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切尔把当年遇见Jazy的经过对邓凯文再次重复了一遍,这次他说得非常详细,包括后来Jazy被害身亡,希伯来家族送来贿赂金,以及事后他对自己父母的诸多怀疑。
邓凯文听得很仔细,有时还会询问一些细节。
“Jazy给我的影响非常深,他是个非常特殊的人,既有一点混黑道的果断冷酷,又有社会普通民众的纯善和热心。他不相信法律,但是相信规则,坚信正义和道德。他身上有一种非常奇妙的价值和是非观。”
邓凯文沉默片刻,“……他把这种是非观传递给了你?”
“Kevin,我以前……做过……一些错事。”米切尔艰难的道,“但是我也在尽量做我认为正确的事,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他忍不住转过头,把手指插进邓凯文柔顺的黑发:“这里还有弹痕吗?你还痛吗?”
邓凯文安静的摇摇头。
“对不起……”米切尔哽咽了,半晌之后他再次说:“对不起……”
他情绪越来越崩溃,最终把车停下,把头伏在方向盘上,夜色中可以模糊的看见他肩膀耸动,头发毛茸茸竖立起来,就像一头受了伤害,呜呜哀鸣的大狗熊。
邓凯文目光一寸寸变软,最终他叹了口气,揉揉米切尔金黄色的头发:“坐过来一点,换我开车。”
第71章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他们抵达肯塔基和印第安纳州的交界,继而向路易威尔进发。
邓凯文下车去一家路边加油站买咖啡,听见广播里在说切尔奇家族年轻掌门、政坛最耀眼的新星雷古勒斯?切尔奇被枪杀于一座街头小咖啡馆里的消息。
他呆呆的站在那里,很久很久,连呼吸都忘记了。
“你怎么了?”米切尔走进便利店,这时候广播里已经改成了最新的赌马消息。
“……没什么。”
邓凯文转身走出滑动门,米切尔匆匆追出来:“你脸色很不好,换我开车吧!”
邓凯文一言不发的坐到副驾驶席上,把脸深深埋进手掌里。中午炙热的阳光映在他头发上,每一根细微的发梢都闪烁着金色的薄光。
米切尔没有上驾驶席,而是站在车门外,俯身下来紧紧的抱住他,低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
“到底怎么了?”
“……”邓凯文沉默片刻,终于抬起头来,低声问:“你跟雷古勒斯?切尔奇的交情如何?”
“他去找过你了?”米切尔立刻敏感的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邓凯文不置可否:“回答我的话。”
“嗯……一开始我很反感他,因为我知道你讨厌他,而他总是纠缠你。后来这种反感就发展为憎恨了。后来因为他,我做了一件后悔终生的事情。”
米切尔顿了顿,困难的说:“我曾经想把他作为一个结束。”
“结束?”
“嗯,让他成为我某种生涯的终点。在他之后,我会……”
米切尔突然闭上嘴巴,笑了笑:“——没什么,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
他坐到驾驶席上发动了汽车,习惯性想打开收音机,突然邓凯文阻止了他:“别动,让我安静一会儿。”
米切尔温顺的收回手,“睡一会儿吧,你脸色实在是不好。”
发动机发出低沉的轰鸣声,车厢里很快重新陷入了寂静。
当天中午他们穿过印第安纳州的南部,进入密苏里州的西部。当天晚上他们穿过堪萨斯抵达了丹佛。
米切尔在后座上小憩了一会儿,醒来时要求开车,邓凯文头也不回的说:“歇着吧,明天早上换你。”
“不不不,我撑得住,倒是你……”
“你觉得我们两个谁更撑得住?”邓凯文一边熟练的换线超车一边说:“如果前天你不来的话,我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开车横穿美国的。”
米切尔立刻表忠心:“我肯定跟你一起,我去纽约本来就是为了你。在奥兰治遇见你之后我立刻就申请调职来了纽约,如果不是G.A看守得太严……”
“你是为了你自己。”邓凯文漫不经心的说。
米切尔一下闭嘴了,半晌把头伸过来,毛茸茸的蹭了蹭邓凯文的后颈:“你说得对。我是在为自己争取。”
从丹佛到拉斯维加斯的十三个小时车程基本上是邓凯文开车,他开车技术极好,路况又熟,穿越荒漠的时候米切尔基本没机会碰方向盘。
到了第二天下午,他们终于下了十五号洲际高速公路,再往西南方向开一段路,洛杉矶便近在眼前了。他们在路边休息站里吃了点东西,邓凯文又假寐一会儿,夜幕降临时开进了洛杉矶。
米切尔转着方向盘,问:“咱们去我家住,可以吗?”
他不敢问邓凯文打算在洛杉矶停留多久,只能曲折迂回的打探。
邓凯文说:“嗯,我原来在洛杉矶当特警队长的时候应该有宿舍,或者是住的房子吧。我想先去那里看看,不如你送我?”
“行。不过你原来住的是宿舍,现在宿舍被警局回收了。房子很长时间没人进去,估计积了很厚的灰……”
“我只是想进去看看。”邓凯文微笑起来,说:“嗯……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
邓凯文那栋房子是当初他打算跟西妮亚结婚的时候买的。
他失忆后在纽约那段时间,米切尔对这房子的贷款问题很焦虑。他生怕银行把产权收走,他没法忍受陌生人携妻带子,牵着猫狗,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住进邓凯文曾经孤独歇息过的房子。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这房子当初竟然是全款买下的,这让他对邓凯文当年的经济能力实在惊骇了一番。
邓凯文曾经干过八年的FBI,职位一提再提,后来又在洛杉矶S.W.A.T当队长,收入相当可观。单身年轻男性,薪水丰厚却又没有花销,有一个让人眼红的银行账户实在不奇怪。
夜色里那栋双层独立小别墅黑洞洞的,路灯亮着惨淡的白光,看上去感觉相当不好。米切尔把车停在楼下,邓凯文推了推花园的门,说:“我没有钥匙。准备翻墙吧。”
话音未落米切尔一个纵身跃过篱笆,从里边打开花园的门,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你以前经常干这事?”
“你不在这里,我搞偷袭又有什么意思。”米切尔理所当然的说。
邓凯文:“……”
花园里弥漫着潮湿的夜气,园子里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坏了,走到大门台阶上,周围一片黑暗,邓凯文回头问:“这次怎么进去?”
他的眼珠在黑暗里清明闪亮,嘴唇有一点湿,光看就能感觉到饱满和柔软。
米切尔就像看到糖果的小孩一样,目光停滞了好几秒,才道:“嗯,咱们砸玻璃试试吧。”
“……这块磨砂玻璃?”
大门口两边镶嵌着精致的磨砂雕花玻璃,市价算绝对不会低于一千美金。米切尔沉默半晌,诚恳的说:“砸完以后我以身相赔可以吗?”
邓凯文身为冲杀在第一线的S.W.A.T特警队的队长,以前在拯救人质、突袭毒贩的行动中不知道砸过多少落地玻璃,一向砸得心狠手辣,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觉微妙。
“好吧……”他痛苦的道。
米切尔从花园里找了块砖,拎在手上试了试分量,用衣服包裹着手,退去半步狠狠一砸。
哗啦啦一声脆响,邻居家的狗汪汪大叫起来。米切尔把手伸进去迅速拧开大门,做贼一样扯着邓凯文:“进来!进来!”
他们刚拧亮大灯,邻居愤怒的冲出来:“你们在干什么!小心我报警!”
米切尔掏出证件一晃:“老子就是警察!回自己家!”说完抱头把门一关,留下邻居在对面花园抓狂的跳脚。
一年多没有住人的房子,地毯和家具上积了厚厚的灰,邓凯文环顾周围,目光掠过一片浓重的黯淡。
他想起西妮亚,想起雷古勒斯。
那些人就这么离开了他,永远也不再回来了。
“有没有想起什么来?”米切尔一边拍打沾满灰尘和蜘蛛网的外套一边问。
“嗯,我想去楼上卧室看看。”
米切尔突然抬起头,看向邓凯文。
但是邓凯文背对着他,毫无察觉,转过大厅向楼梯方向走。
米切尔微微皱眉,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走上楼梯,修颀的身影一闪消失在了楼梯转角的地方。
……
他怎么知道卧室在楼上呢?
当然一般家庭的卧室都是在楼上的,但是……
米切尔把沙发上的灰尘拍拍,找了个不太脏的地方坐下来,刚想点起一根烟,突然楼上传来轰隆几声闷响。
紧接着是邓凯文的声音:“站住!什么人!”
米切尔豁然起身,三步并作两步箭一般冲上楼梯。二楼一片漆黑,他啪的拧亮大灯,只见走廊上邓凯文正和一个黑衣男子摔在一处,那男子手上还拿着一把枪!
米切尔掏出警枪,厉声喝道:“不准动!不然我开枪了!”
那男子还想挣扎,然而邓凯文是什么身手?一记凌厉之极的下劈,三下五除二把他按倒在地,紧接着一脚踩中肋骨,那男子想开枪,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就被邓凯文劈手夺过了枪。
米切尔冲过去用枪抵着那男子的头:“不准动!Kevin,我口袋里有手铐。”
邓凯文从他裤子口袋里摸出手铐,懒洋洋的转了一圈说:“不用这么麻烦。”说着抓住那男子的头发,在他后脑重重一敲,那男子连话都说不出来就干净利索的昏了过去。
“……你把他敲昏了,怎么审问他?”
“用不着审问。”
邓凯文熟练的在那男子身上一搜,很快摸出一个钱包,钞票随手丢在地上,证件抽出来跟那人的脸一对比,明显不是同一个人。
随即他跨坐在那男人身上,把他的手表、钥匙、手机全都摸出来挨个检查,最终在手表内侧发现一个小小的标志。
“希伯来家族的杀手。”邓凯文把这些零碎收起来,说:“咱们可是老熟人了。把他绑起来丢地下室去。”
可能是这辈子遇见过太多暗杀,邓凯文现在对不入流的杀手一般都非常淡定。
他把那个菜鸟杀手五花大绑,跟米切尔一起把他抬下楼去,丢进专门放酒的地下室里关起来,重重的加了一道锁。
出来的时候米切尔在打电话报警,邓凯文一手按下他的手机,说:“不用。”
“Kevin,这件事必须交给警察来处理,而且我得申请人手过来贴身保护你。希伯来家族已经盯上你了,难道你想跟他们正面对上不成?”
邓凯文轻松道:“是啊。”
米切尔勃然变色:“你疯了!”
“没有。”
“你疯了,没有警方的保护埃普罗会立刻找到你!希伯来家族会源源不断派杀手来要你的命!”
“这个可以先放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