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将仇报
“什么?”
男人的语调清冷,响在空荡的大殿里,像一阵冷风从开着的窗户里吹进来。
侍卫低垂着头,恭谨道:“属下一直关注着王印,刚才开始它一直是常亮状态。”
王印是圣物,只有它的所有者在限定范围内才会亮起来。
沉睡了这么久的王印亮了,只能代表着它的主人就在周围。
男人怔了下,隔了很久才低声道:“搜遍王城,锁定陛下的位置。”
侍卫应道:“是!”
殿里空无一人,男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的容貌掩在斗篷里,唯一落在外面的只有雪白的发丝和紧紧攥起的拳头。
那是一只十分美丽的手,即便因为用力攥拳而绷起了青筋,也能够想象当它摊开时会是多么的完美无缺。
对于自己行踪暴露这件事,谢汐是一点都不知道的。
他此时此刻正惊慌失措地看着小狮子……
不会这么惨吧?刚好睡一起就到了发|情期?
谢汐不想死在床上。
江斜猛地起身,几乎是摔到了床下。
谢汐有心拉他,也是力不从心:“小……”他没说出小心二字,因为看到了江斜那被撑起来的里衣。
江斜也留意到他的视线,他脸上涨红,头也不回地冲去了浴室。
谢汐也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别扭,毕竟刚做了那样的梦。
他有气无力地画出个清洁球,给自己洗了洗。
好处是这里衣一直雪白雪白的,用了清洁球也不会更白。
看样子应该还没发|情?
谢汐想想虎二妈形容的情况,觉得要真发|情期到了,小狮子不会这么冷静地离开,他把持不住的。
难道只是长大成人对他有了小心思?
谢汐从未怀疑过江斜会喜欢自己,或者该说,他从未怀疑过江斜会对自己一见钟情。
毕竟见证了那么多次。
只是这次有点憋屈,他没法打直球。
身体一日不好,他就不敢冒进。
小狮子年轻气盛,又有发|情期催促,要真挑明了,他怎么忍得住?
所以还是得拖一拖,赶紧找法子治身体!
这边谢汐有苦难言,那边江斜也是心惊肉跳。
他吻了谢汐,真正的吻了他。
不是梦,不是妄想,而是真的碰到了他干燥的唇。
那是和梦里一样美好……不,是比梦里还要美好的触感。
柔软、馨甜还有足以麻痹心脏的酥麻。
无法形容的滋味之后却是不见光的万丈深渊。
谢汐惊慌的神态、死死握紧被子的不安,全都化作致命的毒蛇,撕咬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肯定恶心透了。
江斜握紧了浴桶的边缘,似要将这硬木捏碎。
该怎么办?
谢汐是不是对他很失望?
江斜从浴室走出来时,谢汐已经穿戴整齐。
两人都没开口,甚至都没看对方。
江斜想了很多……谢汐骂他嫌他厌恶他都没关系。
他现在还不能离开他,无论如何都得等他治好了身体,他才能放心离开。
想到离开二字,江斜的心裂成了两半。
他短暂的生命里,对家人的记忆仅限于父亲慈祥的笑和姐姐的温声细语。
家里出事时他太小了,刚足月的小狮子能够逃离那场灾难已经是个奇迹。
之后他的生命里只有谢汐。
谢汐身体孱弱,可偏偏这样一个自顾不暇的男人给了他家的温暖,不辞辛苦地给人看病,为他换取食物。
村里人都说江斜懂事,把家务大包大揽,谢汐被照顾得十分妥帖。
可要是没有谢汐,年幼的江斜只能饿死。
真正撑起这个家的,是这个肩膀如此单薄的男人。
江斜全都知道,所以十分感激他,也愿意做一切力所能及的事。
可为什么这样的孺慕之情,会变了味。
他为什么要做那样的梦,为什么要对他有非分之想,为什么要这样贪心?
为什么……
为什么跳动的心里全是对谢汐的不舍和眷恋。
只是发|情期的话,为什么非要这个与自己一样的雄性!
到底为什么?江斜不知道。
他只是在想到分开时,难过得好像眼前只剩黑夜。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小二问道:“客官醒了吗,早餐好了。”他们昨晚说了起床时间,所以小二才会过来。
谢汐道:“醒了,进来吧。”
小二推门进来,端了简单的早餐:“一碗米粥和一斤烤肉,鸡蛋和小菜是店里送的,二位慢用。”
他说完便放下东西要走,谢汐喊住他问:“今天能有空房吗?我们还要在这里多住几天。”
小二问:“是要再开一间吗?”
谢汐道:“对。”
小二道:“现在还不确定,下午要是有人退房,我这就给您留着。”
谢汐道了谢。
全程江斜都没开口,其实他们两人住这一间足够了,店家也备了两套被褥,十分宽敞。
可是……
江斜心里苦涩,谢汐攒钱不容易,如今还要多付一倍的房费。
谢汐只字没提早上的事,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对待江斜。
江斜却敏锐得很,他留心到了谢汐在与他保持距离。
吃饭时不是面对面,坐车时也不是紧挨着,就连去医馆时他都是自己走上台阶。
江斜不敢主动去扶他,只能小心在一旁跟着,怕他摔倒。
谢汐这样淡淡的疏远,对江斜来说是折磨。
他本以为自己该庆幸,该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可理智管不住心,巨大的失落像坍塌的穹顶般,铺天盖地向他砸来。
虽然从未奢想过,可被这样明确拒绝,还是难受得厉害。
他们在医馆里排了会儿队,快中午时才轮到他们。
大夫是都城里很知名的医师,身后挂了“妙手回春”“医者仁心”等一堆锦旗,大夫本人也慈眉善目,虽然看诊一上午,却仍旧十分和善,并不烦躁。
谢汐一坐下,他便凝重问道:“可有以往的看诊记录?”
谢汐摇头道:“之前在偏远的村子里,并没有正经看过。”
大夫没再说什么,只给他试了试脉,又听了听诊——这个世界挺混杂,古风古气的却也发展出了不少科技。
大夫眉心越拧越紧。
谢汐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是治不了的。
一旁的江斜忍不住问道:“怎样?”
大夫顿了下,问江斜:“你们是……”
村里人都称呼他们是父子,那是因为他们见过江斜小时候。
放到不熟悉的人面前,个子高的江斜反倒更像瘦削的谢汐的兄长。
谢汐顿了下道:“是我的家人,大夫您直接和我说就行。”
家人这词挺含糊,但这都是私事,外人也不方便过问。
大夫看看谢汐的神态,觉得他是心里有数的,叹口气道:“我给你开个方子,回去吃一阵子看看吧。”
这话其实是无药可治的意思,谢汐懂,江斜却是不懂的。
谢汐也不愿让江斜担心,便道:“多谢大夫。”
他开了方子,江斜立马上前接下:“我去抓药。”
他走了,谢汐才问:“大夫,我这病当真是无药可医了吗?”
大夫看看他道:“我这里是没法子,当今世上,若说有谁能治了此等重疾,恐怕只有我们的国师了。”
谢汐一愣。
大夫摇头道:“只是国师操劳国事,哪有时间给寻常人看诊……”
言下之意就是,治得好……你也请不起人家。
谢汐原本没想太多,如今却不得不重视这位虎国国师。
按理说这是狮子斜的准世界,怎么这位国师如此重要?
谢汐不禁想起进入这个准世界时,看到的处女座江斜。
应该不会吧……
谢汐不是不愿承认,而是觉得不可能。
诚然双子斜的世界里有天使斜和魔神斜,但本质上那都是双子斜,只是封印了记忆而已。
这里是狮子座的准世界,总不能连崩坏的小世界都能杂糅吧!
等等,谢汐忽然醒悟——这崩坏的十二界本身就是崩坏的十二个小世界杂糅而成的!
这么一想,谢汐心惊肉跳了,难道国师是处女座?
两个星座的准世界揉成一个小世界了?
坏了……他只顾着小狮子,完全忽视了处女座,这位不会已经把自己虐断气了吧!
这时江斜抓药回来了。
两人同大夫道别,一起回了旅店。
一路上谢汐心事重重:他是蔷薇兽王,如果国师是处女斜,那他们肯定有一段前情提要!
自己为什么失踪?国师背叛了兽王又是怎么回事?以及这自己这身体又是怎么弄成这样子的?
谢汐出神想正事,江斜却以为他还在为早上的事困扰。
他心下黯然,对谢汐说道:“等用了这几服药,你身体好了我就……”
谢汐没听明白他说什么:“嗯?”
江斜道:“我就离开。”
谢汐:“!”
江斜垂首道:“我一直想四处走走,看看虎国的风光。”
谢汐顾不上处女座,先安抚住眼下这只小狮子:“你发|情期到了怎么办?”
江斜厌恶死这三个字了,他为了让谢汐安心,说道:“……出去走走才能遇到心仪的人。”
谢汐顿了下,没接上话。
这他妈怎么办?
不挑明,小狮子要跑;挑明了,自己这身体要出人命;治病得去找国师,国师十有**是另一个斜,这……谢汐体会到了久违的死局的滋味。
江斜也没再说什么,只拿了自己的衣服去了另开的房间里。
谢汐也拿不准该怎么办,只能由他去了。
江斜一宿没睡,他不能再做那样的梦了。
既然闭上眼就会梦到他,那不睡就行了。
等实在困到不行,也就没心力再去梦那些乱七八糟了。
他很快就要离开,他和谢汐是绝对不可能的,与其让他厌恶,不如痛快分开。
谢汐可算睡了个好觉,没有做chun梦。
他醒来后还是有些倦,主要是心事太重:
得想办法见一见国师,只要见着人他就知道是不是江斜。
判断了处女斜在不在,才能决定接下来该怎样……
可是怎样才能刚见到国师呢?
谢汐愁了一早上,早饭都吃不下。
他抬头看到江斜也萎靡不振,不禁问道:“没睡好?”
江斜道:“还好。”
谢汐道:“今天陪我出去走走吧。”
待在屋里是等不到进展的,还是要出去看看。
江斜应道:“嗯。”
谁知谢汐愁了一早上的事,一出屋就有了大进展。
这旅店是个三层小楼,他们住在二楼,两人用过早饭出屋,发现外头一片寂静。
谢汐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下面乌鸦鸦跪了一群人。
为首的男人尤其惹眼,他穿了件白色斗篷,单膝跪地,清冷的声音与这小小的旅店格格不入:“恭迎陛下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