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七章

“没事,它就是冬眠还没彻底醒来,现在一会儿热得起来喝水一会儿继续睡。”兰菏胡乱拽了些刺猬饲养知识,“我带它一起去小宋家里算了,跟他家的刺猬玩儿……”

兰菏本来不想带白五去的,但是现在看来,把白五和龙老师单独留在家里,白五可能会窒息,索性从龙老师手里拿过刺猬,用毛巾擦了擦就揣进背包里。

“哎呀你不拿东西裹一裹?待会儿刺儿硬起来把你背包扎坏了。”龙老师操心道,非要兰菏先用塑料袋把依萍装起来,再揣进去。

兰菏背上双肩包,顺便往里面塞了不少纸,对胡七十九使了个眼色。

“还和小孩儿一样,去小伙伴家里带小动物扮家家酒啊……”龙老师嘀咕着把他送出门,在门关的前一刻,胡七十九侧身蹿了出来。

胡七十九捧脸:“嘤,龙老师怎么这样,那怎么可以算卫生死角呢。”

对哦,胡七十九说什么来着,兰菏道:“哈哈哈哈哈,那你回来还要下水道蝶泳吧。”

胡七十九:“…………”

她要永远记住,不能在尊家面前卖惨。没用的,他只会补一刀。

兰菏看了一下背包里,依萍还蜷缩着,估计还得死一会儿,索性先放置,直接从电梯下停车场,对胡七十九道:“刚知道有个女孩儿认南城隍做干爹,然后疑似丢魂了,所以现在去南城隍庙看看,哪个不长眼的邪灵占了神位。”

也就是这段时间京城乱,鬼差、仙家、各路法师都忙不过来吧,不然以京城高人的密集程度,估计等不到兰菏知道。

“南城隍庙……是江南城隍庙吗?”胡七十九似有记忆,这个城隍庙说来也有几百年历史,她恍惚道,“我记得那里,每逢清明、中元、寒衣节,便会开庙会,那时候,周围都是乱葬岗,纸灰漫天,陶然亭上萧条甚,不及阎罗庙食丰……”

陶然亭,是以前的四大名亭之一了。显然胡七十九记忆里更早的陶然亭,和现在的不太一样。

京城有句谚语,叫东城富西城贵,北城穷南城贱,因为那时候的王公贵族住在西城,仓库则在东城,都城隍庙也是在西城。而南城的城隍庙都靠近城市边缘了,周围除了乱葬岗就是菜园,传出许多诡异事件,导致许多人都去庙里上香。

“那是以前了,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兰菏也悠长的叹息道。

胡七十九感触地道:“嗯……”

她还沉浸在感慨中,兰菏已续道:“现在那边二手房随便也要十几万一平了啊!!!”

胡七十九:“…………”

滴,大约是宋浮檀看到他们,按了一下喇叭。

兰菏走了过去,胡七十九也蔫蔫地爬上了后座,宋浮檀看了她一眼,兰菏解释道:“哎,刚才和她聊了下古今房价,比较唏嘘。”

胡七十九:……也行吧,是挺唏嘘的。

应韶一下飞机,就被余杭嘉派来的车接走了。

他刚过完一个风光无限的年,去年总算混出点人样,不但没饿死在京城,还带了不少礼物回去。本来家里亲戚就对他的职业有点异议了,你个东北的,养蛊,还去京城混,难怪混不出来。现在不但混出来,邻居好像还是明星,好多亲戚让他帮忙求个签名照……

到了余家,应韶还有点不明所以,“余总,怎么了?”

“应先生来了。”余杭嘉低声道,“想请你来找人。”

应韶:“找人?找谁?”

余杭嘉道:“家父,他……不见了。”

“不见?您是说……失踪,绑架?”应韶一下就想到了这方面,心里还有一丝疑惑,因为他知道余家是供了瓜二真人为保家仙的,仙家在找人方面也很擅长,尤其是本家族的亲眷,他们自有感应,比他更有优势。怎么弃瓜二真人不用,来找他?

“恐怕不是,此事我先焚香告知了保家仙,瓜二真人示下,他竟感应不到家父的魂魄所在。”按理说,瓜二真人是能算出余老生死、所在何方的,余杭嘉道,“真人怀疑,家父是否误入了阴间之地,又或是被误勾了魂去。”

之所以说误,就是因为瓜二真人看得出来余老头寿数还不止,但要是枉死,那就不好说了。

因为应韶和无常有交情,所以瓜二真人叫他把应韶请来一问,瓜二真人也知道最近阴司忙,但应韶在来大流氓处似还有几分面子。

应韶赶紧设坛,要请来大老爷前来询问,可是他请来老爷,也不是次次都灵的,这次来老爷就没来,他尴尬地道:“呃,可能是有事在忙……”

只见余夫人忽然开口,声调怪里怪气,却是瓜二真人在借位说话,“算了,近来京城事多,许是无暇。余杭嘉,你爹昨日都去了哪里,你仔仔细细说来。”

他施法也感应不到,只好用笨办法了,从阳间查起。

余杭嘉两手都抓的,一边还在不停让保镖团队搜找,定位当然也查了,立刻道:“最后是出现在长生街,在那里只找到他的手机,后面就不知道在哪儿了……真人,你一定要把我父亲找回来啊,他不能出事!”

且不说这是他父亲,现实一点,昆仑这么大的摊子,现在还要余老做主心骨。

所以他失踪的消息,余杭嘉现在还死死瞒着,别说外界,就是他亲兄弟姐妹也不知道。但是动静这么大,那么多人也盯着,肯定瞒不了多久。

“知道了,别吵!”瓜二真人凶道,“我既来你余家保家,你爹若是枉死,我便闯阴司地府,也要把他捞回来!”

他说这话,脸上竟是浮现出了狠厉之色。

虽然瓜二真人平时流里流气,但此时应韶一点不觉得他在吹牛。应韶身在东北,听过不少仙家传说,为救弟马,有的仙家是真敢豁出性命,和阴间硬刚的。

瓜二真人借着余夫人的身体,眼睛很不符合外表地猥琐转了转:“你把地图拿来,指给我看看长生街在哪,你们这城市我都不熟了。”

余杭嘉把地图拿来过来,瓜二真人一看,对应脑海中旧京的模样,“我说哪儿,这不是南城隍庙边上,破地方邪门得很啊!”

别说仙家,就是以前在那块儿摆摊的,都说半夜遇到过无常拿纸钱来买东西。

现在城隍爷撤了,奇怪的事儿少了些,但现今的世道,这种曾经群鬼聚集的地方,指不定就有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瓜二真人蹲了下来,余杭嘉赶紧用外套帮夫人遮住裙子……

瓜二真人沉思道:“那先前怎么会查不到,不行,本真人要亲去看看,便不是在街面上出事,也要闻闻有没有踪迹。”

而且老头身上应该也有法器之类的护身,老余家讲究这个嘛,这让瓜二真人察觉到可能有点棘手,“唔……余杭嘉,本仙现要去找你爹,你最近不是新收了个《朝真图》的粉本?”

余杭嘉:“呃,是啊……”

所谓粉本,就是古人画作的草稿。余杭嘉收的是个道观壁画的粉本,这种一般是画师的传家宝,而且需要流传下来,以便后人在壁画有损时修补。这藏品完整,有好几处知名的壁画作品是根据这粉本创作的,作者又是前朝著名的画家李壅,买下来就花了余杭嘉三百万,重点是佳品难得遇到啊。

他听瓜二忽然提起来,心里有点突突,感觉不太妙。

瓜二真人道:“你拿来!叫那小子拿着跟我一道去,李壅画神佛最有灵性,而且这画放在观中,受过万人膜拜,香火熏陶,万一有鬼物,还能吓唬吓唬对方。”

“吓唬吓唬么……”余杭嘉搓了搓手,咬咬牙道,“行,那您千万保管好了,我好不容易收到的。”

应韶懵道:“我也要去?”

瓜二真人反问:“你来都来了,不去一趟?亏你还信来老爷。”

应韶:“……”

是这么解释的嘛??

瓜二真人:“哼,再说了本仙怎么好自己捧着那画,只能借你身体。还有我那老婆,也一道去,必把你爹救回来!”

“好吧。”应韶挠了挠头,怎么说余杭嘉也是他的大主顾,还是他的伯乐,此番当然是要帮忙的。

……

长生街。

宋浮檀在路边停下来,“穿过这条街,就是南城隍庙旧址了,原来的庙因为危房被拆过,后来复原了一个。”

“那我就在这里离魂吧。”兰菏看了下,这会儿已经没什么店铺开着了。

“我先去探探。”胡七十九主动道,“我若直接帮尊家解决了,你下车都不必。”

这方面胡七十九特别积极,兰菏却道:“不行,你性子太急躁了,我和你一道。”

兰菏留了魂,对宋浮檀一点头,由他看着身体,装着刺猬的塑料袋也留了下来,只拿了包往外飘。

街面上已经没什么人,兰菏穿过长生街,到了城隍庙后方的院墙处,上有“监观有赫”四字,云龙纹样的拱形后门已经被堵住了,但对无常来说,没门不算什么事儿。

可是兰菏看了几眼,却有些索然无味,这里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进入了,灰扑扑的砖墙与瓦片,也什么香烛之味,内里漆黑一片。

“就算是邪灵占据神位,也要有利可图,但这里已经很久没人上香了吧。”兰菏道。

胡七十九也不禁点头,“要不……走吧?”

兰菏也很想走,手摸着官帽,却想到上头的字,做无常,要紧的是不忘初心啊,他不禁挣扎道:“可是,来都来了……”

正在这时,他听到院墙内隐隐约约有声音传来,于是飘上去扒着墙往内一看——

应韶跟着瓜二真人,到了长生街上,只见他们夫妇到处闻闻嗅嗅,也没有余老的味道。应韶瞥见了南城隍庙,说道:“要进庙里看看么?”

瓜二真人不耐道:“进那儿看什么,老远也只闻到灰尘的味道。”

应韶心里一直在惦记着来老爷:“也许可以问问那里的阴差啊。”

瓜儿真人嗤笑道:“那里有什么阴差,连神也早没了,走了走了。”

金蚕蛊悄悄翻了个身,应韶觉得哪里不对,“真人,其他地方你都搜来搜去三五遍,为什么城隍庙,你就不愿意进去?就算没有阴差,万一人真的倒在那儿呢?”

“……那是因为!”瓜二梗了两句,却说不出来,一扶自己的瓜皮帽,若有所思地道,“是啊,为什么呢……”

城隍庙大门紧闭,说是保护建筑,但长年累月也不见得有人来,两侧有楹联,上联是:阳世奸雄违天害理皆由己,阴司报应古往今来放过谁。

瓜二真人的老婆盯着门锁看:“那我们进去吧?”

瓜二真人舔了舔爪子,在锁上拍了三下,咔哒一声,大门就开了,他们仨摸黑走了进去,依稀能看到正对面两间大殿,殿门紧闭,看不见里头是什么。

此时身后的大门像是被风一吹,重新轻轻关上了。

应韶抖了一下,“好、好像真的没有人烟。”

瓜二真人鼻子一抽,却道:“不对,我闻到了……闻到了香味,好香……”

瓜二真人冲着一个方向走,因殿门关着,没法从找中穿过去,故此由旁边绕到了殿后。

月光柔和地洒下,带来些许光亮。只见正殿后门赫然是打开的,殿门口跪着三名男子,头顶竟是插着三支已经快燃完的香。

一个女鬼手里端着盘子,那三个男子就把洞里的香脚拿出来,从她盘子里拿出新的三支香点燃了插上,这一切都在黑暗中进行,他们全程一声不吭,也目不斜视,仿佛没看到应韶几个进来。

“……这是什么?”应韶感觉鸡皮疙瘩瞬间布满全身。

瓜二真人的嘴角也抽搐了一下,不知不觉和老婆背对背,警惕地一扫,低声道:“这是肉香……烧香者在头顶、身上扎洞,燃香插于其中,甚至割肉入香炉,以示诚心。我已经,很多年没看到这样的烧香法了。”

没有兰菏那样的制香技术,也有人别出心裁。但今时之人,怎会再用这样自残的方式烧香。

在头上、身上扎洞?应韶只觉得想吐,他看不到那几个男子的脸,但其中一个头发已经快全白了,身形清瘦,很像印象中的余父,他喊对方的本名,“余正青?!”

没有回应。

倒是那女鬼仿佛慢半拍地看了过来。她身上穿着校服,年纪也不过十六七岁,一张带着婴儿肥的脸露出一个恍惚的笑容,像是在回应瓜二真人:“肉香,真的很香……”

应韶:“……是你?”

“怎么可能是她,这明显是个生魂,受香的也不是她!”瓜二真人走了几步,往正殿内看,却见城隍老爷像倒坐大殿,正对着外头的几炷肉香享祭!

瓜二真人眯眼,他怎么也看不出神像中是什么玩意儿。

“你是个什么妖怪。”瓜二真人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对应韶道,“你快点再试试,把来大流氓叫来。”

“前头试过一次了。”应韶正说着,就听见咔啦一声,那殿内旁侧的牛头泥像居然从神坛上一跃而下,大步走了出来,脚步越迈越大,踩在地上发出巨响,碎泥片从塑像上点点剥落。

瓜二真人和老婆同时向前几步,抬手各扛住一条臂膀,脸也吃痛得绿了几分。

应韶赶紧念咒,“一炷清香到八方,鬼差——”

“来了来了!别念了!”只听一声清喝,来老爷从身后院墙上飘了下来,落在应韶身前。

应韶:“…………”

我还没念完呢???

来老爷开飞机来的吗这么快!

兰菏跳到泥像身上,手里的锁链将其一缠,胡七十九便凶残地蹿上去抱腰,拧身将牛头狠狠摔在地上,成了一地泥块。

兰菏的眼睛迅速扫过眼前的事物,包括那三个跪者头顶的香,和穿校服的女鬼……心中十分不舒服,只在校服女鬼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当差一段时间后,兰菏已经能分辨出来,这其实不是鬼,而是生魂。

离体之魂?兰菏脑海中闪过那个中年男子的脸,五官和她隐约对应上。

还认城隍做干爹,没想到认的是胡四吧,给收来做侍女了……

“来老……”瓜二真人一脸欣喜,迎上前去拍马屁,刚走到面前就被兰菏揍了一拳。

瓜二真人捂着眼睛哭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来的,你听到我喊你来大流氓啦?”

兰菏:“咦?你刚才喊我来大流氓了?”

瓜二真人尖叫:“……那你为什么打我!我老婆都没打过我!”

兰菏:“……”

瓜二老婆:“……”

他就是记得上次瓜二当着他的面说他坏话来着,也不冤啊,兰菏若无其事问道:“你们来这儿干什么?”

“余杭嘉他爹不见了啊,便查到这儿来,这里怪得很,本来都想走了,还是应韶说为什么不进来,我才反应过来,好像不知不觉,就想避开这里。”瓜二真人偷偷看兰菏和他旁边那一看就很像凶残的胡门,心想难道来老爷不是被召唤来的。

不错,应韶因为养了金蚕蛊,一直有那么些抵抗力,而且难怪他没回家,原来是来这儿了……

兰菏也想到了自己刚才同样想离开,“这是不知不觉,就被迷惑了吗?”

说到迷惑,他却是想起一位,忍不住询问地看向胡七十九。

胡七十九鼻子动了动,那半条尾巴在地上轻扫:“我闻到血的味道了,谁的大牙掉了还没补上?……胡四,你出不出来?”

瓜二真人一惊,“是胡四!”

兰菏也暗想,上回在觉慧寺胡四吃了亏后,阴差们又满世界找她,还是没找到,她竟然躲在这里。

胡四擅长幻术,占据这里还诱人来给她烧香,借此恢复,明明这么大一座城隍庙,无常们拿着她大牙搜寻,竟是都错过了,恐怕和他一样,到了这里就很想离开,足见迷惑之术精深。

胡七十九虽然叫破了胡四身份,庙内却毫无动静,只有马面与无常的神像在缓缓动弹,发出与石头摩擦的声音。

兰菏立刻掏纸出来,捎信给老白,“快来,兄弟们都来,群殴胡四了……”

原本只有神像伺机而动声音的庙内,此时却是有道怨恨的女声响起:“又是你!都是你……你就只会以多欺少……叠一群畜生来欺辱姑奶奶!!”

掉了一颗牙,她恨死这个阴差了!

“难不成跟你单挑啊?”兰菏也觉得奇怪,“我们阴差是一个有组织、团结的集体。”要不是他大多数纸马都输送给阴差,现在就立刻放牲口犁胡四了。

胡四又恨兰菏,又顾忌他喊兄弟了,说不定等下就有两卡车的阴差过来,于是送上自己的祝福:“去死吧!”

接着,就见城隍塑像的肚子处裂开,一只尾巴也没有、耳朵破破烂烂的狐狸从中跳下来,从旁边蹿出院墙。

直接跑?有点不像胡门的性格啊,难道是上次伤太重,不敢再打了。

不过兰菏早有防备,捏着纸马跟上去,胡七十九也早就一跃蹿上了墙头。

……

应韶和瓜二真人慢一步,他们先去把余父那三人头上的香给拔了,瓜二真人吐了口水给他们糊住伤口。

他们仨和生魂此时表情都是茫茫然的,应韶引着,他们就懵懂地跟着走。

可应韶一打开门,就傻了,这外头竟是阴风惨惨,街道不见了,小区不见了,只剩下连绵的坟地,回头再看,身后的院墙、城隍庙也不见了,同样是坟地。

或者从一些只有草席裹身、开始腐烂的尸体来说……应该叫乱葬岗。

兰菏与胡七十九也在外头,他们早一步出来,胡七十九磨着后牙:“幻象……我闻得到,她就在此处。”

要临时变化这样大的幻景,也必须身在此处掌控了。

胡七十九的目光四处扫,试图分辨哪块石头、哪颗树,甚至是哪只蚂蚁,才是胡四。

正像是胡七十九描述过的场景,天上飘过雪白的纸钱,若有似无的女子哭声不知从哪里传来,幽咽凄惨。

这场景太过真实,让所有生物心底发毛。

要识破胡四的幻象何其难,应韶有金蚕蛊,也心底发凉了,可是越怕,只会觉得场景越真实。

别说应韶,就是瓜二真人夫妇,也不由自主产生了恐惧。

即便心底知道,是胡四作祟,却怎么也逃脱不开这种恐吓,非但被胡四影响心志,还要担心她随时可能冒出来攻击,一颗心都要提到了喉咙口,精神绷得像一根紧紧的弦。

胡四的声音不知从何处而来:“怎么样,你怕这个是么……嘻嘻,要不是看你见到我的肉香都撇开脸,我还真猜不到……”

胡四恨死兰菏了,在大.波阴差赶来之前,她非要弄死兰菏不可,先他也尝尝被包围的滋味。

兰菏发毛,他确实有点……但是面上当然不能显露出来,甚至疑惑地左右看了看,仿佛在问:“你们谁怕鬼??”

胡七十九:“……”

瓜二真人半点没怀疑,没人承认,他还以为胡四吓的是在场的人族,毕竟应韶有金蚕蛊。

作为黄鼠狼,瓜二真人头盖骨都随便顶,怎么会怕这么多鬼魂。

现在受影响,是因为胡四虽然针对兰菏,但她的幻术造诣高,让同样以迷惑幻觉擅长的黄门,现在也极为胆寒。影响瓜二的不是鬼魂,是恐惧本身。

兰菏低头迅速烧化了胡大姑娘的指甲,可这幻象胡四全力所化,指甲只有胡大姑娘部分力量,所以兰菏清醒许多,胆子也大了一点,但再看去,仍是看到茫茫鬼魂开始乱葬岗四面八方站起来,不知几千几万,朝着他们徐徐而来。

那些鬼魂有的还保持着生前的死状,重重叠叠,兰菏无论看哪个方向,都逃不开他们恶心可怖的面容。

胡大姑娘之力让兰菏隐隐能察觉胡四大概在什么方位罢了,可也只是大概,他觉得倘若这些幻象一拥而上,怎么能分清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哪个才是胡四……

这一刻,兰菏很想宋浮檀。

如果说应韶的幻觉抵抗力是三级,那宋浮檀就已经是满级了,百分百破幻觉,还自带个护甲——上次宋浮檀虽然被胡四掳走过,但后来他就告诉兰菏,再也不会出问题了。

可惜了,之前不知道胡四就在这儿。

“不要怕,想想这地儿现在其实很值钱,它真实的样子只有房价吓人……”兰菏给自己鼓劲儿,深深吸了口气,又差点吐了,幻象太真实,他只觉得自己吸进去的都是腐尸的臭气。

胡七十九:“……”哎,别说,确实有被安慰到。

兰菏把手里的纸马都丢了出去,化作高头骏马,在他们面前围成圈,他捏着鼻子,既是鼓励同伴,也是鼓励自己:“不准怕!鬼差、蛊师、胡仙、黄仙统统不配怕鬼!”

偏偏此时,像是胡四故意的,那三个插着肉香的人醒过神来,看清周围的一切,立刻发出了崩溃尖叫声:“啊——啊——”

穿着校服的女孩生魂也从懵懂中清醒了,一看几十米之外当头就是一个肠穿肚烂的鬼魂,吓得暴哭起来。

肉香三人组转头一看,看她只觉得也是个鬼,于是崩溃的声音更上一级,边哭还边往旁边爬,离她远点。

女孩:“……”

气氛瞬间更加紧张。

兰菏:“行了别哭了。”

胡七十九也大叫,她刚被兰菏的胡言乱语鼓励到一点:“你们安静一点!”

“……!”三人和生魂看到个鬼差和会说话的狐狸,当然没能安静,只觉得自己立马要死了,四个一起放肆痛哭。

兰菏:“……”

人哭之声与鬼哭之声交织成一片,无形中更打压了大家的士气,而这大概也正是胡四想要的。

瓜二真人一掐自己的大腿,遏制住恐惧的颤抖,对捂着头顶伤口又痛又极度害怕的余父道:“余正青,你认不认得我,我是你家的家仙瓜二真人!”

余父用力点头,往瓜二这边爬,脚下磕到什么,一看居然是个骷髅头,差点心脏停跳。

这时瓜二又道:“你安静点坐着,闭眼什么都不要理,本仙保证……你要死也定是最后一个!”

余父:“……”

老头年纪大了,实在受不了这刺激,终于晕死过去了。

剩下那两个男子和女孩儿的生魂都惨叫连连,想跟老头一起晕,晕不了,想逃,四面八方都是鬼魂,即使闭上眼好像也能感受到,眼睁睁看着他们潮水一般涌来,感觉下一秒就要被恶鬼骑脸了……

应韶从未遇过这样的场面,他也无法安慰那几个人,在哭声中喃喃道:“怎么办?”

兰菏从背包里又抓了一把纸,分析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恐惧。胡四外强中干,而且,最次守到老白支援就行了,我们能做到。”

胡七十九也贴着兰菏的腿,伏低身体,从喉间发出低吼。不错,胡四看似不急不徐,驱使幻象压向前,制造阴影,实际上,她才是想快速结束的那一个,所以,他们更不能慌,至少也能拖住胡四……

瓜二让应韶把《朝真图》的粉本展开,盖在了晕倒的余父身上,看着上头画得活灵活现的神仙,他竟然仍觉得焦虑,磨了磨爪子,“怎么才能不恐惧……”

滴滴。

右方,刺耳的喇叭声突兀地响起,众人看去,一辆黑色的车平稳驶入了大家的视野,在乱葬岗显得格格不入。

宋浮檀熟视无睹地从鬼群中驾驶了过来,透过车窗隐约能看到念珠散发着淡淡的金芒,只是一点微芒,但在乱葬岗格外醒目。

他拎着一袋刺猬下车,步履和表情一样淡定。

兰菏松了口气,语气突然嚣张了不少:“行了,我外挂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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