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 豪车云集。
叶岛才下车，把那句你买不起听得清清楚楚。
日光倾泻，浅浅的一片金芒。
沈明乐的确好看, 姿态柔弱，白皙肌肤笼罩着光, 秀美宁和。他似乎注意到了叶岛, 睫毛掀起，浅棕色的泛着褐色的光晕, 小巧的鼻尖有颗痣，粉色的唇微微弯起, 无声道：“叶岛。”
恰有风起, 心绪随着摇摆。
叶岛晃神，反映过来脸色很难看，他冷着脸，双手插兜, 径直穿过人群, 朝着那男生, 声音阴冷：“滚。”
那男生又看向明乐。
明乐躲在了叶家继承人后面，他勾着书包带, 垂着头，乌黑的马尾柔顺。
一副逆来顺受的无能懦弱的模样, 但又不完全是，他稍稍抬起头，笑容驱散了清冷感, 温柔多情，像挑衅、也像勾引。
男生心驰荡漾，但还是咬牙走了。
他得罪不起叶岛。
想着明乐还对他笑——贱.人, 和他那个妓.女妈一样。
叶岛不知道，他只看到了男生突然涨红了脸，然后急匆匆的走了。
他回身，拽住了明乐的手腕，大步向前：“走快点，站在门口被人看戏，你很高兴？”
明乐踉跄了下：“没有。”
他又说，“谢谢你了。”
叶岛也听到了豪车、男人等字眼。
他想到了什么，感觉不可思议，又觉得理所当然，把明乐拉到一个拐角，瘦削高挑的狐狸眼少年居高临下，他嗤笑：“沈明乐，你不会想勾引邵安宁吧。”
言语轻慢，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明乐抿唇：“没有。”
是的。
他要勾引邵安宁。
不为别的，顾也喜欢邵安宁。
叶岛和车恒惧怕邵安宁，这让他兴奋，由衷得高兴。磨磨犬齿，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瘦幼、沾染了水汽，很委屈，“我没有。”
“呵。狗改不了吃屎。”叶岛冷嘲，“娼改不了下.贱。”
明乐心想说得好。
但他不能为叶岛鼓掌。
明乐不说话了。
不知道是抗议，还是默认。
叶岛突然厌烦。
他转身，像是远离什么脏东西：“顾也应该没吃早饭，你去买徐记的包子和豆浆。”
要上课了。
沈明乐成绩很好，清大附中联考，他在前三。
后来成绩一直掉……不上课，成绩怎么可能稳得住。
明乐站在原地好一会没动，他表情有些阴郁。
半晌，他才拍了拍被叶岛拉过的袖口，恢复了自然。
疏离清冷，像个校园女神。
“太好了，统哥，我可以逃课了诶！”明乐没有特权，门卫不会放他出去，“我也想吃徐记的包子，小龙虾馅的，我要吃两屉。徐记辣椒油也是真的绝，就是我过敏！”
这个世界他最不满意的一点就是沈明乐对辣椒过敏。
简直fuck。
明乐翻墙出去的。
沿着梧桐过道往前走，过了十字路口才拿出手机打滴滴。
司机接单的时候有些受宠若惊。
远远的看见了一个贼好看的小姑娘：“是尾号2089的顾客吗？”
“是。”明乐坐的副驾，他拉开安全带，“去徐记。”
大叔人很好：“诶呀，怎么这个点去徐记，你不上课吗？”
意识到自己有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他讪讪的，解释道，“我有个你这么大的女儿……”絮絮叨叨了一路，他慈祥道，“孩子，到了。”
明乐说了声谢谢。
司机目送明乐下车，有些艳羡：“有钱人。”
上得起清大附中的人都有钱，只是感慨一声，他乐颠颠的，看有没有下一单，手机震了下。
尾号2068的顾客打赏了10000元。
数了好几遍，的确是四个零，一万。
司机想找明乐，那女孩进了徐记，没影了。
他等了等，害怕明乐是点错了，想给明乐退回去，但下一单顾客在催了。
老张：孩子，你先别急，点错了，我可以给你退。
老张：真的不好意思，我有单，我得先走了。
顾客：没点错。
老张愣了好一会。
老张：太多了。
老张：我还是给你退回去吧。
……
……
老张是个话痨，又絮絮叨叨了好一会。
但顾客一直没回。
明乐花得顾也的钱，顾也花得邵安宁的钱。
副卡之类的都是邵安宁的助理在管理。
他看见银行流水，跟同事调侃了声：“大少爷可真任性。”
同事a：“老板那事你们听说过没？就老板跟唐小姐那事，都传开了！”
同事b：“什么事？”
同事c：“就大少爷泼了唐小姐一脸酒啊。”
一大串卧槽。
同事b：“我也想当老板侄子！超级、无敌想！”
同事c：“想什么啊。我觉得大少爷还是不要这么嚣张的好，毕竟不是亲生的……”
邵安宁跟顾也没有血缘关系。
邵安宁是被顾老爷子收养的，也是看在顾老爷子的面子上收养的顾也，说实话，就算有血缘关系，叔侄关系也就那样，更何况没有。
等老板娶了妻子，有了自己的孩子，还能那么惯着顾也？
玩呢，用脚想想也不可能。
同事b：“不是亲生的？”
同事a：“卧槽？你是傻的吗？一个姓顾一个姓邵怎么可能亲生的？”
同事b：“……”
同事b：“我以为老板跟的母姓。竟然不是亲生的、我的妈！那老板也对顾也太好了吧！”
同事c：“你小声点，你想我们带薪拉屎聊老板八卦被全公司知道？”
同事a：“唐小姐可不是个好惹的，大少爷估计要倒霉。”
顾也再嚣张也是个未成年。
*
明乐大概十点才回学校。
他拎着保温盒，进班的时候安静了一瞬。
黑板上写着他的名字，前两节是班主任的课，点名的时候明乐不在，班主任罚他倒垃圾两周。
顾也才睡醒，闻到小笼包的香味醒的。
明乐摆好了筷子、油碟，给豆浆插上吸管：“还温着。”
顾也醉宿，现在还头疼，但也饿了，他草草的吃了几口，“油碟里醋多了。”
他嘴挑，喝了两口豆浆，皱眉，“加糖了？”
明乐脾气很好：“抱歉……”
顾也是种痞气的帅气，野生眉，鼻梁高挺，肆意张扬，他随手把豆浆抛进了垃圾桶，吹了声口哨：“三分球。”
议论声由说沈明乐狗腿转成了顾也、也哥好帅。
学生窃窃私语。
“也哥是校草没问题吧。”
“沈明乐是狗也没问题吧。”
“哈哈哈操，好押韵。”
“看他那样子，不男不女的，他不会真的喜欢男的吧？”
“咦，好恶心。”
“恶心什么啊，不亏啊，闭眼都一样。”
“操，他照片你们还有没？”
“老班罚沈明乐倒垃圾，好久没修理他了……晚点走啊。”
声音不小，还都嘻嘻哈哈的。
顾也骂了声操。
他站起来，冲着聊得最嗨的两人踹了过去，凶的一批：“恶心？谁他妈恶心！”
巨大的声响，桌椅晃动。
哗啦啦、书本全掉在了地上，笔筒滚出了好远。
“顾也，你神经病啊！”
“操，顾也你妈的！”
“打起来了！”
“还看什么、叫老师啊。”
“拉开他们。”
一阵兵荒马乱。
这些衣着光鲜靓丽，处事不惊的少爷小姐们有了小孩子般的慌乱。
京圈就这么大、他们基本认识。
顾也横，敢和顾也打架也不是好惹的。
程元也是特招生。
他捏着笔，瑟瑟发抖都要吓哭了，拿起课本挡脸，余光瞥到了明乐。
那个比女孩子还好看的人靠着桌子坐着，长长的睫毛半拢，唇角带着似有似无的浅笑。
他不知怎么看出了恶劣。
程元跟明乐不一样，他没有明乐那样优秀的外貌和腥风血雨体质。
他在班里就是个透明人，除了偶尔帮忙跑腿，过得很平稳：“呼……”
沈明乐发现他了，程元很紧张，对沈明乐，他观感很复杂，同情、可怜，又觉得沈明乐活该。
但在这一刻，他就只觉得，沈明乐真的好看，那双浅棕色的眼眸温温柔柔的，白皙的面容精致，长马尾有些飒。
他在唇边竖起食指：“嘘。”
什么意思？
让他不要告诉其他人沈明乐在顾也打架的时候笑了？还是让他现在安静？
程元脑袋乱糟糟的，他用课本挡住了脸。
不会说的，一是他不敢、二是……至少他们是舍友。
虽然开学到现在他们也没说过十句话。
“□□妈的，我说沈明乐关你屁事！”
“顾也！”
“你不会把他上了吧？”
……
砰！
拳拳到肉。
顾也冷笑，他桀骜不训：“你嘴巴真臭。”
还是老师来拉开了他们。
办公室，三个人都挂着伤。
班主任气的头要秃了：“就十分钟！桌子你们都砸了两张！”
顾也还好，他身上挨了几拳，另外两个人鼻青脸肿的，特别是尤沉，他还流着鼻血，好好一张俊脸，狼狈像打翻了调色盘。
三人没人吭声。
都昂着脑袋，一个比一个不服气。
“行，你们行啊。”班主任拍桌子，“叫家长，都叫你们家长过来！”
罪魁祸首明乐才过来。
他走路慢吞吞的，叶岛和车恒在办公室门口，两长腿蓝校服的男生都目光不善。
车恒很直接，他一脸暴躁：“沈明乐，你最好祷告也也没受伤。”
叶岛平静的让人害怕。
明乐顿了下，他进去了。
班主任对明乐的事略有耳闻，他对明乐还是比较宽容的，但明乐一直挑事，是他班里霍乱的源泉，他就很难喜欢的起来明乐了。
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沈明乐，你说说他们为什么打架。”
说他们馋我身子？
还是说他们要围我？
说个屁啊。
明乐只好道：“对不起，都是……”
“关你屁事。”顾也打断了明乐，他扫了眼尤沉，“都是他们这群傻逼挑事。我看他们不顺眼就揍了，关沈明乐什么事。”
他一脸不耐，“要叫家长就快点叫。”像是想到了什么，“不过见我小叔要预约的，老班你最好快点打电话。”
班主任：“……”
他真的要发飙了，“顾也！”
顾也面不改色：“这里没他的事。”
他问尤沉，眼含威胁，“你说是不是？”
尤沉讨厌明乐这个小白脸。
说实话，跟明乐一起挨罚，他感觉丢人：“没他的事。”
班主任也没有多说。
对这个好学生，他还是有些惋惜的：“你先走吧。”想想，有些叹息的补了句，“以后注意。”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邵安宁在开会。
他私人手机震了几下，示意手下人继续，他出去了一趟。
大概两分钟。
邵安宁捏鼻梁，嘱咐助理：“去顾也学校一趟。”
高特助开车，他和邵安宁处了好几年了，有些调侃：“大少爷又打架了？”
邵安宁在思考，少年的青春期是不是都这么躁动。
他闭目养神：“我要不要给顾也请个心理医生？”
高特助：“……”
他唇角抽搐，“老板，那样的话估计大少爷会……更顽皮。”
邵安宁有些厌倦。
他想起了早上刚送的孩子，心想要是顾也那么懂事就好了。
“……是尤家和于家。”邵安宁，“稍后你备两份礼送过去。”
声音压低，优雅有磁性，又隐隐泛着血腥，“顺便让他们好好管教一下自己的孩子。”
有你这么纵容的家长，大少爷能不长歪吗？
高特助很想吐槽，但他没说，偶尔调侃可以，界限感还是要有的：“好的老板。”
招待室。
茶水用的上好的毛尖，但没人动。
顾也这时候乖了许多，小狼崽像是被顺了毛：“小叔。”
他还纳闷，邵安宁怎么亲自过来了？
邵安宁没搭理顾也，他跟班主任道歉：“给您添麻烦了。”
尤沉的爸爸也来了。
他眼皮直跳，想和邵安宁搭话，但碍于礼仪，也先给班主任道了声歉。
于妈妈风风火火，看了一眼：“没打死就行。”
于临：“……”
尤沉和于临都是大家族，他们不是家里唯一的子嗣，没顾也这么骄横。
班主任见过邵安宁几次，这次也是上头了给邵安宁打的电话。
他没想到邵安宁这么好说话，有些受宠若惊，照惯说了几句教育上的场面话，让三个孩子的家长把孩子带回家教育教育。
公然打架，停课一周。
树荫下面。
邵安宁很英俊，硬朗沉稳，颇有掌权人的气势。
初见还有些儒雅：“说吧。”
顾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就这么想的：“他们活该。”
邵安宁掀起眼皮，警告道：“顾也。“
“我……”顾也想说自己没错，但不想惹邵安宁生气了，他想起叶岛教他的，勉强沉住气，“尤沉他们骂沈明乐，骂的很难听，我看不过去。”
那些话不太好重复，他也喜欢男的。
他不敢让邵安宁知道。
邵安宁一般不在顾也面前抽烟。
这次他有些不耐，烟才点燃，他顿了下：“沈明乐？”
顾也昨晚醉宿，他小叔没提但自己心虚，说话有些含糊：“就昨晚那个……”
他抓了下头发，“头发很长的。”
邵安宁嗯了声。
他看向二楼的过道，有些诧异，叶岛和车恒围着个人，是那个孩子。
就靠着栏杆。
叶岛离他很近，车恒也是，其他人避着走的，那孩子扎着马尾，垂着头，手指捏着衣摆。
太远了。
听不清他们交谈的内容。
叶岛靠了过去，从邵安宁的角度看，很像接吻，亲密的过头。
顾也还在继续：“尤沉就是个傻叉，我至少不打女孩子，尤沉没品到女孩子都欺负。他还滥交，小女友交了一堆……沈明乐虽然是个男的，但长得像啊，学校里都是我罩着他的，小叔？”
邵安宁掐了烟：“做得不错。”
“啊？”顾也看向邵安宁，“你说？”
邵安宁知道顾也本性不坏。
他看了眼表：“到点了，叫你的朋友下来，我请你们吃顿饭。”
顾也知道这事翻篇了。
他眉飞色舞，神采飞扬：“我就知道小叔你不会像老赵那个老东西一样黑白颠倒，不分是非的。”拍马屁一流，“小叔威武。”
邵安宁笑了下，然后又严肃起来：“下次再打架，我直接送你去军营。”
顾也：“……”
他小叔一般不开玩笑，拉耸着脑袋，“知道了。”
顾也跑上去喊叶岛和车恒，顺便捎上了明乐。
高特助是第一次见明乐，很惊艳。
面对老板这样的帅哥，他真的很少惊艳了，尤其是知道明乐是男生，搞得他有些坐卧不安，老是想偷看两眼。
竟然是男孩子、男的！
卧槽啊。
一品居。
这包间叫岸芷汀兰，很高雅。
叶岛和车恒有点拘谨。
顾也蛮高兴的，邵安宁很忙，很少陪他。
明乐基本只动他面前一个盘子里的菜，这只有邵安宁一个人注意到了。太文静了，和顾也基本是两个极端。
他用公筷夹了个春卷过去，见明乐看过来，他温声道：“不用这么客气。”
车恒在和顾也聊游戏。
叶岛侧目。
他拧了下眉，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明乐小声道：“谢谢。”
他吃东西很慢，腮帮子雪白，有点可爱。
邵安宁不知道自己笑了下。
中途明乐出去了一趟，叶岛跟了出去。
八分钟后两人一前一后的回来。
邵安宁觉得两人气氛不太对，他又想起那条走廊。
他眉心跳了两下，应该不是接吻，两个男生。
但……
明乐太像女孩子了，不管是和顾也还是叶岛，站一起都挺般配的。
又是一怔。
四个男生好像都到了恋爱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