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靖风假装焦躁地别过头,含糊道:“没看上谁。”
“不说是吧。”郎倩张开十指,欣赏指尖光泽流丽的蔻丹,哼笑道,“不说我就把你零花钱停了。”
郎靖风真认怂:“……说。”
“先说说是人还是妖,”郎倩抛出最关心的问题,怕郎靖风抗拒回答,晓之以理道,“人和我们寿命差几百岁,过几十年他先走了难受的还不是你,你们这些小孩儿不愿意想这种实际的问题,那就得我们帮忙想着,所以妈妈问你什么你就答。”
郎靖风似是被说动了,开始老实交待:“是妖。”
郎倩松了口气,抛出第二个重要问题:“他是本地人吗?你大学在哪念?会不会有异地恋的情况,这个问题想过吗?”
“想好了。”郎靖风一点头,斩钉截铁道,“我就报本地的大学,我能考上。”
郎倩把儿子坚定的表情琢磨了一番,无声叹气。她也是狼,很清楚狼的秉性,自然界中的普通狼尚且是一夫一妻忠贞不二,被人类的道德取向影响过的狼妖在这方面只会执拗得更厉害,一旦动了心,想放下就难了。
看这意思,还非得帮这傻小子追到手不可了,郎倩暗想。
什么颜值、品行、性格之类的小问题郎倩倒不急着了解,郎靖风眼光有多挑剔她清楚,这些条件不行她儿子肯定也喜欢不起来,经济实力如何更不必列入考量。
郎倩斟酌片刻,挑要紧的问:“他喜欢男的女的?”
郎靖风:“应该是男的。”
郎倩点头,又问:“那就好办了,他是什么妖?”
郎靖风嘴唇抿成一线,沉默片刻,道:“是个小兔子。”
“兔妖?”兔子修炼太难,郎倩活到这么大都没见过兔妖,惊到面膜脱落,噌地坐直了,“那人家不怕你?”
郎靖风一抹脸:“怕我……所以我这不还没追上么。”
大约一年前的这个时候,郎靖风得知白阮害怕自己身上的狼妖妖气,当时他废寝忘食地练习,熬了好几个通宵,七天就把妖气收得明明白白了,可他怕被父母察觉出问题,只在学校收得干净,回了家就装成不会的样子,所以直到现在郎倩都不知道郎靖风会收敛妖气。
郎倩噗地笑出声:“我就说你这几天怎么出门还拎袋菜……真是白长这么帅了,你这叫追人?你怎么不给人家扛50斤大米再拎两桶油呢?”
“妈——”郎靖风苦着一张帅脸,幽怨地看着他妈。
郎倩摆摆手:“算了算了,你们现在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没什么程度,”郎靖风蔫头耷脑的,一副得了犬瘟的样子,“我送他礼物他不收,想约他出去玩他也不答应。”
郎倩本以为这两人至少进展到出去约过几次会的程度了,闻言一愣:“连约都约不出去?”
郎靖风满脸写着委屈:“嗯。”
郎倩瞪他片刻,好气又好笑地在他身上搡了一把,数落道:“你闻闻你自己,看我干什么,你闻不着啊?这一身妖气就不知道收收,人家兔妖一闻就知道你是狼,躲你都躲不过来,你还想和人家约会?想得倒挺美。”
“我正练着收呢。”郎靖风不太服气地小声嘟囔着,“他妖气收得好,我一直不知道他是兔妖。”
——这话倒是真的。
这傻儿子,郎倩摇头叹气:“那你没和人约会,这天天早出晚归的干嘛去了?”
“哎……妈你别问了。”郎靖风吞吞吐吐,一脸心虚。
这些天他去白阮家时,都是进门就换上一身衣服,把穿过来的衣服晾在阳台上,每晚临走时再去洗个澡,沐浴液用的都是他在家里常用的那种,洗完澡穿上来时穿的衣服再回自己家,以确认身上没沾染白阮的味道——有一对鼻子灵得吓人的父母,一个谎言就要费尽周章才能圆得上。
郎倩一拍桌子:“说!”
郎靖风低头搓弄着手指,小声道:“我每天把送他的东西放他家门口,然后在他家对面的咖啡店里待着,等他下楼……”
郎倩目光如炬:“下楼完事呢?”
郎靖风目光闪烁:“……跟着。”
郎倩白眼一翻,险些被他气死:“你疯了啊!怎么追人家不好,当跟踪狂算怎么回事儿!?”
“妈——”郎靖风忍笑,小心地拨弄拨弄郎倩胳膊,“我不是跟踪狂……”
“人家就该报警把你抓起来!”郎倩柳眉倒竖,啪地拍飞那只狼爪子,“有那个过去惹人嫌的功夫不如好好练着收收妖气!说不定他还愿意和你出来,你这可倒好……”
郎靖风匆忙解释:“我不是,我就跟过一次,他生气了我就没再跟,就是在他家楼下等他,想看他一眼……而且,他不答应我不是因为怕我。”
郎倩还没从“儿子是个跟踪狂”的认知中脱离出来,凶巴巴地瞪着他:“那是因为什么?不是单身?”
“不是,因为别的。”郎靖风挠挠头,垂着眼帘,黑密的睫毛令他的侧颜看起来颇显忧郁,“我喜欢他挺长时间了,一直都不敢让他知道,这次高考完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和他说了,结果他……他把我训了,说我和他不可能,我……”郎靖风缓缓吐出一口气,倾情演出,“这段时间其实一直挺难受的。”
郎倩听到这,语调中透出一丝笃定:“我是不是认识他?”
“是……我说了你别骂我。”郎靖风深吸一口气,随即用与这一大口气不相称的细弱声音道,“我……喜欢上白老师了。”
郎倩眼皮一撩,神色平静地确认道:“白阮?”
平静是因为这个答案处于郎倩预设的范围内,这一年多她与白阮接触不少,觉得这位小白老师的相貌人品性格都没得挑,加上郎靖风格外听白阮的话,所以她也隐隐有过这方面的猜测,只是没深入探究过,方才郎靖风和她说到26岁和本地工作,她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猜测对象就是白阮。
“对。”郎靖风坐在沙发上,上身前倾,用胳膊肘拄着双腿膝盖,痛苦地将额发向脑后捋了一把,道,“表白那天我没忍住,我……我亲他了,就亲了一下。”
郎倩一时失语,简直不知道拿自家这个纯情得令人着急的傻儿子怎么办!
郎靖风屏住呼吸,同时回味着昨晚白阮在床上乖顺又热情的表现,这才终于在脸上弄出一丝罕见的红晕来,低声道:“他挺生气的,觉得我是他学生,那样不道德……我告诉他我是因为喜欢他才愿意听他话好好学习的,我还以为他能感动呢,结果他更生气了,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他连见都不想见我……”郎靖风扶着额头,额发垂坠下来遮住一点眉眼,显得愈发忧郁,“妈,你别看我表面上好好的,其实我心里都快疯了……”
他演这么一出戏不是为了好玩儿,只是他认为在高中刚毕业的这个节点上让“白阮不留情面地拒绝自己”是个很重要的环节,必须得让郎倩看在眼里。因为这样一来,郎倩就丝毫不会怀疑白阮在两人师生关系存续期间是否对郎靖风有过引诱或暧昧表示,在道德方面白阮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哎呀你真是……笨!笨死了!”郎倩霍地起身,疾步踱了两个来回,恨铁不成钢道,“白老师是你班主任,他对你的定位就是学生,你上来就那么猴急,人家能不让你吓跑吗?”
郎靖风装模作样地委顿在沙发上,不吭声。
“真是长能耐了,还上去就敢亲人家。”郎倩斜他一眼,“没抽你一巴掌不错了。”
郎靖风心说我还敢上他呢,嘴上却讷讷辩解道:“就是冲动了……”顿了顿,郎靖风快快地瞥了郎倩一眼,轻声问,“妈,我喜欢白老师算是不道德吗?”
那副表情让郎倩瞬间想起郎靖风还是只不能吃肉的小奶狼时眼巴巴地望着肉骨头流口水的模样,天底下没有几个做母亲的人能面对孩子这副渴求的模样还无动于衷,郎倩原本是想念叨郎靖风几句,见他这样子,干脆把到嘴边的话尽数咽了,手一摆,语带偏袒道:“也没什么,谈恋爱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儿,俩人都高兴不就成了,哪那么多规矩……再说,你现在已经毕业了,不算是他的学生,他就是没转过来这个弯儿。”
“那我现在怎么办?”郎靖风听了这话,眸光一亮。
“这样,”郎倩沉吟片刻,道,“后天就出成绩了,等成绩下来妈妈才好开口,到时候我想办法制造机会让你们多见见面……你自己也争点儿气,撩个汉子都不会撩,上网学去呀!”
“知道了妈。”郎靖风喏喏地应了,忍笑忍到腹肌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