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第七十章

第70章
确定白时年脸上的惊骇不是作假, 季岚川坐在病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白少爷不知道吗?你口袋里的纸包, 就装着这只猫的骨灰。”
“以命换命, 找一只攻击性强的碧瞳黑猫, 强迫它牢牢地盯住我的照片,而后用手将它活活掐死, 再让猫血覆盖住整张照片……”
“够了!”
干呕一声, 白时年嗓音颤抖地喝止住青年, 他飞快地将手伸进口袋, 而后将一个深黄色的纸包远远丢开。
那纸包上满是歪歪扭扭的赤色纹路, 明明是代表正气的朱砂,它却偏偏能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
从未想过许道生给自己的东西竟会如此丧心病狂, 白时年心中顿时涌上一股后悔的感觉,他是想赶走季岚没错, 但这不代表他愿意为了对方而不顾自己的安危。
衣摆上鬼火燃烧,白时年却还是从骨子里泛着冷意,腿软到站不起身, 他打着寒颤开口:“它为什么还不离开?”
冤有头债有主, 哪怕心中有怨,这只黑猫也该去找许道生才对。
“大概是因为你的指尖血被融进了它的骨灰里, ”确定自己身上的诅咒为何,季岚川心中大定,说话间也带着几分能气死人的漫不经心, “反正你也看不到,就当自己买了个隐形挂件带着玩。”
“你!”
还没等白时年把话说完, 感知到危险的黑猫就再次变回临死前怨气最深的骇人模样,条件反射地避开对方的眼睛,白时年手脚打颤地咬住下唇,死活也不肯向面前的青年服软。
“你不是季岚,”死死地盯住对方游鱼闪倏的左眼,白时年终于确定自己先前的猜测,“你到底是谁?!”
面对总裁爸爸时都没有松口,季岚川又怎么会在主角受的面前袒露自己穿越的事实,他眨了眨眼睛,无辜且真诚地答道:“我就是季岚啊。”
“一个甩掉渣攻远离贱受后、重新焕发生机的季岚。”
渣攻贱受。
尽管不常看小说,但白时年也能从字面上理解这两个词的含义,从未被人这样评论,他脸色涨红,一时却找不到什么能反驳的话说。
在季岚川眼中,重生后的白时年就是典型的“又坏又蠢”,他知道对方性格上的改变有八成是因为秦子珩,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在白时年决定对自己下手的那一刻,他就应该做好接受反噬的准备。
诅咒已现,按照往日的经验来说,季岚川只要将猫魂劈散,他便可以活蹦乱跳地下床出院,可以德报怨不是季大师的作风,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定然要好好为白时年和他背后的“高人”准备一份大礼才是。
将枕下的镇魂符篆反扣,被天道和猫诅双重针对的季岚川顿时感到一种魂魄即将出窍的飘忽,耳后红痣渐渐凝成,先前纠缠着白时年不放的黑猫,立即浑身炸毛地盯住青年。
那是一股很可怖的气息。
凛冽而又浩然,纤细的青年拥被坐在床上,给人的感觉却如同一把斜插在雪山之巅的利剑,注意到对方周身隐隐浮现的电弧,黑猫喵嗷一声,噌地钻进了身边人的身体。
“呃……喵!”
骨血交融,哪怕白时年受天道庇护,也不可能在此时抵御黑猫的入侵,他双眼圆睁,眸色也变为幽深的碧翠。
以为上了人身小爷就不敢下手?
并指为剑,季岚川凤眸微眯,眼中只剩下白时年眉心那颗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红痣。
“内有霹雳,雷神隐名……去!”
眼见着那抹紫光携带着风雷之势向自己袭来,被黑猫附身的白时年却根本动弹不得,金光神咒对邪物有天然的威慑,一人一猫气机相连,眨眼之间便已经被惊雷吞没。
痛。
面容不自然地扭曲,白时年从未体会过如此可怕的剧痛,他四肢抽搐,当即狼狈地瘫倒在地蜷成一团。
在那道仿若天罚的惊雷面前,他心中所有的阴暗都无所遁形,丢开所有借口直面自己的丑恶,这种感觉,就像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当众扒光般难堪。
按理来说,以季岚川对道法炉火纯青的掌控,哪怕有脏东西附着人身,他也能轻而易举地分出阴阳二界、保证自己只劈鬼而不伤人。
可对于白时年这种人,有仇必报的季岚川,绝不会再心软让对方好过。
耳后红痣渐渐散开,原本在白时年体内张牙舞爪的黑猫也化为虚影轻轻跌落,猫诅已破,几个城区外的许道生,立时便跪在法坛前“哇”地一声吐出血来。
曾经掐死过黑猫的指尖黑气缭绕,很快便将那里的皮肤侵蚀得和老人一般枯瘦干燥,许道生从未见过这种身怀诅咒还能驭使雷霆的怪胎,猝不及防便被对方劈得身负重伤。
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到自己面前显摆。
确定冥冥中传来的反馈仍旧属于许道生,季岚川强忍身体的不适,冷着脸看向地上双眼无神的白时年:“他问你要了什么报酬?”
诅咒破开,那被青年刻意保住一命的黑猫便只认得白时年血液的气味,它阴测测地盯着对方的咽喉与眼睛,似乎是在琢磨着从哪里下口比较方便。
感官迟钝却又能感受到神经末梢传来的绵密刺痛,白时年蓦地想起了前世自己车祸身亡时的可怖场景,那是他重生后最想避免的结局,可是在这一刻,四肢大开狼狈倒地的他,似乎又和前世有了微妙的重叠。
如果能够选择,他宁愿自己被车撞死,也不愿这样卑微地匍匐在季岚脚下。
“两百万,”仿佛又死过一次,衣服被冷汗浸透的白时年撑地起身,并没有再次固执地和青年呛声,“还有秦征的头发或血液。”
果然。
不动声色地将镇魂符篆攥在手心,季岚川平静地看着白时年挪动双腿颤巍巍地离开,目光凶狠的黑猫紧随其后,好似一道永远也无法摆脱的浓重阴影。
故意破除诅咒只留媒介,季岚川就是要让白时年对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害人终害己,如果所谓主角必定会得天道偏爱,那就让他来当这个打破规矩的“反派”。
“你不是季岚。”
精神恍惚地向外走去,白时年握住门把低声喃喃:“如果是输给你……”
后面的话季岚川没能听清,三魂七魄被人强行抽离的痛感让他一阵耳鸣,几乎是在房门关上的瞬间,他便砰地一声重重摔在床上。
是因为身为剧情中心的主角否认自己的存在?
感觉到天道对自己猛然加剧的排斥,季岚川咬破舌尖,拼命念动神咒拉扯住自己即将被拖出肉身的魂魄。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失去水分的唇瓣不断开合,青年手背上未被处理的针孔更是渐渐溢出新的血液,用尽全力抬手拍下床头的呼叫铃,季岚川很快就不能再自如地操纵原主的身体。
还不能走。
那枚戒指他还没来得及戴。
意识开始飘忽,季岚川眼前忽然出现各式各样熟悉的画面干扰己身思绪,耳边断断续续地传来医护人员的脚步和询问声,他却根本没有时间能去回应。
逼仄混乱的筒子楼、白雪皑皑的郊外孤山,笑眯眯冲他招手的师傅,还有那个在远处温柔注视着他的男人……
“秦征。”
无意识地低喃出声,季岚川口中安神定魂的法决立刻中断,魂魄离体,被慌忙推向急救室的青年霎时便没了呼吸。
若是有其他天师在此,定然能看出对方头顶双肩微弱的魂火、还有那漂浮在病床上空的七魄。
碍于镇魂符篆的强大,那半透明的虚影还剩整只右手与肉身相连,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电梯门“叮”一声地开启,衣发凌乱的男人脚步匆匆,不由分说地拦下了推往急救室的病床。
“先生,您……”
“抱歉,少爷他……”
自动过滤医护人员与郑叔的周旋,秦征越过人群奔向青年,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在此刻停跳。
惨白且充满消毒水味的病床上,持续低烧的青年脸上甚至还挂着两抹红晕,可对于见惯死亡的秦三爷来说,他所能注意到的就只有对方毫无起伏的胸膛。
“季岚。”
向来坚信自己的直觉,秦征用力握紧青年攥着符纸的右手、顶着旁人看疯子般的眼光在对方耳边轻声呼唤。
不对。
即将消散的魂体被厚重的功德金光牢牢罩住,恢复些许意识的青年浑浑噩噩地想到,叫魂也能叫错名字,身边这人可真是个笨蛋。
山雾为岚,百水为川,师傅给他的名字,明明是大气又洒脱的岚川才对。
时刻留意着对方的情况,发觉青年手指微动的秦征,忽地察觉到自己手心多了几抹冰凉且有规律的痒意。
三条竖杠……川?
“岚川,”毫不犹豫地改口,秦征咬字清晰地重复,“季岚川。”
己身的存在得到此方世界气运之子的庇护与承认,霸道的金光即刻便将那未完的因果和天道的牵扯尽数切断。
魂火重燃,游离的七魄依次坠落,重新回到肉身的青年茫然睁眼,正巧撞进男人那双布满血丝的黑眸。
作者有话要说:
季岚川:得救了。
秦征:心脏停跳,想揍人。
其实岚川25岁的命劫并没有真正度过,直到三爷将他唤醒的一刻,他才算彻彻底底地安全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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