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单独

岁晏病后便一直嗜睡, 早上被吵着起得又早, 和端明崇挤在软椅上没一会,就小鸡啄米似的打瞌睡。

端明崇怕他在这儿睡着会着凉, 轻轻推了推他:“阿晏,别在这儿睡, 想睡回房睡吧。”

岁晏寻个舒服些的姿势歪在端明崇怀里,眯着眼睛强撑精神:“没所谓,反正我没睡一会还是要被前院的动静吵醒。”

话音刚落, 前院便传来一阵震天响,似乎是把什么墙给推倒了,接着又是一阵吆喝声。

端明崇听得眉头皱起, 岁晏都习惯了:“看吧。”

端明崇看着他眼底的青痕, 道:“白日就一直这样吵吗?”

岁晏靠在他肩上, 含糊应了一声:“没办法, 前些年侯府只有我一个人在, 除了偏院收拾得还像样, 其他地方都空着结蛛网, 马上到了婚期, 到处都在忙着修葺。”

端明崇眉头越皱越紧:“你大病初愈, 本就需要好好静养,府里这样嘈杂怎么还能住的下去?”

岁晏没睡饱精神有些不济,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但是努力想了一遭, 却又记不起来了。

他靠在端明崇肩膀嗅着他身上的青木气息没一会就昏昏欲睡, 含糊道:“没事,晚上不会吵就好。”

他刚要入睡,外面又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隆声。

岁晏被吓得一激灵,彻底清醒了。

他本就容易被吓到,这会本就泛着病色的脸更加苍白。

端明崇注视着他许久,才终于下定了决心,道:“你随我去东宫小住一段时日吧,等到侯府的房子修葺好了再回来。”

岁晏正靠在端明崇身上微弱喘息,闻言抬起头,幽幽地看着他,道:“你让我去东宫到底是养病,还是暖床?”

端明崇:“……”

岁晏将捂得严实的衣襟往下扒了扒,偏着头让端明崇看他脖子上的红痕,道:“我昨天才瞧见,还因为这个差点被我哥打死,太子殿下啊,你真当我是傻的,不记得疼是吗?”

端明崇垂着眸不自然地将岁晏的衣襟拢好,小声道:“小心着了凉——去东宫只是去养病,我真的什么都不做,你……你不要……”

虽然宫里那位暗地里一直想要岁晏的命,但是若是岁晏真的在东宫殒了命,是个人都要疑心是不是东宫太子谋害功臣之子,皇帝这般注重名声,自然不肯让太子背上这个污名,所以最危险之处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端明崇考虑了许久才决定让岁晏去东宫养病,只是没想到岁晏竟然想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

岁晏道:“你什么都不做?那为什么手一直往我腰上放?”

端明崇触火似的飞快缩回了手,讷讷道:“是……太挤了。”

岁晏其实也知道,但是就是想要逗逗他。

他往端明崇身上又贴了贴,道:“殿下如此年轻,前天又是头一回开荤,若是我真的到了东宫,晚上你把持不住,我到时候往那喊冤去?”

端明崇愣了一下,耳根红得几乎要滴血,他不知道岁晏到底是哪里学来的这些话,竟然这般光明正大地说出口,偏偏还面不改色,似乎不知自己说了多么令人羞耻的话。

岁晏还在继续说着:“反正整个东宫都是你的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说的应该就是我了吧。”

端明崇实在听不下去了,伸出手直接捂住了岁晏的嘴,几乎是哀求地道:“阿晏,别说了,这种话……”

岁晏其实也说的满脸发热,只是他绷着没显露出来,此时瞧见端明崇满脸通红又绝望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将端明崇捂在他嘴上的手扒拉了下来,垂下来的墨发遮着他的发红的耳根——岁晏开始暗暗庆幸方才君景行把他头发放下来了,否则他根本没这个胆子去找死般的撩拨端明崇。

岁晏道:“殿下,若是不想听人说话,不光只有捂嘴这一个办法的。”

端明崇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跳到这个话题上,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岁晏朝他狡黠一眨眼,道:“你快问我‘还有哪一种’?”

端明崇本能地随着他的话发问:“还有哪一种?”

“我教你。”

岁晏轻轻一笑,起身上前,细白的手指轻柔抚在端明崇的侧脸,将唇覆了上去。

端明崇:“……”

两唇相贴,岁晏正要先发制人撬开端明崇的唇,就感觉端明崇呼吸有些急促,突然伸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岁晏一怔,端明崇趁着他出神的一瞬,反客为主地微微侧身将他压在软椅上,分开岁晏的唇,将舌探了进去。

岁晏双手还扶在端明崇肩上,被他按在软椅上几乎动弹不得,姿态十分被动,他不喜欢被人拿捏牵制,努力想要反压回去,只是才刚动便被端明崇给死死制住。

一吻过后,岁晏脑子几乎搅成了一滩浑水,眼睛里全是水光,呆怔地看着头顶的端明崇,呼吸有些急促。

端明崇居高临下看着他,轻声道:“多谢阿晏倾囊相授,我学会了。”

岁晏愣了半天,才哆嗦着抬起手,用手背挡在眼前,颤声道:“你给我起开!”

端明崇欲言又止,还是不想起身。

岁晏露出一只眼睛看他,看清楚端明崇的神色,骇然道:“我说这句话你都不想听?”

端明崇抿了抿唇,点点头。

岁晏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看端明崇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禽兽。

岁晏又一次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别提有多憋屈了。

端明崇适可而止,从软椅上下来,把岁晏蹭得乱糟糟的头发理了理,道:“我先去前院找岁将军告知你要去东宫小住的事,你让海棠收拾收拾,过了晌午咱们便走。”

岁晏整个缩在软椅上,曲着膝盖瞪他:“我不去,谁说我要去了?你不要擅自替我做决定。”

端明崇柔声道:“我不想听这句话。”

岁晏立刻曲着膝盖挡住半张脸,闷声道:“你去吧,你去试试看吧,看我哥给不给你好脸色看。”

端明崇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岁晏一个人窝在软椅上躺了没一会,端明崇便回来了。

他诧异道:“如何了?”

端明崇道:“你哥同意了。”

岁晏惊道:“不可能,他怎么会同意得这么快?”

按岁珣那性子,知道自己弟弟被吃干抹净了,怎么还可能同意送他去端明崇的虎口?

其实端明崇也很疑惑,他本来已做好了会被岁珣为难一番的准备,只是没想到他见到岁珣,刚将事情说了,岁珣便点头同意了——虽然脸色依然冷漠,好歹没像前几次那样难看了。

端明崇道:“许是……想通了?”

岁晏仔细想了想,才回想起来自己到底有什么事情忘了和端明崇说。

“你真是走了好运。”岁晏瞪他一眼,将昨晚岁珣险些把他活剥了的事一一说了,“要是换成昨天,我哥不拿刀看你都算是涵养好的了。”

端明崇倒是没想到江宁竟然这般通透,有些诧异地眨眨眼睛。

岁晏道:“我自从遇着你,所有人都对我说让我早日回头是岸,跟着你没什么好日子过,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对我这么说。”

他伸脚踢了踢端明崇的衣摆,仰着头道:“他们再过几日便要成亲了,你应该知道要如何做吧?”

端明崇有些无奈:“我知道。”

岁晏坑了他一个大礼,才扶着扶手坐起来,让海棠去给他收拾东西。

两人在侯府用了午膳,才向岁珣告了辞,优哉游哉地进宫。

岁晏进了东宫后,堂而皇之将盛贴身衣物的箱子都搬进了东宫主殿。

听到他吩咐的宫人腿肚子都发软,看着岁晏的眼神全都是惊骇,但是看到端明崇没有阻拦,反而脸上柔色更重,一时都不敢说什么,任劳任怨地去搬。

忙了约摸一个多时辰才将东西放好,岁晏又不想去睡午觉,便拉着无事可做的端明崇去御花园剪花枝。

他将剪子塞到了袖子里,装作赏雪景地一路望着梅园而去。

端明崇跟在他身后,无奈道:“我本以为只有篱束会喜欢剪花枝玩,你这么大了,怎么还如同少时那样?”

岁晏原本走在前面,听到这句话转过身往后退着走,道:“难道殿下不知道民间有句俗话吗?”

端明崇道:“嗯?什么话?”

岁晏朝他一眨眼:“折花送君动春心啊。”

端明崇一愣,这才明白为什么岁晏总爱折花枝送他。

他唇角笑意更甚,正要说什么,余光扫到岁晏身后,突然道:“当心。”

端明崇伸手一把扯住岁晏的袖子,强行将他拽了回来。

岁晏这才转过身来,朝前方看去。

端执肃不知何时从一旁的垂门出来,他身后未跟着人,脸色惨白如纸,正一眨都不眨地盯着岁晏。

端明崇道:“三皇兄。”

端执肃紧盯着岁晏,像是根本就没有瞧见他。

岁晏理了理宽袖,躬身行礼:“三殿下安好。”

端执肃的嘴唇有些苍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他听到岁晏说话,恍惚地点了点头,哑声道:“忘归……”

岁晏眉头皱了皱,他之前便听宋冼说端执肃似乎有些魔怔,但是按照他冷心的性子,就算对前尘过往再悔恨,也不会多伤痛。

现在看端执肃这番模样,怎么似乎有些忧思过重?

端执肃偏头咳了几声,声音沙哑着道:“忘归,我有事想要同你说。”

岁晏不明所以,道:“行啊,我有时间。”

端执肃道:“单独说。”

岁晏眉头一皱,抬头和端明崇对视一眼,才道:“就在这里说吧。”

反正端执肃也知晓他同太子的关系,岁晏也懒得藏着掖着——他伸手将端明崇的手抓起,朝着端执肃晃了晃,道:“你,单独同我们说。”

端执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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