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潮』舟觉得自己睡了极其舒服的一觉,若不是脸上痒痒的,他还不想睁开眼,而一睁开眼,他就对上了一张『毛』绒绒的猫脸。
嗯?
怎么会有猫?
这猫好像长得有点眼熟。
是荼白!
但他怎么感觉荼白变大了。
“喵呜~”猫发出近乎撒娇的一声猫叫,同时,拿脑袋蹭了蹭方『潮』舟的脸。方『潮』舟被蹭了几下,忍不住伸出手去『摸』对方的头,而一伸手,他先愣住了。
他的手怎么变小了?
“醒了?”
而容不得他发愣,一旁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方『潮』舟的思绪。
方『潮』舟转头一看,发现了坐在他床前不远处凳子上的钟离越水。钟离越水神情淡漠地起身,走到了床边。
因为他的走近,方『潮』舟忍不住晕晕乎乎。
“方『潮』舟,我把你封印在魔偶里了,为了你好,也是为了薛丹融好,他本中了云绛蛇的毒,而后在北境,被一种叫释魔兽的妖兽咬了,导致他现在生了心魔。要将魔气彻底清除,非一朝一夕,所以为了防止他的心魔更严重,我把你封印在魔偶里,你现在就成了没有修为之人,云绛蛇的毒只对修士起作用,所以你对薛丹融的影响便能降到最低。”
钟离越水顿了一下,随后说出了一句让方『潮』舟都惊讶的话。
“以防万一,我把薛丹融近两年关于你的记忆全部洗掉了,希望你不要在他面前提关于你们的事。”
钟离越水把薛丹融的记忆洗了。
那意味着薛丹融不记得这两年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了。
这……这是好事啊。
但很快方『潮』舟就意识到这不是好事,甚至感觉更糟糕了。
他被封印进了魔偶,就没办法离开钟离越水,甚至他们距离远一点,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僵化,就好像要变回了木偶一样。
而离得近了,他就犯晕。
除此之外,他身体变小,变成只有两岁左右,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他梳头发梳不好,穿衣服穿不好,连想走出门,都会因为门槛太高而挂在上面。
而且他好像变得更喜欢睡觉了。
钟离越水每日都会入定,方『潮』舟就会在他入定的时候,偷偷躲起来睡觉。因为距离限制,他不能躲很远,所以他大半时间都是躲在衣柜里。
睡床上太明显,睡柜子里既安全又隐蔽,枕着的衣服还柔软。
有时候荼白闻到气味寻过来,还会跟着他一起睡。荼白会在钟离越水修炼结束之前,把方『潮』舟『舔』醒,然后方『潮』舟在连忙从衣柜里钻出来,装作一直在看玉简的样子。
虽然他现在不需要修炼了,但还是要看玉简上的功法,等于说,虽然不需要实际『操』作了,可理论知识学习不能少。
但今日,方『潮』舟蜷缩着身体在衣柜里睡觉的时候,荼白并没有寻过来一起睡,它根本没有出现,导致方『潮』舟睡过头了,甚至衣柜被打开他都不知道。
钟离越水居高临下地看着枕着他衣服睡的方『潮』舟,眼神沉了沉。不得不说,方『潮』舟变小后,看上去跟糯米团子没什么区别,皮肤『奶』白,丹唇乌眉。他睡着了,两只小手还喜欢缩在身前。
半响,钟离越水才开口道:“方『潮』舟。”
被他喊的人没有反应,依旧睡得香甜。
钟离越水拧了下眉,随后他弹了下手指,几乎立刻,他就看到窝着睡的糯米团子抖了抖,然后慢吞吞地翻个身,把脸埋在手心里继续睡了。
这样都唤不醒。
钟离越水干脆弯腰俯身,伸手把还睡着的人抓了出来。这样一抓,人总算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因为睡太久,脸颊都泛起了红晕,像是在上面涂了一层四月的桃花粉,鲜妍娇红。
因睡意而『迷』糊的眼,在看清面前的男人时,瞬间清醒,可清醒不到一瞬,又因为对方的威压而再度晕晕乎乎。
被放到地上的时候,他还差点摔坐在地。
“你就是这样学习的?方『潮』舟。”钟离越水的声音很严厉。
方『潮』舟自知被抓住了小辫子,不敢吭声,老老实实地低头站着,希望对方宽大处理,可钟离越水并没有放过他。
“把手伸出来。”
方『潮』舟听到这句话,就知道今日的罚是躲不过去了,可是他现在更怕疼了,好像是因为身体变小的缘故,上次走路没走稳,摔了一跤,差点没疼哭他。
“师……祖,能……能不能……不罚?”方『潮』舟结结巴巴地说。
钟离越水冷眼看着他,只说了一个字——
“手。”
方『潮』舟咬了咬牙,只能把手伸了出来,伸出去了,整只手都颤颤巍巍的,但很快,他又换了一只手。
还是打左手吧,还需要靠右手吃饭的。
他现在变小了,没有修为,光吃辟谷丹还是饿,也不知道当初宋涟衣怎么撑过来的,他不吃饭不行。
把手伸出去后,方『潮』舟小心翼翼地往上瞥了一眼,就看到了那根熟悉的戒尺,不对,也不算熟悉,因为他发现这根戒尺比上次打他的戒尺小了很多。
钟离越水也太会罚人了吧,他变小,罚他的戒尺都变小了。
当那根戒尺落下来的时候,方『潮』舟忍不住往后缩手,但没能缩成功,因为他的手被定住了,连抽三下后,他手才能自由活动。
方『潮』舟看了眼被打的左手,眨巴了下眼后,又眨巴了两下,左边眉『毛』往上挑了挑,右边眉头也往上挑了挑,而后又眨巴了下眼,但还是没能忍住,呜咽一声哭了。
*
雪衣少年走进庭院,听到幼童的哭声时,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后,他走到门外,低声唤了一声师祖。
“进来吧。”钟离越水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同时,门也从里面打开。
少年踏进门内,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钟离越水,以及坐在钟离越水怀里的幼童。那幼童哭得伤心,泪珠如打在荷叶上的雨水一样滚落,眼神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肿起来的手心。
不过幼童看到他时,哭声猛地一顿,像是受到惊吓,只是幼童还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哭嗝,挂在下巴的泪珠轻轻一颤,落在了衣服上。
少年的眼神从幼童身上收了回来,他对钟离越水行了个礼,“弟子薛丹融给师祖请安。”
“嗯,你去隔间等我,我待会过来。”钟离越水话落后,少年就转身去了隔间。
方『潮』舟看着离开的薛丹融,不由松了口气。他现在变小已有几日了,见了薛丹融也有几次了,对方好像真的忘了这两年发生的事情,看到他时几乎没反应,眼神都不会多给一个。
薛丹融每日都会过来,因为钟离越水要给他驱除体内的心魔。虽然每日都会过来,可薛丹融并没有住在华黎山上。他曾隔着屏风听到钟离越水问薛丹融,为何不搬过来,而薛丹融回答他已经习惯住在了知春洲。
所以金翅鸟每日都会接薛丹融上来,再送薛丹融回去。
只是也不知道要驱魔多久,方『潮』舟现在是真不喜欢变小的感觉。其实他觉得钟离越水没必要把他封印,钟离越水要给薛丹融驱除心魔,如果怕他妨碍的话,完全可以让他回洞府闭关。
他可以把自己关起来很久,保证不见薛丹融。
也许钟离越水信不过他吧,生怕他耽误了薛丹融。
能理解,可是他过得太痛苦了。
他现在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即使他知道自己不该睡,可是控制不了,就像他刚刚明明不想哭的,可是也是控制不住。
手真的太疼了,现在是又红又肿,烧灼一般的疼痛。
方『潮』舟看了看自己红肿的手心,眼睛又忍不住含上了泪包。
“现在知道疼了,下次还偷懒吗?”钟离越水冷声道。
方『潮』舟眨巴了下眼,想把眼泪给缩回去,声音里有着藏不住的哭腔,“不……了……”
刚回答完,一根修长玉白的手指放在了他的唇边,而指尖正往渗出猩红的血。
那一抹猩红瞬间吸引了方『潮』舟的注意,他不受控制地凑了过去,然后几乎猴急地含住了对方的指尖,极力汲取从对方伤口往外冒的血。
*
钟离越水垂眼看着吸他血的幼童,没有说话,好一会,他把手往外抽,果不其然听到对方喉咙里发出了类似呜咽的委屈声音,甚至两只小爪子抓着他的手,牙齿更是猴急地咬着他的指尖,试图把伤口咬大一些,让更多的血出来。
细细的牙齿在他的指尖上磨咬了好一会,除了瘙痒感,并没什么攻击力。
像钟离越水这种级别的大能,普通人的牙齿想咬伤他几乎是天方夜谭。
钟离越水顿了一下,硬生生把手抽了回来,“够了,我要去给丹融驱除魔气了,你自己看玉简,回来我会检查功课,如果再偷懒的话,今夜不准用膳。”
*
等钟离越水回来,已是日落西山,他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外面先站了一会,才走了进去。他进去时,悄然无声,坐在地上的方『潮』舟并没有发现有人进来。
方『潮』舟正撑着头看着地上的玉简,另外一只左手放在旁边,他看一眼玉简,又低头对左手手心吹一吹,之前哭过的眼睛现在都有些肿了,看上去实在是可怜兮兮。
“今日就看到这吧,用膳吧。”
钟离越水开口道。
方『潮』舟闻言就把玉简收了起来,先去洗了手和脸,回来后,准备爬到凳子上,却先被人抱了起来。
“今日你手受伤,我喂你。”钟离越水把已经明显愣住的方『潮』舟放在自己腿上,再抬眸看了看摆在桌子上的膳食。
钟离越水给方『潮』舟准备的膳食特别简单,每日都是一样的菜,灵水煮鱼,加一碗白米饭。
鱼一看就是从荼白的鱼塘里捞的。
钟离越水先收起了威压,才拿起玉箸,挑开鱼皮,夹起一块鱼肉,递到了方『潮』舟的唇边。
方『潮』舟看着递到唇边的鱼肉,惴惴不安地瞥了眼钟离越水。
钟离越水为什么要喂他吃饭?
这不是送终饭吧?!
“不吃吗?”钟离越水见方『潮』舟只看他,不吃饭,神情冷了些,“那今日就饿着。”
话刚落,他就看到方『潮』舟急忙忙地含住了他的玉箸。
*
这一顿饭对于方『潮』舟来说简直是煎熬,好在的是用完晚膳后,他可以吃自己储物戒里囤的果子。可惜果子不多了,所以他规划的是每日一颗,也不知道他还要在华黎山待多久。
魔偶需要连续被喂一个月的血才能解除封印,可是钟离越水这几日也就今日喂了他血。
方『潮』舟捧着手里的小果子,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地啃,吃果子的时光已经是他现在每日最开心的时候了。
啃得正开心的时候,旁边『插』.进来一道声音。
“有那么好吃吗?”
是钟离越水的声音。
方『潮』舟顿了一下,然后从储物戒里拿出一颗果子,慢吞吞地往钟离越水那边推了推。推过去之后,他继续啃他手里的果子,可钟离越水的声音又响起了。
“我问你手里那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