏我的好事,我定不饶他!”
在离丁雅萱家不远的一间房子里,一个水盆中正倒映着丁雅萱家中的情况,将里头的纸人和鬼差看得一清二楚,甚至纸人撩起床单后,露出的床单下的丁雅萱身体。
穿着古怪袍子的秃头法师满头冷汗,捏着手诀对着神坛上的那个剪纸唔咿唔咿地念着咒语,忽然盆子中的鬼差隔空望来,似乎直接穿透了水盆看到了这边来,一阵冷风忽然迎面从前吹来,直接将神坛上点着的蜡烛扑地吹灭,念咒的秃头法师啊地叫了声:“不好,快低头!”
法师身后坐在轮椅上的一个老人也在助理的帮助下,躲过了那阵冷风。
蜡烛被吹灭后,昏暗的房间顿时完全黑了下来,直到躲过那阵风后,法师重新将蜡烛点起来,屋内才又有了光线。
“大师,刚刚那是怎么了?”
秃头法师恨恨道:“不知道那女的找的什么人给她布了这么古怪的阵法,鬼差竟然差点看到我们。该死!到底是哪来的野路子坏我的好事,最后那两枚符钉怎么就弄不下来了!”
看起来大概有七十岁的老人咳了两声,问大师:“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难道要放弃吗?”
秃头法师皱眉道:“你已经是换过几次命格的人了,一个纸人糊弄不了天机,给你替命的人越来越难找,这次这个女的可是难得的女生男命,且命格极硬,正好和你八字与今年时运天干想衬,能掩蔽天机,错过她可就找不到这么合适的人了。而且你现在时间不多了,只要那女人不死,你早晚还是得出问题。”
老人再也不说什么放弃的话了:“大师,你要帮我,只要你能保住我的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们合作那么久,你知道我的。”
之前发现丁雅萱想要买纸人替命,秃头法师让人趁着她又出门买贡品的机会,在纸人上做了点手段,只是没想到丁雅萱背后的法师这般厉害,竟然随便教丁雅萱两手,就差点让他们奈何不得。
秃头法师看着水盆中倒影的阵法,还有那只剩下两个却让纸人无法摆脱的符钉,就差这么一步!
秃头法师不禁一咬牙:“放心!我亲自过去破了那人的布置,我就不信那符钉还能困得住我!”
老人顿时露出喜色:“靠你了,大师。”
秃头法师一边拿起沾血的符笔,一边捏着手诀在额头上倒着画了一个类似三角的符号,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围着神坛仿佛跳大神一般跳了一圈,在额头画倒三角的符笔又在人形剪纸上画了个正三角,之后法师“咿呀”一声,说了个“去”,之后蓦地做了个手诀以拇指指向自己的额头,尾指指向神坛上的人形剪纸。
再然后,秃头法师就站在那不动了。
老人很是激动,挥挥手对助理道:“推我过去,离水盆进点,我要亲自看看。”
“是。”
水盆中,那个刚刚将头垂到床沿的女纸人,眼珠子一转,又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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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纸人被鬼差一吓后,趴在那里半天不动,丁雅萱刚想要松懈下来,忽然那纸人又动起来了。
这会儿的纸人尤其恐怖,脑袋直接折了个对头,纸做的手也直接反折过去,伸得老长,伸到了符钉上,似乎想要将钉在被子上的最后两枚符钉拔下来。
不过它的手刚一碰到符钉,就呼地灼起了小火苗,纸人的脸顿时嚓嚓地扭曲了一阵,不敢再去碰那符钉,纸人再次垂下了头,垂落到床沿下,看向床底的人,再次用那张诡异的脸把丁雅萱吓了一跳。
正在丁雅萱惊恐的时候,忽然发现纸人的手也垂了下来,明明应该没有多长的手,如今仿佛加长了两倍,伸到了床底下,似是想要将丁雅萱的身体从床底下拉出来,丁雅萱本以为那纸人的手肯定没有多大力量,却没想到自己的身体还真的一点一点被拖了出去!
甚至连地上铺着的黄布都被那纸人拖动,拽的不成样子。
丁雅萱目瞪口呆,觉得这一幕不止灵异,还违反了物理原理,丁雅萱想要拉住自己的身体,但是她现在被困在符纸中,根本动弹不得。
丁雅萱甚至看到那纸人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人刚被从床底拉出来,纸人就看到了丁雅萱额头上贴着的那个生辰八字,正奇怪那是谁的,忽然纸人脸色一变,丁雅萱本该没有魂魄的身体蓦地睁开了眼,她额头上的那个写着生辰八字的纸攸地飞向了纸人的脸上。
纸人大急,伸手就想要将额头上的纸张弄下来,这时候,它腿上钉着的符钉,竟燃起了诡异的火焰,火势越过蚕丝被直接烧到了纸人身上。
【啊——!】纸人控制不住地发出诡异的嚎叫声。
这一切的变化太快,丁雅萱完全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见到她自己的身体对她眨了下眼睛示意,然后手一招,周围刚刚铺地的黄布蓦然裹住了丁雅萱的身体,连丁雅萱被塞在符纸中的魂魄,也一起裹了进来。
丁雅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床上的纸人一边燃烧一边嚎叫,古怪的是那火焰竟丝毫没有烧到她的被褥。
哗啦……
这么大的动静,那边的鬼差肯定不可能听而不闻,顿时拖着它的锁魂链子走了过来。
·
助理陪着自己老板看着水盆中的倒影,虽然已经习惯了类似的场景,也有了心理准备,但是每次看还是有些凉凉的。
水盆中,大师附身的纸人突然燃烧嚎叫了起来,助理睁大眼睛,正在想这是不又是大师的什么手段,忽地发现轮椅上的老板也抓着自己的喉咙呼吸急促地呻1吟起来。
助理:“老板,你怎么了?”
而这时,那个案台上以手诀指着额头的法师也突然撤回了手,但是他的头仿佛还被钉在那里,任由秃头法师如何挥舞手臂,秃头法师就是闭着眼睛好像被钉在那里出不来一样。
秃头法师歇斯底里地嚎叫着:“啊——!我被阴了!快,谁快来拉我一把,将我从这拉开,快啊!!!”
助理此时也知道定然是事情出现了意外,有大不妙的事情要发生了,听到秃头法师的喊话,他立刻就要过去帮一下秃头法师。
不过这时,助理身前的老板也忽然伸出了手,仿佛抓住急救稻草一样,钳住了助理的手臂:“救……救我,救我……”
助理倒吸了一口凉气,此时老板的脸色竟然映衬出一种在火焰中被烧灼着的倒影,整张脸隐隐约约地仿佛一个浓妆艳抹的纸人脸,完全没有一丝活人气。
哗啦……
一个铁链蓦地从水盆中伸了出来,准确地拴住了老人的脖子,助理随着那锁链看去,就看到了水盆中鬼差那恐怖的模样,就这么一眼,助理也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赶忙收回了视线。
“救我……”
已经面无人色的老人被锁链强硬地往外拖拽,渐渐拉出了一个更形苍老的魂魄,被锁链拖着就要往那水盆里去,只是那老人的手还死死地抓住助理的手,让助理想办法救他。
助理发现因为被那老人抓着,他自己的的手都莫名被拉长了一截后,差点没当场被吓晕过去,赶紧过去掰老人的手:“松手!你快松手!”
虽然老人生命最后一刻爆发出了极大的力量,就算助理五大三粗的,还是老人的保镖,竟也没能挣开老人的手,最后也跟着被老人将魂魄拉出了身体,随着被栓在锁链上的老人,被水盆那头等候多时的鬼差一把拽走。
啊——!
两声消失在空气中的尖叫后,两个魂魄一样的小人被锁链拽着,一前一后消失在了水盆的水面之下。
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也歪头瘫倒,没了声息,整个人一下子又老了好几十岁,仿佛从七十来岁变成了一百多岁。
老人身边的助理也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你们在干什么!谁快来帮我一把呀!蠢货!我们中了计了,光靠你们根本没办法对付!人呢??!”
秃头法师还在那里一边挥舞着手臂一边睁不开眼睛地大叫着,他的脑袋仿佛被钉在了那个位置不能动了一样,也看不到已经倒地不起的老人和那个助理。
当然,秃头法师也看不到自己额头前凭空出现的,一只长着尖长指甲仿佛妖怪般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