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一次的止雨祭再次来临,这次我不用做天女,雁空山也不用当神将,终于可以好好观看游行,参与到这场古老的祭典中。
然而阿公说自己都看了几十年游行了,上次因为天女是我才会去凑热闹,今年要在家里追连续剧,让我们去就好。雁晚秋则是嫌弃人太多,又要长时间站立,怕累不高兴去。这样一来,竟成了我同雁空山的二人约会。
南普街两旁人头攒动,庞大的神轿沿着早已清空的道路缓缓挺进,抬轿人高喊口号,响彻云霄,天女执扇端坐正中,神将举伞守护在侧。
担任止雨天女的,历来都是不超过十八岁的童男子,止雨祭三年一届,天女两届就要选一次。我那会儿是临时救急,一切程序都简单化了,但若要按照传统,据说选出天女的步骤还是很复杂很圣神的,每一次选拔竞争都很激烈。
所有候选天女皆要自愿参加,并且清楚明白“止雨天女”的职责,以及“止雨祭”背后所蕴含的深意。而一旦成为“天女”,除了止雨祭那天会成为万众瞩目的对象,平日里并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由于上一届刘叔的儿子临时出状况成了“失格天女”,好像后来就出了新规定,每一次除了选一名正式“天女”,还要选个“替补”,以防又要临时抱佛脚那么狼狈。
人群拥挤不堪,特别是神轿经过面前时,立在我前头的人都纷纷举起手机拍摄,推挤下我只得不断往后退,踉跄着撞进身后结实的怀抱。
雁空山一把按住我的腰,问:“没事吧?”
我看了眼前排乌压压的手机屏幕,有些明白阿公他们为什么不肯来了,叹了口气道:“算了,我们走吧,也看得差不多了。”
雁空山没说什么,抓住我的手,转身往人群外挤去。
早走也有早走的好,大家都在看游行,小食摊的人就没那么多了。
虽说平日里街上小吃美食也不少,但一到节日里,不知是哪家老板先开的头,家家都会搞个“限定”,什么羽衣雪花冰、天女水果饮,章鱼小丸子上还要插一把迷你版的小红伞,专门瞄准游客的猎奇心理,可以说非常有商业头脑了。
路过一个糖画摊,我见摊位前插着一支神将造型的糖画,不由多看了两眼。
不用说这也是个节日限定了,还挺有意思。
身旁雁空山忽然转了个方向,往糖画摊前走去,我有点知道他要做什么,正要阻止,他已经拿起那支神将糖画递给我,问老板多少钱了。
付完钱,我捏着那支糖画与他继续往前走。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如果我只是觉得它奇怪才看它怎么办?”我转着糖画,轻轻咬了一口,把神将的伞给咬缺一块。
纯正的、没有任何杂质的甜味在口腔中蔓延,一瞬间,唇齿都好像要被这浓郁的甜黏住。
“你想要什么都会摆在脸上。”他侧首看我一眼,“很好懂。”
我挠了挠脸皮,将信将疑,觉得他太夸张。我虽然说不上心思深沉,但也不至于什么都摆在脸上,除了他还没人这么说过我。
“你不信?”雁空山挑眉。
“那我再想个东西,你能猜中算你厉害。”
“要想你视线范围内的。”
我一点头:“好。”
话毕开始视线四下扫视,寻找目标。
眼前有卖果汁的,卖气球的,还有卖棉花糖的,我选定其中一样,若无其事收回视线,向雁空山示意可以猜了。
他学我环顾一圈,每个都犹疑一下,每个又都摇头否定:“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
当他对着棉花糖摇头的时候,我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得意的表情。
你看你,都不准!
“我知道了。”
我刚要开口,雁空山好似突然顿悟,拽起我的手便将我拉入了附近一条暗巷。
耳边是空调外机的嗡嗡声,巷子里又静又黑。背脊抵着墙面,雁空山俯**。
“小朋友,看着我的眼睛。”
干什么嘛?现在是想用美人计麻痹我吗?而且我都要二十二的人了,能不能别再叫我小朋友了?
想是这样想,我却还是乖乖抬起头看向雁空山的双眼。
“喜欢我吗?”他问。
我一怔,不知道他搞什么,但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
“嗯。”
“想要我吗?”
“……”
等等。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他的套路,不可思议地瞪大眼:“你耍赖,这样不算!”
他忽地欺近,在就要吻到我时又停下,唇将触未触,暧昧至极。
“那……不要吗?”
是我太年轻,傻傻上他的当。
我咬着唇,努力维持自己摇摇欲坠的理智,又重申了一遍:“你这是耍赖……”
说到最后一个字,已经几不可闻。雁空山靠得太近了,近到只要我愿意,往前那么一点点,就能得到一个吻。
“兵不厌诈。”他笑起来,退开一点,大方承认,“你也没说不能耍赖。所以,你现在想的是不是我?”
那一定想的都是你啊,干嘛还明知故问?
我抿抿唇,没有作答,视线下移,落到他的唇上,迟疑着上前,想要吻他。
可是我实在错估了雁空山的坏心眼程度。
在即将四唇相贴时,他往后一让,直起身,避开了我的靠近。
“小朋友,要说实话,不说实话不给亲。”
这三年我都有重点在练跑跳方面的运动,就是想长得再高一点。但可能基因限制了我的发展,无论再怎么勤练都达不到180,与雁空山有着不小的差距。这就导致他如果不弯腰,我就只能垫脚才好亲到他。
换言之,他要是不想我亲他,那我真的就很难亲到他。
我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不是很甘心地小小地“嗯”了声,算是认输。
“你看,我就说你什么都摆在脸上,很好猜。”说着他奖赏一般俯**,在我眼尾亲了一下。
我闭起那只眼,更紧地搂住他脖子,想要他更下来一些。
他没有再试图戏弄我,就着我手上的力度低下头,轻柔的吻自眼尾落到了我的唇上。
再次从小巷出来,手上的糖画被空调外机打出的热风一吹,都有些化了,黏黏糊糊沾了一手。
雁空山让我扔了,我不舍得,艰难地吃了一路,快回到车上才终于吃完。
停车场边上正好有间小超市,雁空山买了瓶矿泉水给我洗手。将指间粘腻感洗去后,我又狂灌了半瓶水才冲淡甜到发齁的嗓子眼。
回到家已经要晚上九点,阿公和雁晚秋一老一小坐在电视机前一边啃西瓜一边看电视剧,不时还要骂两句,以宣泄对于脑残剧情的不满。
“干吗突然看偶像剧啊?”阿公明明喜欢看谍战剧,雁晚秋也是标准的动画迷,两个人连现在当红的明星都叫不出几个,竟然聚到一起看偶像剧,实在很奇怪。
雁晚秋吐出嘴里西瓜籽道:“因为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就只能看大家都不爱看的偶像剧了。这男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她怎么这么容易相信别人啊?”
阿公嘴里“啧”了两声:“还是太年轻了。”
我和雁空山对视一眼,一人拿起一块西瓜,坐下加入了进去。
“这个男的还没有阿山帅,是我我才不喜欢他!”
“也没有棉棉帅。”
“阿公,普通人上镜会变形的,我要是去演电视剧肯定没有专业演员帅的……”
“才没有,棉棉是最帅的!”雁晚秋瓜皮一丢,“茶叶蛋阿公,我们看那个吧?就是棉棉和阿山那个!”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好啊好啊,正好今天是止雨祭,很适合看那个。”
我内心一阵颤抖:“不要吧……”
去看雁空山,他安静吃瓜,并不劝阻,摆明了作壁上观。我一咬牙,想去抢遥控器,但追究晚了一步,被雁晚秋先拿到手。
“又不是第一次看了,棉棉你干嘛还这么害羞。”雁晚秋熟练操作电视,搜索出一档旅游类的纪录片,选中其中第三集,直接进度条拉到一半的位置。
我看无力阻止,只得垮下肩坐回去继续吃瓜。
“看这么多次你们都不觉得腻吗?”
“不会呀。”阿公和雁晚秋异口同声道。
视频加载完毕,浑厚的旁白男声随之响起。
“每三年,青梅屿会举办一场特殊的祭典活动。初来乍到的外乡人经常会将它认作一场盛大的婚礼,但其实坐在这顶由二十四名大汉抬起的神轿上的白衣女子,是名十八岁的少年……”
盛大的游行画面一转,转到祭典开始前,大家还在忙碌做着准备的时候。
电视里,我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楚童忙前忙后替我梳妆,孙蕊捏着块巧克力喂进我的嘴里。
旁白解释道,由于我一天没吃东西,化着隆重的妆又不好动作太大,便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补充热量,还贴心地说了句,巧克力是神将特地给我买的。
我也不知道我这算不算做贼心虚,反正每次他们要看这部纪录片,我都有种公开处刑的羞耻感。
我那会儿的眼神看太露骨了,盯着雁空山的时候几乎要掩饰不住对他的爱恋。
雁空山说得对,我真的什么都摆在脸上……
“今年的神将和天女是一对新搭档,在此之前,他们只排练过一次。”
镜头里,雁空山戴上鬼神面具,将我拦腰抱起,朝神轿稳稳走去,旁白还在继续。
“但看起来他们十分熟练和专业。神将和天女的出现让人群开始沸腾,这对外形出色的新搭档成功赢得了大家的认可……”
祭典的最后,大游行圆满落幕,喧嚣过后,音乐慢慢隐去,画面淡出,镜头再次回到游行前。被“困”在椅子上上妆的我视线望向门外,表情说不出的紧张和忐忑,又充满眷恋依赖,镜头顺着我的视线落到站在那里的雁空山身上。
短暂的停留,镜头切换视角,这次是雁空山站在门外看门里的我。我那时正与孙蕊说笑,竟一点没注意到雁空山有看过来。他一手夹着烟,微微蹙眉看着我,纪录片里隐隐透出一种对即将到来的游行充满“忧心”的意味。但我知道,他只是在烦恼为什么会对我这个“小朋友”有**。
至此,纪录片终,难熬地半个小时终于过去。
将近十点,雁空山起身招呼着雁晚秋回家睡觉,两人走后,我收拾着桌上吃剩下的一小半西瓜,打算将其冰进冰箱。
“棉棉,你早点睡哦,阿公先上去啦。”
“好。”打开冰箱门,发现里面没多少空间,我努力重新调整空间摆放,想要挤出放西瓜的地方。
眼尾瞥到阿公不知道为什么还没上楼,正要询问,就听对方叹了口气,小声嘀咕道:“你要是女孩子就好啦,阿公就能看你出嫁。”说完不等我反应,他径自背着手离去,徒留我抱着西瓜僵在冰箱前。
这是什么意思啊?
是阿公看完纪录片的有感而发,还是……他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