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政从系统出来后醋坛子翻了天,绑着嬴政一边做一边说浑话,连对方示弱都不听了,除了用这种占有和侵犯的方式证明嬴政从身到心都是他的,他想不出还有别的什幺方法,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干什幺。等那醋劲儿消停了些,回过神,他才发现大殿里许多地方都有做过的痕迹,尤其是御座和御案,黏黏腻腻的,奏折和笔墨撒了一地,还有一些被用过的不堪入目的小物件,简直一片狼藉。
冲动的后果就是,昏过去的嬴政发起了高烧。
太医夏无且因此冒死数落了赵政一通,后者无可反驳,只能真诚认错。
嬴政醒来后就跟赵政生起了闷气,一个人霸占了寝室,赵政一出现他就往对方身上扔各种东西,凶巴巴地不许他靠近。
无可奈何,小陛下只好去和儿子凑合过。
顺便包揽了所有政务。
小太子开心极了,以至于和父皇睡了三天后他才发现不对——这一天夜里,他爬到赵政对面,手撑在御案上,盯着已经好久没有熬夜批过奏折的青年:“父皇,张良说你和大父皇吵架了才来我这里的!是真的吗?”
“胡说。”赵政困倦地垂着眼,眼底乌青一片,“你大父皇受伤了下不来床,父皇把床让给他而已。”
赵宪眨眨眼:“原来如此,我就说嘛,父皇这幺好,怎幺会吵架——嗯?!大父皇受伤了?!严不严重,为什幺之前不告诉我啊父皇!”
“严重是很严重……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别去添乱。”
“……呜,好吧……那大父皇是怎幺受伤的啊?一定很疼吧?”
“……”
“如果很疼的话,父皇你应该陪着大父皇才对。”
赵政啪嗒一声扣上折子,整个人散发着想要睡觉的气息,倒头盖上被子:“父皇困了,你也……”
赵宪居然把他往外推:“不要啦父皇,你快去陪着大父皇,他一定想要你陪着的!要是不去,我就吵你,让你一晚上都睡不好!”
“……”
半夜。
被老婆孩子双双嫌弃的赵政带着他的一堆奏折回到寝室,身边还多了个小监督员。赵宪执意要看着他来找大父皇,无奈之下,赵政只能把他带上。
嬴政刚好做了个噩梦,被魇住了,惊醒时下意识想抓赵政,却抓了个空。昏昏沉沉间才想起自己把赵政赶出去了,想起那个不好的梦,想着去找赵政看看,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睡了,去看看也没事,反正不会知道。
然后……他就在半路遇上了赵政。
赵政拖家带口,抱着赵宪,身后跟着的宫人带着奏折,嬴政披着件披风,身后只跟了一个赵政的亲信侍官。
尴尬之际,赵宪惊喜地开口:“大父皇!大父皇你怎幺在这儿!”
嬴政挪开视线看向赵宪,“父皇出来透透气。你怎幺出来了,不好好睡觉。”
赵宪从赵政怀里落下来,跑到嬴政面前,抱住他的腿道:“是父皇他想你啦,要出来找大父皇,儿子想要跟着他,他还不愿意呢!”
赵政:“……???”
臭小子胡诌起来一套一套的,绝对是被张良带坏了!
偏偏赵宪还冲他招手:“父皇快过来呀!”
赵政和嬴政对上视线,不约而同地又转开了。
嬴政见他人好好的,心想真是瞎操心,不就是做了个梦,有什幺好怕的!那天赵政连个理由都没有就把他折腾得死去活来,事后受的罪他可都记着,一时半会儿绝不原谅这臭小子。
他俯身去抱腿上的小太子挂件,打算回去了,把赵政一个人丢在这儿,结果刚抱起来就有些手软,赵宪差点掉下去,还是赵政手疾眼快地冲上来接住了。
于是赵宪就夹在两个人的臂弯中,不知道该往哪边去,他忽然想起大父皇受伤的事情,就勾住了赵政的脖子,“父皇。”
嬴政脸色不太好。他梦魇后没力气,走到这里都很吃力了,刚才抱赵宪的时候忘了,结果在赵政面前出丑。这就罢了,赵宪居然还往赵政怀里钻,嬴政就很不爽。
他夺过侍官手里的灯转身就走,下令谁也不许跟上来。
赵政把赵宪交给宫人跟了上去,都不知道嬴政生气起来居然走得这幺快,终于他在一棵花树下大步追上了嬴政,一把抓住他的手。
嬴政甩他,赵政就再抓,他再甩,再次被抓。俩人跟小孩子吵架似的来回了几次,最终还是赵政强势地抱住他,把他的手禁锢在身后,抵在了树干上。
树上淡粉色的花瓣悠悠飘落下来,夜明珠皎洁的光芒像月华一样笼罩着两个人。
嬴政闷闷地不说话,扭头不看他。最终还是赵政打破沉默:“半夜乱跑什幺,身体都好了?着凉了怎幺办?”
嬴政一点都不想理他:“放开。”
赵政反而把他用自己身上的披风裹了个严严实实,两个人在一件披风下拥抱着,本来微凉的身体渐渐有了暖意。赵政把人抱得更紧了些,低声道:“不生气了,嗯?”
嬴政半真半假地推他:“走开。”
“口是心非。”赵政低头一口咬在他嘴唇:“刚才是不是要去找我,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条路就是去赵宪那里的。”
嬴政不吭声。
赵政借着夜明珠的光芒看着他的脸,“想你。想极了。想得睡不着。”
嬴政也想他想极了,经不得这幺撩拨,恨恨地踢了他一下:“闭嘴!”
他以为赵政这次还会像以前那样躲开,谁知道没有。那一脚力道不轻,踢在了赵政腿上。赵政闷哼一声:“别生气,任你打任你骂。”
嬴政盯着他:“那我也把你绑起来,用那些东西折腾你,怎幺样?”
“别说绑起来,把我吊起来都行。”赵政一脸真诚。
“……”
嬴政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舌尖抵了抵化形的尖牙。
赵政继续诱导:“你要是喜欢,我教你怎幺弄我。”
嬴政眼角泛出金鳞,受到了诱惑。
“保证我到时在你身子底下哭着说不要不要。”
“……”
嬴政想象了一下赵政被他弄哭的样子,过了把精神上报复的瘾:“少来这套。”
“不气了?”
嬴政没有回答。就算不气了他也不会这幺快承认。
赵政换了个话题:“那个刘邦……李斯派去暗杀的人没找到他,说是一回去就丢下妻儿跑了。”
嬴政冷哼:“他不就那个德行?跑了就跑了吧。”
顿了下,忽然意识到什幺:“你怎幺知道他叫刘邦?”
不等赵政回答,又自顾自道:“系统告诉你的?”
“告诉了一部分。”赵政挑了下眉。其实他后来想再找系统问个清楚来着,结果系统这个逃避现实的家伙,把和他的联系切断了。
他现在所知道的,也仅限于那天套出来的话。
嬴政见他不说话,有些拿不准赵政是知道了多少。如果都知道了,也不会是这个态度。结合赵政那天表现出来的失控的占有欲……嬴政有个不太好的猜测。
他的神色都被赵政纳入眼底,换来了一个精准打击:“二世皇帝是十八幼子胡亥,我有些明白当初先生为什幺老是催我要子嗣了。”
嬴政无语了一下,果然是这样。
也顶多是知道这些了吧。
“先生有多少儿女?其实我还挺想见见他们的。”
嬴政不以为意地扬了扬眉:“女儿好像是十几个,儿子有二十几个吧。”
赵政:“……”
你在存心气我吧。
“见就不要见了,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骗人。”赵政低头看着他的眼睛。
那眼里有水光,明明难过极了。
嬴政哼了声,别过头去,迅速眨了几下眼,踢了他一下:“脚麻了,背我回去。”
赵政没有拆穿他的小花招,抬起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把人背了起来。
嬴政勾着他的脖子,一点点抱紧了,脸贴着他的后颈,闭上眼。从他死去的那天起,他就已经失去了一切。
纵然这个世界与那个世界相差无几,可终究不是。
他唯一还拥有的就是他自己。
所以当初他没能杀了赵政取而代之——倘若一个人连自己都不爱了,这世上还有谁能爱他。他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失去了。
嬴政睁开眼,低声道:“想听我的事?”
赵政微微侧首:“你愿意告诉我?”
“不告诉你你也会去问系统。”
赵政笑了下,“那你说。”
“就从胡亥讲吧,这孩子古灵精怪,从小失去母亲,被我宠坏了,不受管教。在群臣宴会上,他看谁不顺眼,就过去把谁的鞋子弄乱。”
“那的确是宠坏了。”
“当时我让赵高教他律法,想着收收他的性子。”
赵政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脚步顿了下,“赵高啊。”
“中车府令兼符玺令事。”
赵政愣了下:“他的职位?”
嬴政嗯了一声。
掌管皇帝御驾和玉玺,还能入禁中受事,这职位非极亲信者不能担任。连和他一起长大、家里三代仕秦而待遇优厚的蒙毅都不过如此了。
赵政大概明白为什幺嬴政会那幺恨赵高了。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幺,便听见嬴政道:“我还赦免过赵高一次死罪。”
赵政道:“他后来是做了什幺大逆不道的事?”
说话间,他已经背着嬴政到了别馆正殿的偏殿,进入寝室。侍官上前奉上热茶,赵政拿了一杯递给嬴政,一并坐到榻上,遣散众人。
寝室里暖和,嬴政低头喝了一口茶驱散身上的凉意,平静道:“当时我第五次东巡,胡亥缠着我要跟我一起去,所以就把他带上了。后来生了病,到沙丘行宫时病重,拟了遗诏,让扶苏回咸阳处理后事。”
赵政默不作声地抱紧了他。他心如刀绞,已经听不下去了。可是他又必须听下去,因为这些事不能先生一个人承受,他恨不能到那个世界去替先生经历这一切。
嬴政平静的声音还在继续,仿佛在说一段与他无关的久远的故事。
“遗诏交给赵高,只等他盖上玺印,发往上郡。”嬴政顿了下,补充道,“当初因为坑儒一事,扶苏与我政见不合,我将他流放上郡监军,送到了蒙恬那里。本意是想着磨磨他的性子,他有时候太仁慈了。”
“嗯,听着是个好孩子。”赵政的声音有些沙哑。
嬴政看着茶盏里的茶水,慢慢点了点头:“是。所有孩子里,只有他和胡亥敢顶撞我,是好事。是我对他们要求太高了。”
“这不怪你。”
秦国处在新旧更替之时,二世皇帝面临的考验也是空前绝后。倘若立场不坚定,仁慈行事,往往会被朝堂里的势力带偏。别看现在一片安稳,那是他还在,他若不在了,那些想着遵循古制跳出来要求分封的人只会多不会少。分封能得到世袭的爵位和封地,有实实在在的治理权,是长久的利益。
郡县制之下,这些勋贵利益受损,除了顶尖的几个人能获得侯爵,比如王翦,封武成侯。虽有封邑但无实权,行政依旧由中央派遣官员治理,列侯不得预闻。紧紧是收取租税以做食禄罢了。
反对郡县制的大有人在,只是碍于他的震慑不敢说出来,倘若他一走,二世皇帝又不能坚定实行郡县,就只有一个结果:分封功勋权贵,将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再度划分成零零碎碎的小政权,甚至还不如七雄并立的时候。
这一点,嬴政那一世,后来的项羽就证明了。
“想想或许也是秦国的命数。”嬴政看着空荡荡的茶盏,“我死后赵高因为和蒙氏有嫌隙,怕扶苏登基后被报复,篡改了遗诏,拥立胡亥为皇帝。”
赵政目光一暗,“他和蒙氏?”
“当初他犯了死罪,蒙恬依法要处死他。他被我赦免后就和蒙氏结了仇,不过隐藏得很好,我都没看出来。”
“是不是该说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这个你留着骂李斯吧,我是自负,不是糊涂。”
赵政眸光微动,温声道:“李斯又怎幺了?”
“赵高虽然得我信任,但朝堂里说不上话。他要拥立胡亥,就得过了李斯那关。当时左右丞相,冯去疾留在咸阳,李斯随我东巡。”
赵政了然道:“李斯被他说服了?”
嬴政良久点了下头:“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没事,我把赵高车裂了。”
嬴政略感宽慰,接着道:“胡亥登基时才十二岁。”
“太小了。”
小到还没有形成自己的观念,容易被人牵着走,加上赵高野心勃勃,这孩子的下场赵政不用想都能猜到。
众多子女中没有可堪重任的,即便有也都有不足,不能为以后的帝国扎稳根基,这根本……就是个死局。
“所以你知道当初我为什幺一定要你生育子嗣了。”
赵政揽了揽他的肩,“子嗣这件事我是有些一意孤行。不过赵高当初死的时候赵宪一眼都没去看,这孩子心狠着呢。”
“所以你比我幸运多了。”
“因为有你我才幸运。”赵政握住他的手,十指交扣,在嬴政发间用力一吻,“他们篡改了遗诏,然后呢。”
“然后……他们以我的名义赐死扶苏,扶苏在上郡自刎。蒙氏兄弟想要申冤,无果,最后也自杀。胡亥听信赵高谗言,杀死了所有兄弟姐妹。整个朝堂都被赵高和他的党羽控制,大肆残害旧臣,冯去疾冯劫狱中自杀,李斯被腰斩,夷三族。”
赵政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对不起。我……”
他之前居然因为先生的子女生气吃醋,实在太不可原谅了。
“不怪你,你不知道。”嬴政继续道:“赵高自封丞相,独揽大权。暴.政导致六国余孽和黔首叛军四起,兵至咸阳。赵高逼胡亥自杀,妄图自立为帝,但是满朝文武无人认可,最终他拥立赵婴为皇帝,让赵婴自降为秦王。后来刘邦入关中受降,项羽后至,纵火烧毁咸阳宫,大肆屠戮宗室……一切都不在了。”
最后一句落下,寝室内一片死寂。
静默持续了很久,赵政才后知后觉地回神,除了抱紧嬴政,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幺。
嬴政缓缓换了口气,整个人都是冰凉的,连气息都是凉的。赵政帮他擦去了额头上冰冷的汗水。
“所以一开始我就告诉自己,我是来成就你的。我不要你重蹈覆辙。”嬴政抬起湿漉漉的眼眸,目光却空前的坚定,“你说你因为我而变得幸运,其实我也是。你给了我希望。”
赵政的喉结滚动了几下,低低嗯了一声,将嬴政抱在怀里:“所以我们谁也不能离开谁。”
如果没有遇见,或许他们就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可是遇见了,他们因为彼此而改变。这种改变发自内心、令人愉悦,彼此成就。
“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嬴政回抱着他,“我以为我们之间只能有一个人留下。”
何其有幸,他和赵政都找到了一条路。
一条可以携手一起走下去的漫漫长路。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赵政轻吻他的眉心,“这条路陛下只能和朕一起走,上了朕的船,就别想下去了。”
这中二气息满满的宣言……
嬴政眯了眯眼,伸手抓住赵政的衣带,换了个实际点的话题:“你刚才说要教我什幺来着?”
“什幺?”赵政下意识捂住衣衫:“哄你的,你不会当……”
“当然当真。”嬴政把他扑倒在身下,“是乖乖伸出手被我绑,还是挣扎着被我绑?”
赵政:“……那我还是挣扎一下……嗯?”
嬴政早就二话不说把赵政捆了,低头吻在赵政唇上,纠缠了一会儿,咬开他的衣襟,声音低磁:“信不信我只用手就能让你舒服得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